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综合福利医院这个副本中，所有怪物都各司其职，很稳定地在自己的岗位上工作。


    即使变成了怪物，NPC们也是有着自己设定好的程序，比如护士怪物们负责协助医生开展治疗、同时实施对病人们的基础护理，而医生们，自然就是负责诊断疾病，对症下药。


    然而今天，综合福利医院罕见地遇见了大事。


    ——全体专家会诊！！


    历年来，这所医院都未曾经历过这样大的规模，哪怕是领导视察，都不至于如此。


    废话，一堆医生双手放在身后，面容严肃地盯着你，到底谁才是领导？


    什么？你说那医生把双手放在身前就好了？


    那就成临终关怀了喂！摆出一副“私密马赛，我们已经尽力了”的姿势就更可怕了啊！


    此时此刻，医院最大的诊室中，综合福利医院所有专家倾巢而出，围着主角开始会诊。


    然而，它们并不是真正的医生，反而长得十分不可直视。


    怪物们臃肿的身躯将白大褂撑得仿佛下一刻就要裂开，血红的眼珠在眼眶中疯狂转动，黏腻的触|手在地板上拖出腐蚀的黏液，地板瞬间滋滋作响，冒出白烟。


    它们铺天盖地，犹如群星降临，能将一切凡人碾碎入尘。


    【系统提示：恭喜玩家触发一级boss·血屠医生！】


    【说明：“我会治好你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哪怕要砍断你的狗腿、挖出你的器官、摘除你的眼球。”】


    【“伟大的医疗将永无止境、永不停歇、永远向前！”】


    ……


    【直播间】


    “恍恍惚惚，这房间里的怪物都有二十个了吧？我第一次在B级副本中看到这么多的怪物……”


    “这都属于怪物潮了，一般只有S级和A级副本中才会出现的啊！怎么就被他触发了！”


    “我尼玛，这些怪物也长得太可怕了，老子隔着屏幕都快吓尿了，这人是被切断了神经吗？”


    “我不行了，太恐怖了，隔着屏幕我都紧张到胃痉挛了，我要去论坛摇人了，不能只有我一个人享受这样的福气！”


    ……


    “谁是病人？”


    怪物低沉的吼声在诊室中回荡，数十只怪物将诊室挤得满满当当，唯独留出诊室正中间唯一一块空地。


    应观洲坐在空地上的一把木椅上，扬了扬下巴，“我。”


    蓝白条纹的病号服松松垮垮地搭在他身上，他看起来悠然而闲适，好似一只在公园里懒洋洋晒太阳的猫。


    血腥的眼球像是脓包一样长在怪物们的头顶，并随着触手的颤动不规律地移动，最终缓慢地定格在了中间那个小小人类身上。


    只是一瞬，它们就怒了，触手开始在诊室中疯狂飞舞，狂暴的低语犹如恶毒的诅咒。


    “入侵者？！又是哪里来的入侵者！”


    “入侵者，杀！！！”


    “什么入侵者？”应观洲不满地打断它们，指了指自己身上的衣服，“我穿着病号服呢，对我尊重点。”


    【直播间】


    “？”


    “我刚刚听到了什么？？我没听错吧？谁来复述一下？”


    “他对怪物说让它们尊重他一点。”


    “谁对怪物说让它尊重他？”


    “玩家。”


    “玩家对谁说尊重他？”


    “对怪物说。”


    “玩家对怪物说了什么？”


    “……够了！你耳朵没问题——谁尊重谁啊混蛋！你眼前的可是一级怪物！离最终boss就差一级的危险种！你就不能稍微害怕一下以示敬意吗！”


    “我已经看不懂操作了，我在哪里，我是谁……”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这些怪物好像是这个副本的核心角色啊，就这么被他召过来了？”


    “前面的，你们干嘛这么震惊，他触发了这样大规模的怪物潮，还能活着出去吗？谁让他这样作死？肯定必死无疑！”


    ……


    “——你看上去可不像一个病人。”


    怪物们微微眯起鸵鸟蛋大的眼睛，表情凝重冷酷，审视着应观洲。


    “我刚刚可是吐了三口血。如果我什么病都没有的话，为什么会吐血？”


    应观洲双手抱胸，坐在椅子上，不悦地皱眉：“你们的意思是，我在骗你们吗？”


