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问清白
作品:《戏子他本光风霁月》 林清许被花药扶了起来。
贺正道也闻讯赶来,知道楚非晚竟然如此不知轻重,堂而皇之地搜查贺家,气的火冒三丈。
可这楚非晚也是个刺头,直接甩出来搜查令,让贺正道闭了嘴。
一时间,这好好的一场葬礼被弄得鸡飞狗跳。
这贺府也被翻了个底朝天。
要是换做旁人,贺正道八成已经想着怎么杀人解恨了,可眼前这人偏偏是自己的亲儿子,即使自己再不喜欢,再恨得牙痒痒,也是自己唯一的靠得住的儿子了。
贺正道拄着拐棍,坐在大厅的主位上,脸色铁青地看着那些警察,将贺府搜了个遍。
等搜完以后,楚非晚这才慢悠悠地回到大厅。
贺正道:“搜完了?”
“搜完了,多谢贺老爷配合。”楚非晚像个军痞子,歪歪斜斜地往椅子一靠,王凌秋站在贺正道身边,眼神能冒火,却敢怒不敢言,林清许则是被花药扶着,站在角落的位置。
贺正道气的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怒斥:“死的人是你的弟弟,搜的地方是你的老家!你就是这么查案的?怎么,你是觉得我这当爹杀了儿子,还是当娘的杀了亲生儿子?!”
楚非晚:“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有些人心黑的是不是能滴水啊?”
贺正道:“虎毒不食子!”
楚非晚冷笑:“是啊,所以我现在改姓楚了。”
贺正道被噎地说不出话来了,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大概也是知道自己听信老道士的谗言,将儿子赶出家门,愧对楚非晚。
“我知道你心里有怨,只要你查明宝宁死的真相,你就还是我贺家的大少爷,以后贺家的基业全都靠你了。”
此话一出,在座各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贺正道这是没了儿子,打算把楚非晚认回来啊。
王凌秋瞬间就急了:“老爷,这会不会不太合适?毕竟非晚才回家没多久……”
“妇人之见!”贺正道呵斥,“这件事情你不用管,我有自有打算!”
王凌秋咬着唇不说话了,心里却是恨毒了楚非晚!
楚非晚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依旧懒洋洋地坐在那里喝茶。
贺正道:“你弟弟的死,可有什么眉目?”
“没有。”楚非晚十分坦然道,“不过抓起来审问一下就知道了。”
贺正道:“你什么意思?”
楚非晚朝着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笑着说:“就是都抓起来,挨个审问就知道了。”
“反正凶手就藏在贺府,找出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而已。”
以前警察署再嚣张跋扈,也会装模作样地走一下流程,好不落人话柄,如今倒好,楚非晚根本不管什么规章制度,什么证据,什么疑罪从无在他眼里就是狗屁,抓人审问,打算强行破案。
林清许心里冷笑。
要不怎么说是空降过来的领导呢?
不愧是顾司令身边的红人,不愧是贺家人,便是自己亲爹都不带给三分颜面的。
够嚣张。
贺正道对此也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以前警察署的人查了这么久,也没找出来点蛛丝马迹,说不定这样真的有用。
于是贺正道点了头:“你想审问谁?”
楚非晚来了兴致,站起身来,不断走动着,每走一步,就像是踩在人的心尖尖上,他的目光游离在四周的人群里,丫鬟小厮吓得瑟瑟发抖,生怕这个活阎王点到自己。
按照楚非晚的行事作风,要是真被抓走了,怕是不死也脱成皮!
有些胆小吓得直抹眼泪。
花药更是死死地抓着林清许的胳膊。
林清许倒是没什么表情,只是手足冰凉。
可越是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因为楚非晚停在了林清许的面前。
楚非晚微微低头,笑盈盈道:“听说你喜欢贺宝宁喜欢的不行,我没来之前,还打算为他殉情?”
林清许微微抬眼,眨着那双红透的眼睛,睫毛颤抖着,眼里满是伤心难过,声音更是低低地,如娇莺般哀切:“是,我喜欢二少爷喜欢的不行。”
楚非晚似笑非笑道:“关系这么亲近,那你可就是头号嫌疑人了。”
林清许摇头:“我和他真心喜欢,怎么会谋杀他?”
“可是我不信。”
也不知道是哪句话动了楚非晚的逆鳞,眼中的笑意如流水一般逝去,本来还算亲和的询问,有些针尖对麦芒起来。
是不信他喜欢贺宝宁?
还是怀疑他杀了贺宝宁?
林清许张了张唇,刚想说话,就被楚非晚抢先一步。
只听楚非晚道:“无论是真是假,跟我走一趟就什么都知道了。不知道林老板愿不愿意跟着我走一趟?”
