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后，当系统回想起那个遥远的夜晚，依然难以忘记黑发少年嘴角上扬时的笑容，以及黑发少年对它造成的折磨。


    它必须承认，哪怕是在祸神们中，这也是最恶毒的那一个魔鬼。


    而眼下，这个魔鬼还在颐指气使、义正严词地质问它：“可以解除【匹诺曹之鼻】了吧？”


    系统：？


    啥？


    系统一头雾水，无机质的电子音响起：“根据检测，玩家方才行为符合触发惩罚机制。当下申请解除无确切理由，因此予以驳……”


    应观洲：“喔。可是我现在没有说谎啊。”


    系统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是作为一个人工智能，它已经习惯人类的无理取闹，因此只是继续耐心解释道：“否。玩家方才说自己‘生病’，然，经系统检测，方才玩家体质检测健康，因此判定为【谎】……”


    “所以我说了。”


    应观洲打断了他，笑得眼睛弯弯，一脸无辜，慢悠悠地举起双手：“我【现在】没有说谎啊。”


    系统：……


    系统：？？？


    屏幕外，准备退出直播间的观众们忽然发现什么，猛地一顿。


    “等等！”


    直播间内，应观洲似乎在和系统商量着什么，黑发少年因为刚刚吐血，脸色苍白如纸，整个人看上去孱弱而无助。


    然而似乎有什么……与刚刚不太一样了。


    “你们看，他的脸色……是不是在逐渐变好？？？”


    观众们头皮一麻，怀疑自己眼睛花了，连忙放大屏幕。


    接着便眼睁睁地看见，上一刻，仿佛还要吐血吐到死、连站都站不住的应观洲猛地直起腰来，萦绕在脸上的病色骤然消失，一瞬间好起来不少。


    若不是他肤色太过白皙，没什么血色，甚至称得上一声“容光焕发”！


    所有人：？？？


    这是什么？bug了？！


    怎么还能反复横跳！


    投诉！我要告到中央！告到中央！！！


    屏幕外，祝朗风嘴角的笑容也微微凝固。


    他揉了揉眼睛，浓眉微微蹙起，一双锐利的瞳孔望向屏幕，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头顶似乎飘过一个大字：


    哈？


    而另一端，远在天边的系统中枢忽然警铃大作，旋转的红色光束将堆积的信息盒照得血红，一堆电子小鸡慌张地挤在一起，叽叽喳喳：“怎么了怎么了！”


    “报、报告！019系统运营过载，已经壮烈牺牲，成蛋了！”


    “什么？！”中央的主系统勃然大怒，“怎么回事！它负责的神选者是哪位？把录音调出来！”


    录音被调出来了，里面系统的电子音无起伏地重复道：“……否，玩家方才说‘生病’，然方才玩家体质检测健康，因此判定为【谎】……”


    “所以我说，我【现在】没有说谎啊。”


    录音中，少年的尾音微微上扬，“【方才】没有生病，所以判断我在说谎，因此我染上了疾病。”


    “可是【现在】，我吐了血，染上了胃病，因此，‘我生病了’这一句话，并不是谎言，而已经变成了真话。”


    “那么，【匹诺曹之鼻】，是不是应该解除了呢？”


    主系统：？


    主系统：？？？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等会，我捋捋啊。


    没病的时候说自己有病，是谎言——触发技能——染病了——那么原本说自己生病了的话，就不是谎言了——技能应该解除。


    很合理啊，没问题啊——才怪啊！！


    “还、还能这样？”数只系统小鸡仔们叽叽喳喳地堆在一起，匪夷所思，“学、学废了！”


    “别学那些没用的东西！”


    主系统咬牙，大手一挥，“这个逻辑确实无法反驳，是我们的失误。”


    “但是！”它脸色阴沉下来，很反派模样地眯起眼睛，饱满的胸膛一挺，“系统的尊严是不容置疑的，不能被他钻了漏洞后就这样放过他！”


    “从现在起，调低019号神选者在本副本的幸运值！”


    “可是老大，这样会不会引起神选者的不满……”


    “不满？”


    主系统冷笑一声，冷漠道：“你们想多了，神选者们都是一群利己主义的疯子，他们只会看着别人死，而不会想要盼望着他们活。”


    “你看，”它看着后台中，因为应观洲卡bug而愤怒投诉的直播观众，深沉道：“人类就是如此无可救药。”


