第3章 案件的抓手在哪

作品:《如影随行

    鸡鸭街。


    鸡鸭街是学府路在新兴了大量的娱乐场所后的野称,尤其是学府路靠近北方大学的几条辅街,以南北风味小吃为主的小吃街,以桑拿浴、KTV、迪斯科舞厅为主的娱乐街,以网吧、酒吧、书吧、陶吧、音乐吧为主题的吧街,形成了该地区独特的娱乐文化。尤其是沾黄带色场所里打工者多数为大学女生,更使得冰城市的男人趋之若鹜,心神不宁。暗夜里无不茶饭不想,跃跃欲试,醉生梦死其中的也大有人在。因此娱乐街被夜生活者们私下里叫作鸡鸭街也倒是恰如其分。据基层扫黄队的队员讲,为鸡为鸭的大学生,相当普遍,而他们的生意也格外地好。


    黑猫夜总会坐落在一条幽深的小街里,门面是一张夸张的变形的人脸,脸色苍白,前额隆起,巨大的“川”字褶皱间横插过一把青光闪闪的刀。射灯照着,刀光远远就能看见,摄人心魄。脸的角落,把鼻子移位到左腮处,小巧而鲜红,是门。强烈的压抑和扭曲在视觉上,给人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反差。


    进入夜总会,刚才心理上的不适应立刻被四射的灯光、迸裂的音乐和扭动的人群所融化,两个长着魔鬼身材、披肩长发的女孩站在高高的台子上领舞。她们的长发在音乐里左右摇摆,如一头疯狂的狮子,几乎透明的内裤里的屁股,肌肉结实而圆滚,犹如两团焚烧世界的烈火,散发着拯救欲望和毁灭欲望的烈焰,不烧它个天昏地暗是绝不罢休。


    染着五颜六色头发,身上刺着恐怖纹身,穿着黑色渔网背心的音乐DJ不时地插碟、混音和喊叫。


    高非明和淳于北穿插着走过人群,一个显然是吃了摇头丸的女孩目光迷离地边摇边向高非明做着挑逗的动作。


    吧台很空落,调酒师也在音乐里摇晃。


    高非明坐在吧凳上,环视大厅。一双非常特别的眼睛在跳舞的人群里稍纵即逝,他本能感到那双眼睛传达给他的绝非对陌生人的一瞥,而是故意要给他看的,可是,那眼神实在飞得太快,以至于他无法做出任何分析和确认。摇晃的脑袋让高非明感到晕眩。


    一个浓妆艳抹的小姐欺身到高非明身边,眼睛却挑逗般地看着淳于北:哥哥,不玩玩么!小姐溜滑的手落在高非明的腿上,手指如按琴键般轻盈地跳动,且直奔男人的要害之处。


    淳于北厌恶地转过头,几个染着各种色彩头发的男孩正齐齐地望着她,暧昧的眼神令她作呕。


    高非明厌恶地把小姐的手拿开,冲调酒师要了啤酒。小姐的脸立刻变得冰冷,嘴里嘟哝着,转身要走,高非明一把把小姐拉住。小姐刚才还冰冷的脸立即换上了谄媚的笑,嗲嗲地哦了一声,顺势向高非明依去。高非明拉住小姐的手,把小姐的手按在后腰上。小姐的上身几乎伏到了高非明的膝上,装着钢丝胸罩的胸脯故意压着高非明,色情地说着,一看你就是个色鬼哦!可是,小姐的手在触到高非明后腰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时,脸上滚热的笑一下子僵住了。旋即又换上了不卑不亢的神情说,我可不是吓大的。但她还是坐起来,手有些颤抖地点起一支香烟,故意冲着高非明吐出一串烟圈。


    高非明没有搭理她的挑衅,而是直接问道:认识许丽吗?


    不认识。小姐干脆地说。


    高非明把许丽的照片掏出来,递给小姐说,你仔细看看?


    咪咪?小姐惊诧地看着高非明。她怎么了?