林清许:“无论楚局长您信不信,我是真心喜欢二少爷。只要二少爷的死能大白于天下,我什么都愿意做。”
楚非晚给手下一个眼神,手下拿出一个银手铐,想要给林清许上锁,却半路被楚非晚拿了过来。
竟然是打算亲自给林清许上铐。
“既然如此,那就请吧。”
林清许十分配合地伸出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包扎,满是血痕的手。
楚非晚蹙了眉头,连带着神情都认真起来,动作也有些小心翼翼,并没有碰到他的伤口。
林清许有些疑惑。
做完这一切。
楚非晚又道:“这个人我带走了,还有贺宝宁院子里的那些丫鬟仆人,也一起带走,我都要审!”
…………
楚非晚带走的人不少,可自出了贺家大门,林清许一个也没见,只有他是被楚非晚亲自压上汽车的,还坐在了楚非晚的身边。
楚非晚没有说话,没有方才在贺府的模样,十分冷峻,一会调整自己的坐姿,一会理了理自己板正的衣袖,一会又像是在思考什么,一直绷着脸。
屁话没有,小动作倒是不少,反正就没消停过,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破习惯。
伤口有些隐隐约约的刺痛,手铐很凉,有些不适地放在腿上。
林清许并不喜欢和陌生人离得太近,恰好窗户开着,于是就将脑袋靠过去。
车子开的稳,并不颠簸,但林清许有些晕车,纵然汽车十分干净,还开着窗户,可鼻子周围总是若有似无的笼罩着皮革和汽油味,让他有些不舒服,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干脆闭上眼睛闭目修神。
就是这么一闭眼,林清许睡了过去。
等再睁开眼睛时,已经到了警察局,可却不是在审讯室,而是躺在沙发上。
真皮沙发软的不行,十分舒服,像是怕他受凉,身上还盖着衣服。
林清许抬手掀开衣物,打量一番。
好像是楚非晚的?
不等他思考原因,又发现,不仅手铐没了,就连自己的伤口也被人上药包扎,如今已经没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哟,醒了?”从外面走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
林清许从沙发上下来,声音还有些沙哑:“你好,请问我怎么会在这里?”
“晕倒了呗。”医生从药箱里拿出来马上要用的东西,笑着说,“先天不足,还有点低血糖,肠胃也不好,瞧这病殃殃的模样,怪招人心疼的。年轻人,还是要多锻炼才行啊。”
林清许:“……”他寻思着自己睡过头了呢,合着是晕了。
他先天不足,后来一直静心养着。
但自从三年前那场变故,身体就一落千丈,而他也没心情调理自己的身体,只希望能在自己还活着的时候,把仇报了。
林清许抿了抿唇:“警察那边……”
医生一边给林清许换药,一边道:“就是楚非晚送你来的,所以你就安心在这里呆着吧,他应该马上就会过来审问你了。”
说完,医生挑了挑眉头,却有些意味不明的味道在里面。
林清许:“谢谢啊。”
医生笑道:“客气客气,都是一家人。”
林清许:“……”这医生还挺自来熟的。
医生像是想起来什么一样,连忙介绍自己道:“忘记说了,我是咱们警局新来的医生,和楚非晚一起从顾司令那边调过来的,你叫我赵曦就好。”
林清许和赵曦握了握手:“多谢赵医生。“
赵曦笑着摆手:“好说好说。”
不多时,一群警察过来把林清许带进一个房间里。
依旧不是审讯室,是一个十分宽敞的房间,摆设华丽,沙发椅子一应俱全,巨大的水晶吊灯闪闪发光,迎面而来一种浓浓的西式风,里面摆上两张桌子,桌布上的流苏微微晃动着。
林清许坐在其中一张桌子前。
没过一会,门打开了,楚非晚拿着一沓文件,坐在林清许对面的桌子上。
不比在贺家穿的那身制服,楚非晚换了一身常服,里面穿着一件亚麻条纹的衬衫,下面穿着黑色长裤,外面套着黑色毛呢大褂,头发也被梳的十分妥帖,少了几分凌然,多了几分随和。
这根本不像是在审讯,很古怪。
楚非晚:“醒了?”
林清许道:“楚局长是打算亲自审我吗?”
楚非晚支着下巴道:“是啊,我亲自审你,荣幸吗?”
林清许:“十分荣幸。”
楚非晚:“既然如此,那我们开始吧。”
“三月十号那天晚上,你在干什么?”
林清许道:“水音楼的台柱子生病了,央求我替他登台唱戏,那天晚上我一直在戏楼,戏楼的人都可以为我作证。”
楚非晚:“贺宝宁失踪后,你找过他吗?”
林清许道:“二少爷彻夜未归,我忧心不已,私下找过,后来没办法,就告诉了贺老爷,然后又去警察署报案。”
楚非晚:“你觉得贺宝宁的死,是谋杀还是意外?”
林清许摇头:“我不懂这个,所以楚局您能告诉我吗?”
“贺宝宁身上多处骨折,以及虫蚁啃食的伤口,但都不是致命伤,法医鉴定,死者面目狰狞,肌肉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导致收缩,致使全身痉挛……总而言之,他是被吓死的!”
林清许红着眼眶,哽咽道:“所以真的是意外吗?”
楚非晚似笑非笑道:“也不一定。”
林清许神色不动,柔声询问道:“什么意思?”