    医院走廊，走到尽头的护士长正要远去，又似乎想起了什么，连忙赶了回来。


    “抱歉，这位病人，方才我忘记问你的名字了，可以做一个登记……”


    护士长的话戛然而止，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只见，刚刚那个吐血严重，一副快要死去模样的少年，此时正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脸上哪里还有丝毫病容？


    只一瞬，护士长就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混账！你没病？你在耍我吗？！”


    她怒吼一声，斧头“咔嚓”地在地上劈开出巨大的划痕，仿佛在发出嗜血的咆哮。


    直播间瞬间沸腾了。


    “太好了！系统果然修复了！”


    “翻车好快哈哈哈。”


    “我就说他肯定是卡bug了！系统现在肯定是在修复这个bug！”


    “他完了，如果刚刚的怪物愤怒值是1，现在怪物的愤怒值肯定是100！”


    “绝对死得比刚刚还要惨，我等不及了，好兴奋啊，他会哭着求饶吗？会下跪吗？”


    ……


    观众们似乎因为自己刚刚“合理抗争了自己的权益”而心满意足，更加兴奋地等应观洲血溅当场。


    两个人的距离极速地缩短，护士长浑身皮肤都蒸发着血红。


    仿佛一架运载过速的引擎，血液愤怒地化作肌肉的燃料流动着，眼下她只需要一斧头，应观洲就能当场碎裂。


    护士长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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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狠狠道：“你根本没病，对不对？”


    她似乎又想起了刚刚少年吐血时，因为不被她信任而伤心的表情，勉强挤出最后一丝理智，气势汹汹地质问着他。


    【直播间】


    “？？？问个屁啊一斧头的事。NPC什么时候这么通情达理了！？”


    “难道主播说一声我没有骗你，她会放人走吗？”


    “草，凭什么不是一斧头砍了他！投诉！我要上报中央！上报中央！！！”


    “……”


    应观洲看着去而复返的护士长。


    护士长脸颊的咬肌鼓起，额角青筋崩裂，一双眼睛如钩子一般死死地盯着他，不放过他脸上的任何表情。


    仿佛只要他再次流露出刚刚的脆弱，她就会放过他。


    然而——


    “没错。”


    清清朗朗的声音响起。


    应观洲双手插在兜里，身后的长辫晃了晃，整个人闲适得仿佛和眼前的血腥怪物不在一个画风里，


    他好像根本不管对面愤怒至极、即将暴走的怪物，也不管自己死活，竟然坦坦荡荡地承认道：“我没有病。”


    “…………”


    直播间瞬间陷入一片哗然。


    “？这不是作死吗！哪有人撒了谎后，当场就自己拆穿的？”


    “他这是吓傻了吗！”


    “疯了疯了！他不要命了？”


    泽维尔也忍不住了，他猛地站了起来，忍不住怒斥道：“笨蛋！为什么不撒谎？！这下必死无疑！！”


    祝朗风定定地看着屏幕，也缓慢地坐直身体。


    他承认，此刻他也无法理解应观洲的脑回路，皱起眉。


    “他疯了？”


    应观洲对直播间因他引起的骚乱毫无察觉，他只是仰着头，脖颈呈现出一种柔软的弧度。


    他笑起来时，天生带点红的眼尾微微上翘，眼尾的红痣像是一只小钩子，引着人咬铒，一副招惹人的无辜模样。


    护士长没想到自己居然得到了肯定的答复，眼眶血红，气得浑身颤抖。


    居然被骗了。


    又被骗了。


    作为一个二级boss，居然被玩家轻易地玩弄于掌心，简直是奇耻大辱！


    “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脸上的缝合线开裂，血水不断地从中冒出，汩汩地流淌在地上，双眼猩红，低吼道：“我不会……！”


    应观洲却忽然打断她。


    “不过，我还没有说完。”


    “虽然我骗了你，但是，我刚刚吐血是真的，现在气色变好也是真的。”


    “一会没事，一会吐血，一会有病，一会没病，反复横跳——”


    黑发少年仰着头，语气十分诚恳，“所以，你难道不觉得，这也是一种病吗？”


    观众：？


    主系统：？


    护士长：？


    所有人：？？？


    他妈的，好有道理，一时之间我竟无法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