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探听消息

作品:《谋定天下

    于何柳不自在的捻了捻衣角,脑子飞速转动,最后含糊其辞道:“离乡太久,我们现下对北州马价实在不清楚,因此不敢跟姑娘乱说。”


    “原来如此。”崔子柔理解地点点头,笑着说,“那我便再等等罢。不过经此一事,下回若再遇上像于娘子这样做马匹生意的行家,该问些什么,心里也就有数了。”


    两人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一声“子柔”。


    崔子柔循声望去,眼中倏然一亮,上前接过兔子,转身喜滋滋地对着于何柳说道:“于娘子,瞧,多新鲜的兔子,今晚能加餐了。”


    想起刚才看到的草药,崔子黔笑着问道:“于娘子,不知道家中可有去腥膻的物事?”


    于何柳略一思忖,轻声道:“屋外有现成草灰可用,我去取一些。”


    见此情形,趁于何柳未觉,崔子黔悄然侧首,对崔子柔暗递了个眼色。


    崔子柔会意,忙伸手虚拦住于何柳,殷勤言道:“于娘子,这事让子黔去罢。正好兔子还没收拾呢,让他去收拾干净了,在外边泡上草木灰水去腥就行了。”


    话已经说到这儿,于何柳只能顺势停下,她伸手指了指外边烧过火的地方说:“草木灰就在那儿。”


    崔子黔点头,拿过兔子拎了出去。


    他走到那边,见没人注意,简单的翻了几下放在一旁的草药。草药确实如他所想是给马治疗腹泻用的,看剂量,也确实不是一匹马生病该用的量。但这也难说,兴许这药是人家有备无患,留着备用的。


    正待崔子黔想要再仔细查看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他立刻停了手,然后快速抽出腰间的匕首,割断了兔子的颈部。


    王滔入门见此景,不免被吓了一跳。站在原地清醒片刻后才快步走近。


    崔子黔余光瞥见他过来,抬头笑道:“王大哥,我抓了只兔子回来,今晚可以吃肉了。”


    王滔越过崔子黔往屋内看,见屋内气氛融洽,便知晓此事他妻子已然同意,于是便打了桶水,蹲在崔子黔身侧。


    等到子黔将兔子脱皮去骨后,他便接手了清洗工作。


    崔子黔见状另拿一桶水洗净刀子收回,然后甩甩手上的水渍,说道:“王大哥,今早听于娘子说,兄嫂二人是为谋利至此。但马匹现下不得售,二位又当以何为生?”


    王滔默然叹气。


    崔子黔闻声看去,发觉王滔眼里除了对生活担忧,还多了些思念。


    这些异色,让崔子黔立即转口说道:“听于娘子说,大哥你们之前是在栖山养马。小弟斗胆猜测一下大哥家乡,不知大哥家乡是否是在北州。唉,也不知大哥出来多久了,想不想家。像我离家不过一月有余,便已经思归心切了。”


    想到北州,想到栖山,背井离乡思念之苦喷涌而出,王滔神色愈发黯然。


    王滔平日自诩大丈夫,痛苦之处从不愿与妻儿道,只独自吞咽。所以此刻遇到跟他一样的背井离乡之人,他免不得有同病相怜之感。


    因此一听到崔子黔叹气,他便忍不住安慰道:“小兄弟不要为此苦恼,你终究还是能回去的,不像我们,现在是有家回不得。”


    “大哥何出此言?莫不是因为马匹之事?“若大哥真心想回,小弟可把这事告诉我家小姐。大哥应该知道了,我家小姐家中有人是做马匹生意的。若我家小姐愿意,便可修书一封,说不定能收下大哥的马匹,助兄嫂轻身还乡。”崔子黔试探性地劝慰着。


    “谢谢小兄弟。”王滔手下不停,洗着兔肉道,“只是……唉,这可能就是命吧。”


    “大哥怎么能这么说。”崔子黔不赞同地说完,眼睛一转后又想起了什么,他接着说道,“对了,不知大哥所售之马是否是马司之马?若是马司,我家老爷倒还是能说上几句话的。兄嫂相助之恩,我家老爷小姐是必然回报的。其实我是想劝大哥直言相说的。”


    王滔听了没说愿不愿意,只抱怨地说:“实不相瞒,我这儿有些马匹,就是替马司所售。我每日都在想若是以前就好了。这样我买的高价马便可以再卖回到马司去。只是如今……”


    “是了,马司曾有言:若代售之马滞销,当按市价收回,并发放银钱,补足贩马者饲料银钱。”崔子补充道。


    王滔点点头,说道:“是啊,可谁又料到如今不能再这样了呢。”


    王滔聊的这样痛快,崔子黔断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乘胜追击地问道:“对了,我方才听我家小姐提到,近来马司交接之人,皆非启京口音,可惜我家亲戚并不亲至贩马,因此也不知其言是何地之音。不知道大哥贩马多年,能否听出是哪里的口音?”