“因为这只是死因,而我要查的是,那一天贺宝宁为什么要去城外骑马,又怎么会摔进了那个大坑里,坑里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虫蚁,将他活活吓死呢?”
林清许:“所以楚局,你还是在怀疑我吗?”
楚非晚道:“我查过贺宝宁,贺宝宁有个习惯,心情不好,就喜欢跑马,而他死的那天晚上,正好因为你和王凌秋吵架,才去策马的。”
“而你恰好知道他的习惯,知道他的路线,故意在他的必经之路上设下陷阱,想要杀他岂不是太容易了?”
那陷阱根本不是在必经之路上,楚非晚就是在诈他。
林清许嗤笑:“先不说整个贺府的人都知道二少爷的习惯,再就是说,二少爷整日策马奔腾,可比我熟悉郊外的路,我是怎么做手脚的,能让二少爷跌入所谓的陷阱里!而且我这么喜欢二少爷,为什么要这样干?”
“二少爷死了,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是啊,贺宝宁死了,对林清许没任何好处。
那马儿又是怎么准确无误地带着贺宝宁摔进陷阱里呢?
楚非晚:“这大概就只有林老板自己知道了。”
林清许面色冷下来,毫不避讳地和楚非晚对视,有些针锋相对的意味:“我记得以前衙门办案都是讲究证据的,如今京都城的皇帝早就作古八百年了,这警察署作风竟然越发的彪悍了吗?”
楚非晚笑起来,恢复了那吊儿郎当的模样:“我开个玩笑罢了,林老板怎么还生气了呢?”
林清许收敛眼中的情绪,淡淡道:“楚局请自重,人命关天,二少爷的死,不是玩笑。”
楚非晚拍了拍手:“我现在终于看出来了,林老板果然喜欢二少爷。”
林清许不置可否道:“如果楚局没事的话,就请放我走吧。”
楚非晚道:“不行。”
林清许皱眉:“什么意思?”
楚非晚道:“我没什么意思,只是想问一下,林老板是打算回水音楼,还是回贺家?”
林清许:“贺家。”
楚非晚却道:“贺家水深,贺宝宁没你想的这么好。”
林清许冷冷道:“伊人已作古,楚局没必要拉踩自己亲弟弟吧。”
“我只是觉得,林老板的身份不太适合继续呆在贺家,不妨换个去处。”
林清许挑眉:“哦?”
楚非晚笑盈盈道:“林老板,不瞒你说,从见到你第一面起,我就对你颇有好感。反正贺宝宁那个蠢货死也就死了,如今我才是贺家的大少爷,与其跟着他,不如跟着我怎么样?”
这话就十分好玩了。
抓他却不正经审问他。
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吗?
如果是的话,还真是令人作呕。
林清许仰头看他:“楚局,这玩笑不好玩。”
楚非晚双手支在林清许面前的桌子上,身体前倾,几乎将他整个人罩住,呼吸密密麻麻喷洒在林清许的脖颈处,带起阵阵酥麻,他伸手替林清许理了理他略微凌乱的衣襟,笃定道:“你不喜欢贺宝宁。”
因为一个人的眼神不会骗人,他知道真心喜欢一个人的眼神是什么样的,但绝对不是林清许这样的。
林清许往后退,躲开楚非晚的手,冷漠道:“胡说八道。”
楚非晚没说话,只是得寸进尺,贴着林清许的耳边说了一句:“你院子里光秃秃,或许可以种些花花草草,那样会好看一点。”
袖子底下的手微微蜷起,林清许疏离道:“这就不劳楚局费心了。”
楚非晚一脸遗憾,他退回了正常的社交范围内,温声道:“行吧,不过你现在还不能回去,毕竟你审完了,其他人还没审问完了呢。先留在这里住着吧。”
林清许没吭声,算是默认。
房间的窗户是开着的,有风进来,雪白的窗帘浮动着。
楚非晚又安静地看了林清许一会,见林清许并不想搭理自己,眼神有些暗淡,微微叹了一口气,起身离开。
“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没有我的允许,不会有人打扰你的。”
林清许:“等一下。”
楚非晚脚步顿住,眼神下意识狂喜,立马回头,迎着林清许的目光,尴尬地咳了几声,故作矜持道:“怎么了?”
林清许:“敢问,我住在这里,清白还保得住吗?”
楚非晚:“……”
楚非晚嘴角抽搐:“我不是你想的那种人。”
林清许颔首:“楚局是个正人君子。”
这话多多少少有点讽刺了。
楚非晚只得说:“如果可以,我希望是林老板心甘情愿地跟着我的。”
林清许这才“嗯”了一声:“谢谢。”
楚非晚忽然有些头疼,心口也有些疼。
刚走到门口,赵曦就迎面走来了,随口问道:“就这样把他关在你家里?”
楚非晚瞥了他一眼:“要不关你家里?”
赵曦挑眉:“你舍得把他给我?”
楚非晚毫不留情道:“滚。”
赵曦耸了耸肩膀:“不过也好,他那身体千疮百孔的,趁着这会,也该好好养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