    他失望地摇了摇头，“我没想到传闻中的医学大拿们，居然也只能做出这样的评价。”


    质疑它们的专业水平？一只怪物愤怒地涌动，触手挥舞。


    “小子！别小看我们，我深耕外科领域20年，累计主刀高难度手术超5000例，发表论文28篇！无数小怪物都是从我这里获救的！”


    “没错！”另一只怪物挺胸而出，“没有人可以质疑我们的水平！我们是专业团队！”


    应观洲不置可否：“是吗？可是你们给我的反应看起来不是这样的。”


    “胡说八道！我们说话都是有科学依据的！医学影像中显示你健健康康！”


    “血屠医生”愤怒地用触手甩出几张X片，触手将桌子拍得震天响。


    “你没有病，却非说自己有病，仪器都检查了，你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应观洲淡淡地扫了一眼怪物。


    他因为方才的失血，脸色还有些白，在黝黑庞大怪物的衬托下，就像是一朵脆弱的纸花，漆黑的眉眼间如同墨线勾勒而成。


    过分鲜明的黑白两色让他看起来宛如凛冬中的一株墨梅，他的目光一瞬间仿佛穿越万里的雪原，透着刺骨的凉意，比雪花还要轻地落在身上，却徒然令人心一惊。


    应观洲冷冷地看着反驳他的怪物，视线落在它挂在胸前的铭牌，猛地抬高声音：“周方衡，周医生！”


    “在、在！”


    他语气太过严厉，周医生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巨大的怪物身体在木椅上显得可怜兮兮，他缩在椅子上，茫然地眨了眨六只眼睛。


    怎么突然叫我……？


    “我问你，疾病的定义是什么？”应观洲目光如刀地审视着这只巨大怪物，不像是一个病人，更像是考官。


    一瞬间，当年当实习医生被导师质问的经历卷土重来，六眼怪物挺直了腰板，下意识脱口而出：“根据现代医学的定义，疾病最常应用的定义，是对人体正常形态与功能的偏离。”


    “具体来说，疾病是指在一定病因条件作用下，机体因自稳调节系统紊乱而发生异常生命活动的过程……”


    “很好，知识还算没有忘全。”


    应观洲点了点头，又转过身，对着茫然站在一旁的护士长说道：“这位护士姐姐，请问你方才看见我吐血，是真的吗？”


    “是的，”护士长被他带偏了节奏，恍惚道：“我可以以职业担保，我看见他吐血的时候，他的脸色、脉搏、体温都有明显的异常。”


    你说他没病吧，可是刚刚他确实吐血了。


    你说他有病吧，嘿，他现在看上去活泼乱跳的。


    所以刚刚有病，在一瞬间却忽然治愈好了，这样违反常规的情况，算是“病”，还是“没病”？


    怪物们忍不住窃窃私语。


    “什么，护士长都这样说了吗？”


    “那可是护理经验超过二十年的前辈，这……”


    “可是他现在看起来真的没有问题啊？”


    怪物们急得抓耳挠腮，吱哇乱叫。


    “没错，”应观洲缓缓道：“我知道你们很疑惑，可是，你们应该知道，知识是永远没有边界的。”


    “每当有新的发现诞生时，往往都会推翻以前的论点。科研的意义就在于不断地探寻边界，人类的好奇心永无止境，然而医疗的边界我们依然还没有走到尽头。”


    “我们依然无法做到长生不死，依然无法做到死而复生，因此，在遇到每一个异常的数据时，我们为什么第一反应是排斥它？”


    “有没有可能，这一个微小的异常数据就会造成某种巨大发现？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苹果，万亿次强子对撞中偶然发现的希格斯玻色子一样。”


    “就像是小周（周医生：？）刚刚说的，疾病的定义是指发生异常生命活动的过程，那么，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从我吐血到我恢复的这个过程中，‘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应观洲眸光锐利：“这真的一种‘偶然’吗？还是说……这会是我们探索科研边界时的‘必然’？”


    怪物们：“……”


    怪物们：“！！！！”


    仿佛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只是一瞬间，怪物们全都炸了。


    对啊！他说的没错！不能用常识去解释遇到的异常情况，而应该去探索意外为什么会发生！


    如果这样的异常情况排除了偶然因素，那么唯一能用来解释这种异常的，必然是科研理论，而且是现在从未发现的科研理论！！！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的论文有救了啊！！！