    你不知道?高非明盯着小姐。小姐使劲地摇晃着脑袋,眼色迷茫。


    死了。


    死……死了?小姐惊惧地大张着嘴,脸色顿时变得苍白。


    高非明观察着小姐的表情。小姐痛苦地靠向吧台,半晌,端起高非明的啤酒,一饮而尽,眼睛里已经满是泪水。


    也许我们可以找一个地方好好聊聊。高非明看着小姐,和淳于北交换了一下眼神。淳于北站起来往外走,小姐吃了迷魂药般跟着他们出来。


    吉普车里很宽敞。小姐坐下后,哆哆嗦嗦地拿烟,因为手哆嗦,几次也没点着。高非明拿过火机,给小姐点燃香烟。小姐纤细苍白的手指在夜色里很刺眼。烟火明灭,映现着小姐苍白的脸,泪水变成了泪痕。


    你叫什么?淳于北问。


    齐齐,在我们行当里都有这样的名字。


    你是什么时候来这里的?淳于北在黑暗里打开了数字录音机。


    我是一年前来这里的。刚来的时候,那些霸道的学生妹欺生,尤其是对于我这样没文化的,她们非常瞧不起我。齐齐不屑地笑了笑,仿佛轻蔑学生妹,又似轻蔑自己,然后接着说,可我不在乎,我知道在这里玩转,靠的不是文化,而是发骚。这一点我比他们强多了,因此我们之间经常因为客人发生摩擦。有一回,我和一个叫蓝的小姐打了起来,没想到的是,蓝和一些社会人关系复杂,她找来了一帮黑社会的人,把我拽到包房里打。我被打惨了,要不是咪咪及时出面,我想我不死也得残废。


    你们因此成了朋友?淳于北问。


    是的。我们成了相互帮助相互依偎的朋友,尽管我们那么好,可谁也不问相互的名字和经历。我只知道咪咪是北方大学的学生,她之所以干这行,完全是因为家里太穷,而弟弟上学又需要钱。


    淳于北冷淡地说:需要钱的多了,可以有更多的赚钱方式。


    齐齐苦笑着:你以为我们是谁呀?像你一样是警察?没有一个女人天生犯贱。


    看着一脸愠怒的淳于北,高非明接过话问:你和咪咪在一起工作了多久。    我们大约是去年7月在一起的。她不是每天都来,她每周的星期一和星期四要上课,她从来不耽误课。


    你知道她和哪些男人交往吗?


    不知道,不过半个月之前,她很兴奋地跟我说,一个特殊的男人在追求她。她没说是谁,我也没问,这是我们的规矩。可看她那兴奋的样子,我相信应该是一个有地位或有身份的人。


    你凭什么断定?淳于北问。


    咪咪是一个心气很高傲的好女孩,她不会轻易看上谁。和她年龄相仿的学生,她嫌他们的脑子和口袋一样空,年龄稍大又成熟成功的,基本有了家庭,她是一个不甘心做二奶的人,而那些下流货,干脆就不是她的目标。齐齐顿了一下,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而且有一次我和那个男人打过一个照面。


    淳于北立刻问,他长得什么样?


    齐齐想了想说:很高大,有一点瘦。我当时正要到黑猫夜总会坐台,只是在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没注意。


    高非明转过头,问:再见他你能认出来吗?


    齐齐不确定地说:也许吧,我不知道。


    那她会不会因为心气高傲而得罪了那些追求她的人或者曾经打你的那些人?高非明问。


    她不会轻易伤害谁,哪怕是一个无赖,她有她的拒绝方式,所以咪咪的人缘很好。那些大哥也很捧她,至于打我的那些人,根本不可能。


    高非明下车,给齐齐打开车门,说:非常感谢你,如果有什么新的情况或者你发现了什么,请给我电话。高非明给了齐齐一张名片,看着齐齐忸怩着走进那扇红色的门。


    已经深夜,凉爽犹如愁绪缓缓升起。汽车轻盈地碾过马路,于无声处,心潮起伏。淳于北看了眼沉默的高非明,欲言又止。把脸转向窗外,冰城夏夜,睡意正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