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切从看脸开始(一)
作品:《在惩罚世界我遇到了纯爱战神》 锡京的这场春雨好像就没有停的时候。
牛毛细雨,浸染山河,就连草野新绿里,也似乎透着股湿漉漉的气息。
一辆马车辘辘行走在城郊小道,车轮子慢悠悠地轧过一个浅浅的水坑,溅起几片湿泥。
不语掀起一角帘子,朝外仰头望了望,叹了口气。
她回头向自家主子抱怨道:“小姐,您看,这雨还不知何时能停,成日就是下下下,下个不停,好让人烦恼。”
褚青时眼睫微微一颤,并未回话。摇来晃去的车厢里,她闭目养神,兀自坐得稳当。
不语已经习惯。
自家主子打坐吐纳时,向来是心无旁骛的。
“今日回府,偏遇上这雨天。要是打湿了新做的裙裳,只能换上旧衣,那可就没法惊艳亮相了。”不语放下帘子自言自语道,愁得眉头都皱起来。
褚青时闭着眼,这回开口说话了:“你在锡京也有婚约对象?”
“……自然没有。小姐,您莫不是忘了,婢子是在山庄里被选中,再拨给您的。”
“那么,你是想在府里相看一个?也是,你也到年纪了。安心,我可替你安排。”
不语霎时语噎。
她是在为谁担心呐?
睁着一双憋屈的大眼,不语叹了口气。
小姐十多年没回锡京,一回去就要对上不负责任的爹、陌生的继母和继弟;
这就算了,婚期将近,新郎也不知什么人品……这一切,光是想想,自己就替她紧张得不得了,小姐却仍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万事都不放在心上,倒显得自己十分多此一举了。
褚青时没等到不语的答话,便睁开眼睛,歪头望着她。
不语:……
不语知道,主子的性格便是这般,从小接触人事不多,因此行事直来直往,遇事只寻法解决,从不带一分多思伤感的。
这样固然很好,但有时便显得……怪扎心的——扎别人的心。
她只好有气无力地答道:“小姐,您说到哪去了,婢子是为您担心呀!今日周世子也会来接您,您倒一点不留心。”
周世子正是褚青时的婚约对象。
褚青时闻言又闭回了眼睛,淡然道:“姨母说过:‘男子之心,深不可测。’与其担心那些不测之风云,还不如咱们守定本心,顺其自然。”
不语默默闭嘴。
平常这个时辰,主子早就在紫拂观与素显道长谈经论道,聊个没完。若不是这次夫人佯病装怒,又三令五申,要小姐回锡京履行婚约,否则就小姐这千年木头的性子,定是要长在那山上修炼个万万年都不会挪窝的。
说起来还是夫人有先见之明,没让小姐拜在素显道长门下。小姐现在只是个在家修行的居士,还未出家。
后来,不语才知,素显道长这一派可是远离红尘隐居修炼,连成家都不许的,吓得她直拍胸脯,暗道好险:差点没跟着小姐去山林当野人。
雨声渐大,马车行至一处两坡夹道时,远远地,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有人声呼喝道:“都给我上!今日要他把命留下!”
褚青时猛然睁开眼睛,微微皱眉。
马蹄声止,风雨声中似乎响起微弱的铮鸣。
她探起半边身子,侧耳辨听。
不语握紧了双手,丝毫不敢出声,靠近褚青时的身子微微地颤抖。
马车静静伫立。
细细雨声里不仅夹杂着刀剑相击之声,还有簌簌箭鸣,可想而知那场面之激烈。
帘外车夫颤巍巍地问:“这……小姐,现在可怎么办?”
褚青时起身掀帘,目光在狭窄的道路上扫过,吩咐道:“后退,退出这夹道,找个林子藏住。”
车夫忙照做,驾着马车掉头就走。
车厢内,不语大气不敢喘一声,褚青时坐回位置上,转头轻轻握了握不语的手。
手上传来的温暖让不语慢慢回过了神,她这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掌心也是又湿又冷。
不语有些不好意思,反应过来要抽手。
褚青时偏头瞧了她一眼,松了劲。
马车颠簸得有些坐不住,褚青时适时伸出只胳膊,示意不语抓着。
车夫急慌慌地赶着车,往夹道外冲去。
雨声渐大,如激烈的鼓点。豆大的雨粒将车轮印打成一片模糊的泥痕。
一路有惊无险,无人跟上,马车顺利地在不远处的林子里停下。
“你们在这里暂歇,我去看看。”褚青时从行囊中翻出一方面纱,在耳后系紧。
不语一听便急了,忙拉住她的手道:“小姐!不可!您孤身一人,何苦管这闲事?前头还不知是什么状况,如果歹人武力高强,伤了您可怎么办?”