    怪物们疯狂尖叫着：


    “快！快！拿出我的设备！”


    “论文！论文！！我看到论文在向我招手了！！！哈哈哈哈哈！老子又能写出新论文了！！！这一次的期刊封面必然是我！！！”


    “混账！收收你的毒汁！别污染了我们宝贵的‘科研边界’！！要是因为你的毒汁害得他死了，我要跟你拼命！！！”


    会诊室中鸡飞狗跳，周医生左顾右盼，最终小心翼翼地戴上了听诊器，伸出一只无毒的触|手，往少年的腰肢上缠。


    触|手在少年的腰肢上游走着，将少年纤细的曲线勾勒出来，它仿佛在摩挲着一件稀世珍器，又或者一个蕴含着巨大财宝的宝箱，面露痴迷，露出了每个科研人对顶级期刊的渴望眼神。


    “应先生，”它恭恭敬敬地道：“那、那我们再给您检查一下？”


    【直播间】


    “？”


    “？？”


    “？？？”


    “每当我打出一个问号，不是我有问题，而是你有问题。”


    “等会等会，所以说，这些怪物们为什么又开始对他和颜悦色了啊！！！”


    直播大厅中，淹没的海量直播间中，忽然有一个直播间亮起了星星。


    在最底层的死亡副本中，它一下子将好几个直播间挤了下去，并且画面在逐渐放大，一瞬间，就赶上了【综合福利医院】中的另一个直播间大小。


    大厅前围观的观众们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综合福利医院】中的两个直播间。


    “天啊！你们快来看！有一个新手直播间，直播间人数已经赶上了沈神的了！”


    “什么？那可是单杀杀穿三个B级副本的沈漱，最强新人王！”


    “我看看，沈神一个人已经杀到医院第四层了，还差最后一层就抵达最终boss层了！另外一个主播在哪里？”


    “……第一层？这不是遥遥落后吗？他凭什么能和沈神分到一个流量池中？！”


    “系统又出bug了？！不行，我要进来审判一下！坚决抵制作弊反超我沈神！”


    观众们匪夷所思，怀疑人生，并且十分愤怒地点进了旁边的019直播间，撸起袖子准备一键投诉。


    属于应观洲的直播间中，左上角的人数悄无声息地攀升，眨眼间，已经突破1000人！


    *


    三十分钟后。


    刚刚还热血沸腾、仿佛燃起来了的怪物们，转眼间就瘪瘪地蜷缩在角落，一只只仿佛被抽干了灵魂，怀疑怪生。


    最后一只怪物将触手从应观洲的身上撤离，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六只眼睛胡乱地在脸上乱飞，看应观洲的表情仿佛看见了什么怪物。


    它看上去十分心虚，连触手撤回的时候，都是颤颤巍巍地，在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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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空中打着波浪似的弧度。


    应观洲一脚踩在它的触手上。


    怪物们虽然没有对他分泌毒液，但是无毒的触手上还是不可避免地分泌出了一些生理性的黏|液，少年病号服被黏|液浸得贴在他的身上，苍白的肤色若隐若现。


    那只怪物猝不及防地被应观洲踩住触手，宛如雷击，顿时发出一声尖叫：“啊啊啊啊！”


    【直播间】


    “……”


    “……”


    “……”


    “别叫了大哥，你不是一级怪物吗？拿出一点怪物的尊严可以吗？”


    “第一次看见所有怪物被玩家吓得瑟瑟发抖，缩在墙角的……”


    “别说怪物怀疑人生了，我也怀疑人生了……”


    “嘶，这些先不谈，你们没觉得主播的衣服是不是有些透吗？（盯）”


    “？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看的！但是你别说，你还真别说，这腰确实很细……（盯）”


    “沉默不语，只是一味地截图（盯）”


    （【您已收到打赏积分+10】）


    “不过话说回来，主播在这里好浪费时间啊，都三十分钟过去了，居然还在一层。沈神已经杀到第五层的【院长办公室】了。”


    “确实，不知道在这里浪费时间干什么，击穿不了五层的最终boss，结果还是通不了关。”


    “无聊，我要看血流成河！”


