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来到苏芸出嫁这天。


    群星隐退，光明逐渐驱散黑暗。惠娘轻手轻脚地起了床，等收拾好了，她回屋打开钱匣子，从里面数了三百个铜钱出来。


    按说两家这个关系，最好包五百个铜板。只是她们现在困难，大房二房现在加起来就有七个孩子，婚姻大事，都得拿钱。这几庄亲事办下来，送人情得不少钱，就只能按照最差等的送了！


    “哎！”要是能继续做衣服卖就好了，不用这这些事上计较！


    “阿瑾，你再睡会儿就把弟弟们叫起来去给芸娘送亲，别睡过头了。”临出门前，惠娘拍了拍睡得正香的女儿，轻声叮嘱。


    “嗯，我知道了。”苏瑾一脚踢飞捂得她热哄哄的被子，迷迷糊糊应了一声。


    太阳从山头上露出脸来，金色的阳光洒进屋里。家里养的鸡“咯咯咯”地叫个不停，吵得人心烦意乱。


    “啊！烦死了。”苏瑾猛地坐起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边嘟囔着一边下床。


    她走到两个弟弟的房间门口，“砰砰砰”拍打着木门：“快起来，去喝阿芸姐的喜酒了！”


    冰凉的井水打在脸上，激得苏瑾清醒了许多。她回到房间，从床头的箱笼里翻出珍藏的银葫芦来。


    “芸娘姐，你妹妹我现在手头紧，二伯母给我的这个葫芦我就借花献佛给你添妆了！”


    苏瑾将银葫芦装进特意准备的首饰盒子里，又高声喊了两个弟弟的名字，提醒他们搞快点。


    英杰眼睛被眼屎全部糊住，英恒带着嫌弃拿手给他扣，把英杰弄得哇哇叫。


    “轻点，好痛！啊！”英杰推开哥哥，自力更生。


    英恒没法，只得求助姐姐：“姐，阿杰的眼睛被眼屎糊住睁不开了，你快过来帮他弄一下。”


    “我看看。”苏瑾扒拉开英杰挡着眼睛的手，看着金毛狮王挖掉眼睛后的同款，她差点没呕出来。


    “好恶心！”


    英杰直接被姐姐气哭：“呜呜呜。姐姐是坏蛋。”


    “好了好了，我给你弄干净。”苏瑾烧了点热水，拿帕子浸湿了给弟弟蒙在眼睛上软化眼屎，没多久就给弄了下来。


    “阿杰啊，回头多喝点茶水，看你这上火上的。”


    “哦。”英杰吸了吸鼻子，应了一声。


    “好了，赶紧走了，去晚了堂姐都出门子，咱们就看不到了。”苏瑾催促着，拉着两个弟弟往苏家新宅跑去。


    才进院子，他们就看到来吃席的人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低声说着八卦。


    “哎，你们听说了吗？这苏家姑娘嫁的那家，家里可有钱了。”吃瓜一号大姐说。


    “可不是嘛，我还听说啊，新郎官长得一表人才，还上过几年学呢！”另一个吃瓜群众。


    “这苏芸也是好福气，听说她婆婆人也不错，不像有些大户人家的婆婆，可难伺候了。”


    “谁说不是。你们不知道吧，苏芸前一个想看的嫌苏家没钱，不肯结亲，谁知道苏芸这丫头一回他找了个人才更好，家里更有钱的来。”


    “真的假的？那先头的那个得把鼻子都气歪了吧？”


    “该！哈哈哈哈。”


    苏瑾听着这些议论，无奈地摇头。七大姑八大姨燃不尽的八卦之魂啊！


    等三姐弟进了苏芸的房间，房间里已经站了好多亲近的亲朋。


    苏芸坐在床边，掩面的珠帘还没戴上。今天的苏芸化了新娘妆，格外美丽。再加上她身上穿的红嫁衣，更衬得她明艳动人。


    英恒英杰人还小，就是凑数的。苏瑾把首饰盒子递给旁边帮忙收添妆的二伯母。


    苗金凤打开盒子，有些意外的看向苏瑾。乡下人家难得金银首饰，偶尔得了，不是用做自己的嫁妆，就是留着传家。没想到这孩子这么大方，又把它给了阿芸。


    把添妆给了以后，三姐弟就被大人哄了出来。


    “阿芸姐今天好好看！”英恒还知道美丑，给苏芸一个美美的赞。


    英杰一心只想搂席，眼巴巴的望着厨房里散发着香气的蒸笼。


    “姐姐，什么时候开席啊？我饿了。”英杰的肚子配合的打了个响“咕咕”。


    “臭小子，脑袋里面就只有吃的。阿芸姐要去别人家里了，你就不难受吗？阿芸姐白疼你了。”


    “那我看阿芸姐自己也很开心啊，干嘛要难受？”英杰不解。


    苏瑾反倒被说得哑口无言。就刚才所见，从苏芸的姿态和欢快的笑声里，她也能感觉到堂姐对新生活的期待。


    “你们也来了？”苏秦和他爹一进门就看到三姐弟。给自家老爹说了一声，苏秦跑过来和苏瑾挤一桌。


    “你们去看新娘子了吗？”苏秦问。


    “看过了。你不去看吗？”苏瑾说完才反应过来，“哦，你不是本家的，得等拜堂的时候才能见到堂姐。”


    “看。”苏秦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拿出一个草编的蝈蝈，递给苏瑾，“这是我编的，好看吧？”