褚青时翻出匕首和各色药瓶揣入袖袋,温言安慰道:“总得去看看,放心,我不会贸然出手的,况且你也知道,没人伤得了我。”
不语闻言,这才犹犹豫豫地撒手。她递过一把油纸伞,又忧心地嘱咐了一番。
褚青时颔首,拍拍她的脑袋便下了马车。
雨势稍缓,但还是在踩上土地的瞬间,湿了鞋袜,迈步间,双脚好像裹了两团烂泥。
褚青时却眉眼都不动一下,撑开油纸伞,往回清理着车轮印记,往那人声处走去。
……
漫漫春雨中,杏花落了一地。凌乱的花瓣飘荡在一片片汪了血的水洼上,粉白便染成了深红。
长剑的寒芒掠过敌人惊恐的双眼,反手收势便带走最后一抹生息。
萧从寒狠戾的神情还留在脸上,身子便不由自主地一歪。
他立刻拄剑支撑,险险没有倒下。
敌手俱灭,护卫还没赶到,此时四下无人,连鸟鸣也没有一声。
三天两夜未曾合眼,冷雨浸透衣衫,萧从寒此刻却终于得以略微喘息。
许是上天垂怜,久久遮盖天幕的那片乌云慢慢飘走,也带走了丰沛的雨水,天光亮了几分。
这场春雨终于停了。
突然,从山坡拐角处,现出一抹青影。
萧从寒警惕地抬眼,眉头深锁:这人何时靠近的,自己竟没有察觉!
他深吸一口气欲要提剑,却在下一瞬怔住了。
伞沿低垂,看不清举伞人的面目,只能模糊看清她半湿的裙摆被脚尖踢开的弧度。
探得雨点已无,一只素白纤长的手便从伞外收回,伞面轻轻一震,水花溅落,撑伞人已经利落地收了伞,朝他看来。
山眉水眼,微挑的眼眸里仿佛含着平野上半垂的月轮。
一袭青裳,女子如同从山岚雾霭之中走出的山鬼木客,鬓角扫过草尖的凝露,裙边拂过幽谷的寒潭,裹挟着雨后清新的林野香气,站定在他面前。
萧从寒不由得绷了绷肌肉,衣裳吸饱了雨水紧紧贴着身体。额角垂落的几缕发丝随着他的呼吸慌乱地打着旋儿,更遑论脸上微微的刺痛——定是破了几处皮。
他心里忽然无由来地涌上了一股窘迫。
萧从寒略垂眸,避开了她的眼神。
褚青时无视了满地血腥,此时在光明正大地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暗色的血痕如斜飞的流星之影,划过他的入鬓剑眉和高挺鼻梁,砸落成外朗丹唇边的一抹淤红。
她想着刚才他看过来的那一眼。
那眼神有警惕又有些疲累,目光略微暗淡,加之眼角的泛红,倒给这玉面增添了几分朦胧的琉璃破碎之感。
道祖慈悲,他长相如此英挺冷峻,但看着怎么这样惹人怜惜?
只是一眼,褚青时觉得自己多年都波澜不惊的道心有些震荡。
好奇异的感觉。
褚青时按捺住那瞬间的心颤,面纱下清亮的眼神依旧坦然地望着萧从寒。
女子略带担忧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伤得可重?”
萧从寒勉力站直了身子,后退了几步收剑,回道:“无妨,皮外伤。”
觉得这话听着似乎有些冷淡,他微侧着脸,补充道:“多谢关心。”
这时,他忽然想起自己该有更多戒备,该先问她来历的。
褚青时点点头,低首掏出霖隐散和一方素帕,声音温和道:“这是我自己调制的外伤药,用的霖隐花入药,颇有奇效,公子如不嫌弃,便拿去用吧。”
萧从寒抬眼,望见她一双澄澈如水的眼瞳,略犹豫了一瞬,慢慢伸手去接:“那就……”
“什么人!主子小心——”一声暴喝,便见几个劲装男子飞速掠来,剑光凛凛,白茫一片。
萧从寒一惊,眼神又是一利,几步挡在褚青时面前。
执剑的亢金见状脸色大变,连忙收势,不防间气劲反噬,立时被掀了个跟头。
角木和房日跟在后头,首当其冲,齐齐被带着,噗啦啦地倒了一地。
褚青时丝毫未受影响,一脸从容,只静静地看着挡在面前的高大身躯,目光从宽广肩背,一路逡巡到那张半侧的脸庞上——微抿的方正唇角,笔挺如山的鼻尖,饱满高耸的额头,还有那长睫下的眼睛,目光十分冷漠凶狠。
……严肃的时候好似更吸引人了。
“蠢材!莽撞什么!”萧从寒骂道,接着止不住咳了几声。
几个侍卫忙爬起来,角木来扶萧从寒,被他赶开。
房日赶忙找出件披风给萧从寒披上。
亢金性子倔,嘴上犹嘟囔着:“是谁莽撞了,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剩下的话在定睛瞧见褚青时时,默默地咽了回去。
虽然蒙着面纱,但这姑娘光是看眼睛和气度……倒不像图谋不轨之人,冷冷淡淡,清清静静的。
萧从寒不再理会护卫们如何作想,只接过褚青时的药和帕子,道了声谢后说道:“在下萧从寒,欠姑娘一个人情。日后若有需要帮忙之处……”
褚青时阻止道:“不必,只是举手之劳。”
看这情形,他原本也不需要自己帮忙。
褚青时不动声色地深望了萧从寒一眼,心内已觉满足,一点头:“那,后会有期。”
萧从寒顿了顿,才道:“后会有期。”
下一刻,褚青时便不带任何犹豫地抬脚离开。
萧从寒默然目送着那抹清影消失在拐角,眼里的光明明灭灭。
众护卫也朝着那方向望去,只见清风拂过,空空如也,竟不确定刚才那人是否出现过,甚至怀疑那不过是一场梦。
角木率先回神,瞄了眼主子手上,问道:“主子,这药可要查验?还是先用咱们府医调的吧?”
