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莉亚？”


    妲罗悄悄地唤醒面色惨白的短发少女。


    在使用了魔法杀死了那么多怪物之后，西莉亚显然体力透支了，情况越来越坏，她几乎没有多余的力气来抵挡寒冷。


    “这里有一碗热汤，你快喝下去吧！”


    妲罗小心翼翼地将一只破碗递过去。


    她的身边还围着一对农妇母子，此时他们正一起躲在地窖中，农妇用随身携带的粮食勉强做了一碗热汤分给她们吃。


    “妈妈，我也饿了——”农妇的儿子哀怨着嘟囔。


    他妈妈连忙安慰他：“孩子，你要听话，我们很快就可以进城去了！”


    农妇把唯一的希望放在了妲罗身上，因为她许诺可以带他们进入内城，但令妲罗感到不安的是，也许连她和西莉亚都无法轻易进去了。


    西莉亚狼吞虎咽地喝完汤，抿了抿冻得发紫的嘴唇，眯着眼睛注视着周围的环境，责问道——


    “为什么我们没有到吊桥下？”


    “西莉亚，我有种很糟糕的感觉……我感到那里十分不安全，也许我们必须设法走其他的途径回去……”


    “不安全？我们有‘黑暗之血’的守护，没有人比我们更安全！”


    她忽然注意到身边那对母子，尽管他们摆出一副傻呆呆的、听不懂任何事情的样子，西莉亚还是警惕地瞪大了眼，指着他们嚷道——


    “杀了他们！”


    “什么？”


    妲罗倒抽了一口气，那对母子也被她犀利的话吓了一跳。


    “这两人会害我们死的！他们的鲜血会引来‘它们’，难道你不知道吗？”


    西莉亚用力拔出了结冰的匕首，妲罗连忙扑过去阻住她，“你疯了？西莉亚！不要滥杀无辜！”


    “你什么都不明白！难道我是白白杀死那些天杀的小怪物吗？”西莉亚摸着身上腥臭的干涸秽物恶狠狠地说。


    妲罗见她严厉的样子，瞬时明白了。


    她扭头对那农妇母子说：“对不起你们，如果不想死的话赶紧从这里出去——”


    农妇拼命摇头，抱紧怀中的孩子哭嚎起来：“我们会死的……黑魔会杀死我们……”


    “我也会杀死你们，现在快逃走吧！”


    妲罗无奈地抽出了剑。


    她从未想过向自己的臣民挥刀，但是如果她不作出恐吓，西莉亚真的会杀了他们。


    然而那对农妇母子却更加惧怕地缩在角落里说什么也不肯走，小孩子不停地叫着妈妈，农妇则不断祈祷着神明。


    见此情形，西莉亚眯起眼盯着她，“你是等着我来动手吗？”


    妲罗抓住西莉亚的手臂，将她用力拉了起来，“西莉亚，我带你离开这里吧！”


    “你要把庇护所让给别人？”


    西莉亚愈发恼怒起来，妲罗觉得她似乎丧失了理智。


    “原本我们也只是暂时躲在这里，这个庇护所并不是属于我们的！而且如你所说，我们根本不需要庇护，要躲起来的人是他们——”


    妲罗指着瑟瑟发抖的那对母子。


    西莉亚冷笑了一声，“仁慈的小乖乖，妲罗亲爱的，你不感觉冷吗？”


    妲罗愣了一下，她不是没有察觉到，气温下降的幅度愈发显著，在过去两个小时内，仿佛骤降了几十度，此刻外面已是一片天寒地冻的地狱。


    “现在离开这里我们会冻死的，我亲爱的妹妹……你不觉得……说话都很费力吗？”


    西莉亚艰难地喘了口气，用力说：“这是守护神的魔法！每当黑雾袭城时，冰海之神会让这里的邪恶力量……在冰冻中失去活力，随之而来的暴风雪会摧毁所有生灵，包括……我们在内……”


    妲罗瞪大了双眼。


    言下之意是——即使身覆血污也无法抵挡这种冰寒，除非她们能回到内城去。


    “魔法已经开始生效了……我……绝不能死在这里！”西莉亚近乎绝望地说道。


    “那我们尽速离开这里吧！在魔法完全降临之前——想办法回到内城。”


    妲罗下定了决心，背也要把西莉亚背回去。


    但是当她们刚勉强离开庇护所，就几乎被寒冷的空气冻结在地面。


    刺骨的冷风夹带着冰粒如锥子一般凿着她们的躯体，妲罗几乎立刻就说不出话了。


    她似乎听到西莉亚在嘶声咒骂，昏暗的视线中，她仿佛看到西莉亚的双眼发出了黑紫色光芒，她立即明白她在发动魔法。


    妲罗以为自己的身体被冻住了，但是忽然——她感觉到心脏内涌出一股热流，让她四肢百脉为之一暖！


    在寒冰魔法下变得混沌的视力和听觉突然有了振聋发聩的感受。


    这一定是……西莉亚对她施加的魔法吧？


    妲罗心想。


    对她的堂姐更加佩服得五体投地，虽然她从来对自己不假辞色，但是关键时刻她还是会竭力保护她这个妹妹！


    “西莉亚，我们朝这边走——”