    “给我的？”苏瑾接过蝈蝈，仔细端详着。只见这个草编蝈蝈栩栩如生，看得出花了不少心思，她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嗯。”苏秦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谢谢苏秦哥。”苏瑾开心地说，把蝈蝈紧紧握在手里。


    “对了，”苏瑾突然想起那只毛茸茸，“小家伙听话不？有没有偷吃东西？”


    想起米球黏人的模样，苏秦不自觉一笑：“它呀，乖巧得很，就是吃得多。要不是我和我爹能打猎，一般人家哪养得起它？”


    苏秦眉眼之间不由带上了！得意之色。


    几个人在角落窃窃私语，


    90分享近日来的趣事，来接新娘的队伍敲着鼓吹着唢呐热热闹闹到了门口。


    “新郎官来了！”等着拦门要喜钱的孩子欢呼一声，争相去堵门。英恒英杰也去凑热闹。


    刘父刘母特意去车马行租了一匹高头大马，刘辉骑在马上就像高中的状元。


    小孩子叽叽喳喳要喜钱，刘辉下了马，把提前准备的一筐喜钱朝边上撒出去。


    稀里哗啦的铜板落地声引开了拦门的人，


    刘辉带着接亲的趁机挤进院子。英杰不知道被谁绊了个趔趄，被英恒拽着胳膊才没摔个嘴啃泥。


    “芸娘，我来接你来了！”刘辉受喜婆指引，站在苏芸房前大声提醒屋里的人。


    屋里的人手忙脚乱的将珠帘戴在苏芸头上，又拿首饰绢花给她妆扮上。


    “好了好了，可以了。快开门吧，别让新郎官等急了！”


    姨娘婶子们开了门，喜婆赶紧将牵巾塞在刘辉手里，另外一头递到门前等苏芸接。


    两个有情人对视一眼，都羞涩的低下头。


    “拜堂了！请新娘长辈亲朋堂前观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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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瑾头一回见到这特别的婚礼，好奇地挤到前排。苏秦身材高大，护着她不被旁边的人推攘。


    苏志兴和苗金凤一左一右坐在堂上，亲朋围在四周等着礼官主持拜堂。


    礼官高声喊到：“孝女贤婿堂前摆别父母高堂！”


    喜婆将厚实的垫子放在刘辉和苏芸面前，两人一齐跪到垫子上。


    “一拜谢父母养育之恩！”


    “二拜岳父岳母嫁女之恩！”


    “三拜别父母入刘家门！”


    “起！送苏氏女！”


    成亲的喜悦到这一刻被离别父母的恐慌冲淡，苏芸被刘辉扶起来后拉着母亲的手哭出了声。


    “爹、娘，女儿舍不得你们！”


    苏志兴和苗金凤还强撑着笑脸，听到女儿这么说，眼泪控制不住掉了下来。


    “我的儿……”


    苏志兴背过身去抹泪，苏芸妆都被眼泪晕花了，苗金凤拉着女儿的手舍不得放。


    苏志强和黄月英带着亲朋们温声劝着，苗金凤和苏芸的眼泪反倒越流越凶。


    喜婆急得直跺脚：“吉时到了！再不出门要误时辰的！”


    苏瑾看着这离别的情景，想到堂姐嫁了出去，以后见面都难了，她也跟着眼睛一酸。


    “擦擦吧，都成大花猫了。”苏秦贴心的贡献了自己的汗巾。


    苏瑾把汗巾拿在手里，毫不客气地将自己的鼻涕眼泪抹在上面。


    “谢谢你啊，麻烦你自己拿回去洗一洗。”


    苏秦莞尔一笑，接过了被用完的汗巾。


    苏芸妆也花了，头发也散了，被梳头娘子扶回房间重新妆扮。


    耽搁了一点时间，刘辉也没落脸。他还端了一杯酒去寻躲在一旁看着新娘子屋子发呆的岳父，举手发誓他会一辈子对苏芸好的。


    儿儿女女，终有这么一天。苏志兴看刘辉的态度，心里放心了不少。


    “新娘出门子。”


    苏芸重新收拾好了站在门前，苏英朗弓下身去，把她背上花轿。


    “女婿拜别岳父。”刘辉弯腰行了一礼，急匆匆上了马。


    接亲的人走了，剩下的一点离别悲情随着宴席主管的一声“开席”，散得无影无踪。


    宴席散了，惠娘帮着收拾完才带着玩疯了的三小只回家。


    “娘，二伯家的席面好好吃，我什么时候才能再吃到啊？”


    “嗯，”惠娘想了想，说，“你二伯家还要一段时间，不过你大伯家的快了。”


    “嗯？娘，大堂哥的亲事定下来了？”没听说啊。


    惠娘点头：“两家已经相看过，就等着下聘了。”


    说到这个，惠娘不免想到自家女儿：“哎，阿瑾你也快到议亲的年纪了，再过几年你也要离开娘去别人家了！”


    儿女婚嫁，世时如此。惠娘自己的婚姻一塌糊涂，她不想女儿受她的苦楚。


    “要是你是男儿身就好了，那样你就不用嫁出去，娘就能把你留在身边。”


    苏瑾对嫁人这事惧如洪水猛兽，全然不感兴趣。


    “我是女儿身的事是改变不了了，不过娘可以继续努力，争取挣下多多的家业，到时候给我招个女婿还不是简简单单。”


    惠娘被女儿天真的想法逗笑了：“我倒是肯留你在家招婿，就是不知道你弟弟们乐不乐意。”


    “我们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