萧从寒不语,只拿起那方素帕擦了擦脸上的水渍和血迹,之后叠好,收入怀中。
对于药瓶,他握在手里多看了几眼,而后打开,顿时一股奇异的花香逸出。
亢金闻到先打了个喷嚏,捂住鼻子道:“哎呀,这玩意儿闻着怎么这么腻味,这是药吗?”
说着,他立马远离了罪魁祸首,就这一点时间,亢金已觉得身上沾染上了甜腻的香味。
这香味实在霸烈。
角木在一边默默递上惯用的外伤药,萧从寒却没接。
轻描淡写地,他自行将霖隐散抹在伤处。
伤口一阵舒适,萧从寒的心情不知为何,也轻松了些。
“去查她的身份,”他抿了抿唇,还是吩咐道,“隐蔽些。”
房日二话不说应下。
……
褚青时坐着马车路过刚才的地方,瞧见这处人都已离开,现场被清理过一遍,连血迹也已不见,看来那些人是熟手了,便不再关注。
不语还在后怕,使劲搓着褚青时的手,心疼道:“小姐,您就一个人,万一歹人众多,蚁多咬死象,到时您让婢子上哪里找人帮您?说不得就随您去了,也不枉咱们主仆一场……”
她哽了一哽,“就说现在,您的手都冻凉了,要是生病了婢子要怎么跟夫人交代?”
褚青时无奈道:“我的手不是一向这样温凉?好了,衣裳鞋袜也换过了,安心,我的身体可比你健壮,这么多年,你几时见我生过病?”
不语气恼,又说不过,只得转身取出一件披风给褚青时严密裹上,而后拿眼神制止她脱下。
褚青时也不挣扎,只微微一笑,由着她去。
这回,三人乘着马车,终于畅通无阻地到了城门口。
锡京重地,人来人往,不语拿着画像,掀开帘子往外瞧去,一一比对。
却是不见哪个长相类似周世子的公子等候。
不语的脸色沉了下来。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有个周家小厮找过来,言说自家公子等得太久,打湿了衣衫,恐患风寒,已回去换衣,便派了自己来引路,请褚小姐回府。
不语瞥了眼这小厮身上干爽的衣物,又瞧了瞧他身后的门楼,一把摔了帘子。
而后,那小厮听见马车内传出另一把清越的嗓音,说道:“有劳,请引路吧。”
小厮道一句“不敢”,快走几步,轻盈地跳上了车辕。
马车缓缓行进,进了城门,往里行进。
一路都只有不语的声音,似是讲给自己主子听的,又似是有意讲给小厮听的:“……当我们稀罕,先前不知道是谁巴巴地要来接,人到了,哦,让雨淋跑了。怎么?那么大一座城楼不够给你遮风挡雨的,非要冒雨赶回去,骗谁呢?一个大男人,没有信誉,还矫情……哼!”
那小厮闻言,撇了撇嘴,也不反驳。
不语碎碎念了半天,褚青时都不置一词,只闭目养神。
直到不语感到口干舌燥了,褚青时给她递上水囊,道:“可气过了?喝水吗?”
不语只得叹气:“小姐,您也太好性了!您瞧瞧周家那个都什么态度?”
褚青时一贯不在意地道:“别气坏了,他什么态度我不在意,我只对你在意。”
不语:……
天爷,到底谁才是您的未婚夫婿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