    重获行动力的妲罗立即拉着她朝自己选定的方向迈步而去。


    她的方向感正在复苏，同时还伴有一种愈来愈清晰的预感。


    先前她总有一种直觉——沿着通往集会广场而去的道路上布满了危险，现在走出来被冻得发僵时，她却突然感知到一条小路似乎可以安全地绕过去……


    对于这种莫名产生的预感她也无法解释清楚，起初她还怀疑过是不是自己的胆怯心作祟，但随后出现了具有鲜明反差的感受时，才令她相信这不是错觉。


    有一种强烈的厌恶感在逼着她远离某些方向——她选择信任自己的直觉！


    两个女孩儿顶着风雪互相搀扶着尽速前进。


    途中，西莉亚忽然问：“妲罗，不依靠魔法你也可以行动自如吗？”


    妲罗愣了一下，“西莉亚，不是你在保护我吗？你难道没有用魔法？”


    “可是你并没有魔法啊……为什么你可以抵挡这种异常的冰寒？”


    妲罗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不是西莉亚对她施加了魔法——才使得她身体变暖的么？


    虽然她的肌肤依然处在冰冻状态，但刚刚那次“涌流”已使得僵硬的血管又开始长流不息，令她可以暂时摆脱冻僵的状态。


    妲罗正在思考时，忽然，前面的浓雾中传来一声低嚎。


    两个女孩儿都吓了一跳，西莉亚的面色更加惨白了。


    “我的天……你确定走这条路没有问题吗？”西莉亚压低声音问道。


    妲罗深吸了一口气，事实上年幼的她在感知能力上还十分不稳定，她总是若隐若现地得到某些不确定的预感。


    只是她大致十分肯定——通往城堡的主路会是一条充满危险的路，那里不但黑雾最浓，而且腐臭阴暗的气息愈加强烈，其他的道路上虽然也有一些不好的感觉，但相对而言比较轻微。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她们会一点危险也遇不到。


    事实上，眼前她们遭遇的就是一只十分可怕的怪物。


    妲罗心想，也许自己是有幸看到这只怪物真容的唯一一个……


    不，唯一两个——包括西莉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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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内！


    两个女孩儿紧拥着靠在路边，浓雾中，它先是露出一只眼，继而是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它的手也越来越多。


    它的高度堪比巨人，浑身没有皮肤，暴露着鲜红的血肉。


    那些血肉上布满了可怕的眼睛，黑紫色的鲜血随着眼珠每次诡异的转动从里面渗出。


    在它的躯干上，长着十几只各种各样的手臂，有的粗壮如成年男子，有的则细小若出生婴儿。


    它时不时发出婴儿的啼哭声，间或交杂着不耐烦的低嚎声。


    “这是……什么？”妲罗吓得瞪大了眼睛。


    “不要说话！”西莉亚警告她。


    两人战战兢兢地靠在低矮的棚屋下，等待着这个怪物走开。


    幸运的是，由于她们身上散发的腐臭黑血气味，怪物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竟然经过她们身边走开了。


    只不过——它的身躯异常庞大，几乎是擦着两个女孩儿走了过去。


    在它经过的时候，西莉亚和妲罗都闭紧了双眼。


    “噗滋”一声——


    腐臭的黑血从怪物身上的某一只眼瞳中滴落下来，正砸在了妲罗的头顶上。


    仿佛被兜头浇下了硫酸，“嘶啦啦”的响声过后，她的头顶仿佛冒烟了。


    西莉亚在她眼前瞳孔骤缩，表情变得异常可怕，但是在怪物还没有走远前，她依旧逼迫自己保持安静。


    “诸神……快把你的斗篷脱下来！”


    确定那怪物远离之后，西莉亚才惊慌失措地将妲罗身上的兜帽扯掉。


    看到她妹妹头顶上安然无恙，没有被腐蚀得整个脑袋塌掉，不禁让西莉亚长出了一口气。


    妲罗看到兜帽顶端有一个大洞，但是摸摸自己的脑袋却完好无损，连头发也没有被烧到，顿时又觉得这一定是西莉亚的魔法使然。


    西莉亚见她无事，也顾不得多说。


    她的魔法力量已经所剩无几了，感觉到自己的骨缝似乎又恢复到了冻结状态，于是她赶紧拉着妲罗向主城门奔去。


    她们还未走多远，妲罗就感觉寒气在加重。


    西莉亚的步伐也越来越缓慢。


    终于，她停了下来，“妲罗……我走不动了……你自个儿逃吧……”


    妲罗如坠冰窖，连忙搀扶住逐渐下滑的西莉亚，她的身上一点温度也没有了，魔力似乎已然油尽灯枯。


    “西莉亚，你怎么了？跟我说话……”


    “看来我……注定死在这儿……可是不知为何……你却没有中这……守护神的魔法……”西莉亚艰难地发出声音。


    妲罗咬紧牙关，虽然她自己也几乎毫无知觉了，但还是拼命把西莉亚背了起来。


    她姐姐丰腴壮硕的身材此刻才真是快要了她的命，但妲罗早在心里发誓绝不会丢下西莉亚自己逃命。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她整个儿扛在了背上，发力一步一步朝着城堡的方向缓慢前进。


    西莉亚在她的背上断断续续地嘟囔，令她有些听不清楚。


    在某一时刻，她终于听见她的警告——


    “妲罗……小心雾妖……那东西会吃你……灵魂的……”


    她话音方落，妲罗便觉得前面一阵冷风呼啸而来，有些闪光的东西在眼前一晃。


    妲罗下意识地丢掉了西莉亚，用双手去阻挡那团光。


    接下来，她有一种撕裂的感觉，似乎她的灵魂被从身体里活剥了出来。


    她听到了尖叫声。


    随即，却是一片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