    “……”


    应观洲穿着医院的一次性拖鞋，不客气地踩在那只触手上，不轻不重地用脚尖碾压，鄙夷道：“叫什么呢？你还好意思叫？”


    “我被你们折腾了半小时，你们什么发现也没有就算了，还糊了我一身不明液体。我都没有叫，你在叫什么？”


    怪物立刻收声，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被拖鞋踩的触手，不知道是不是观众的错觉，感觉它很委屈，连六只眼睛的眼眶们都纷纷红了。


    “我、我们已经尽力了啊！”


    它委屈巴巴地挥舞着其他触手，恨不得痛哭流涕，“你真的没有病！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你之前忽然吐血！”


    “我没有病为什么会吐血？”


    “可是检查发现真的没有病啊！”


    “没病怎么会吐血？”


    “可是真的没有……”


    “那吐血又是怎么回事？”


    “……”


    对话犹如车轱辘一样轮转了几圈，怪物再也受不了折磨，“汪”地一声爆哭出声：“是我的错！是我学术不精！汪汪汪老师放过我吧！！！”


    “所以你们折腾我这么久，难道连一个所以然都说不出吗？”应观洲冷着脸，眼睛里写满了失望，“这么多年，你们都学哪里去了？”


    怪物们瑟瑟发抖，恍恍惚惚，仿佛回到了当年还是实习生被导师抽查质问的时光，一只只汗流浃背地缩在墙角。


    “不是你们说的吗？”应观洲一字一顿：“专、业、团、队？”


    眼睛哭成荷包蛋的怪物们：“……”


    呜呜，仿佛回想起了当年屈服于导师淫威之下的痛。


    “你们的院长是谁？”应观洲双腿交叠，表情不悦，冷声道：“让他来见我。”


    【直播间】


    “院长？这不是第五层的最终boss吗！”


    “我靠？等会，所以他早有预谋？”


    “草！！！我知道他为什么不去找最终boss了——”


    “他直接让最终boss来找他！！！”


    屏幕外，祝朗风“啧”了一声，“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


    他摸了摸下巴，哼笑道：“好吧，泽维尔，我承认你找的这个人有意思。”


    泽维尔似乎也很意外，他怔怔地看着屏幕中的黑发少年，喉结上下微微一滚，心头有些灼热。


    会是他吗？他等了十年的那个人？


    祝朗风瞥了他一眼，“你别急着激动，没那么简单，副本核心boss都是被其他怪物簇拥着的，它们不会那么简单就让应观洲去见他的。”


    “而且……”他挑了挑唇，“他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祝朗风眼睛中满是作壁上观的恶意，“他很快就要死了。”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一落下，本来已经蔫掉的怪物们又炸了。


    “什么？让院长来！？”


    “不可以！你以为你是谁！”


    “你还想见院长？做梦！”


    怪物们反应极大，触手挥舞得漫天都是残影，一只只像是被踩了雷区的野兽，凶神恶煞地对着应观洲嘶吼。


    “够了。”


    为首的周医生沉下脸，六只猩红色的眼睛游走着，死死地盯着应观洲，“不管你刚刚是怎么欺骗了护士长小姐的，依据我们的诊断，你确实没有生病！”


    “既然没有生病，就是入侵者了。”


    它发出低沉犹如雷鸣的吼声，“既然如此，就理应清除——”


    “清除！”


    “清除！！”


    身后，被应观洲折腾得干瘪的怪物们似乎终于想起自己原本的身份，呲牙咆哮着，堪比一只只狰狞的恶犬。


    我们是此间的统治者！怎么能屈服于一只人类身上！


    即使我们真的很好奇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也不能三番四次地被挑战尊严！


    怪物们杀气毕露，猩红的眼球中，满是病态、粘稠的厌恶感，庞大的身躯如山峦倾颓，任何一个人类在他们的阴影下都要窒息，死亡迫近。


    直播间瞬间沸腾，连刚涌进来的观众都幸灾乐祸，一并发出嘲笑：


    “就这？这也能和沈神的直播间并驾齐驱？作秀翻车了吧！活该！”


    “哈哈哈哈我就知道！那可是一级怪物，主播居然想糊弄过去！”


    “笑死，这下踩爆雷区了，一级怪物生气了！”


    “主播要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