    王滔叹气,毫不设防道:“听不出,他们也没什么口音。”


    “大哥,别担心了,总会好起来的。”崔子黔劝完又提议道,“若大哥真想回去,我家确能相助。若是出于羞涩,不好言说,我可替大哥说。”


    王滔摇摇头不再说话。


    待到炊烟散尽,忙碌稍歇,崔子柔、崔子黔便回了崔持素所在的房间。


    彼时崔持素已经收起了图舆,正拿着一封信在看。见两人回来,说道:“稍后莫要去外间与于娘子一家同食了,我们在屋内自用即可。”


    “这是为什么?”崔子柔不解地问。


    “我们在那儿,他们一家人必然不敢放心进食。”崔持素长吁出一口气,“让他们自在些吧。”


    “好吧。”崔子柔继续说道,“那小姐我们该用什么样的理由呢?”


    “就说我生病了,怕病气过到孩子身上。”崔持素淡然道。


    说完这些,子柔,子黔便将打探来的消息快速同崔持素说了一遍。


    崔持素听完,微蹙眉峰:“口音如此,想必是为了掩人耳目。没人想被看出来历。无妨,既然在这儿探不出来,便想法直通马司之人。今日好生休息一番,事情明日再计。”


    看着立于远处,眼巴巴看着桌上饭菜的孩子们,于何柳心如针扎。她站在一旁凝望片刻,心下不忍,上前轻抚孩子们的头顶,然后狠心将她们推入内室,决意稍后不让他们露面。


    只是此念未曾实施便被崔子柔打断:“于娘子,我家小姐身子不适,有些发热。我们怕病气传到孩子身上就不出来吃了,这吃食我们分出一半拿到我们屋里去吃可好。”


    听闻此言,于何柳先是心头大喜,再是心生惭愧。喜是因为她的孩子们可以一同吃饭,惭愧是因为她现在像是在幸灾乐祸。


    但崔子柔尚在,即便心绪翻腾,她也得强忍情绪,她问道:“崔姑娘可还好,她不要紧吧?”


    崔子柔宽慰道:“没事,临行时我家夫人给我们姑娘带了退热的丸药。只是若明日还未退烧,我们可能就要多叨扰几日了。”


    商量好对策,两人便去厨房将餐食分好,并各自带回卧室。


    虽然崔子柔说的言辞凿凿,但于何柳心里明白,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哪能说病就病了。想必那姑娘是考虑到她们在,孩子们不好动筷子吃东西,所以才想出了这样一个由头。


    想到这里,于何柳心里一热。她想在崔持素她们走的时候她还是要亲自道一声谢的。


    于何柳端着饭菜回到屋里,让孩子们坐好,忽然想起忘了拿水,又转身出去,端了一壶水进来。


    再进来时,孩子们仍然端坐在椅子上,即便她们肉眼可见的渴望去吃,也还是也还是乖乖地坐在桌子旁等着于何柳回来。


    一声“开饭”过后。两个孩子每人只夹了一小块肉,便不再伸筷。


    看到这儿,于何柳眼含热泪,几乎就要哭出来。


    两个孩子见此情形,还以为是她们惹母亲伤心了,于是立刻停下筷子,担忧的看向母亲。


    孩子们这小心翼翼的懂事,像一把刀插在了于何柳的心上。


    天下间最柔软的莫过于母亲的心,最坚硬的的也莫过于母亲的心。


    她怔了一下,把王滔拉出房间,魔怔一般对着王滔重复道:“我孩子若是以后饿死,还不如现在吃饱了,然后跟着我们俩一道去死。是啊,还不如现在就跟着我们死了。是啊,若是以后真的会饿死,还不如现在就死了。”


    重复完这几句后,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语气变得异常坚定:“相公,遇到这位姑娘是我们的幸运,与其终日惶恐度日,不如拼死一试。”


    “娘子。”王滔看向妻子决绝的眼神,点了点头,“家中大事一向由你做主,我听你的。更何况,今日同那小兄弟叙话,我能听出他家颇有势力,或许她们真能帮上我们。”


    事不宜迟,于何柳转身去敲了崔持素的房门。


    房门打开,崔子柔好奇地问:“于娘子,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吗?”


    于何柳怀着豁出去的心情,把来意说明。


    崔子柔脸色一变,赶忙把人请进屋里。


    一进屋,于何柳先说了一句:“求姑娘救我们。”再说道,“我知道姑娘是好人,所以才冒昧的来找姑娘帮忙。”


    崔持素先是请于何柳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既然是关乎性命的大事,于娘子但说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