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楼兰的妖物(2)
作品:《捉妖师》 少女指尖轻点额间雪花印记,一支法杖幻化出来,那正是霜云杖!
褚惊雁先发制人。绯影笛横在唇边,吹奏出的却非曲调,而是一道裹挟着赤色灵火的音波,轰然撞碎妖雾锁链。
音波余势不减,在冰面上犁出丈许深的沟壑,惊得少女旋身跃起,发间珠串叮咚作响。
“雕虫小技!”少女落地时甩出三枚月牙状的骨刃,骨刃划过灰白天地,竟拖曳出撕裂空间的黑痕。
褚惊雁足尖轻点冰面倒飞而出,绯影笛突然发出嗡鸣,笛身通体赤红如血,在半空急速旋转间骤然化作一把剑。剑锋掠过之处,空气发出刺耳的爆鸣,将飞来的骨刃尽数斩成齑粉。
不等少女再施妖法,褚惊雁已欺身而上,剑尖直指她咽喉。少女仓促间撑起妖力护盾,却见剑光如电,轻易穿透护盾,剑尖抵住她颈间动脉,霜云杖自动回到了那少女额间的印记中。
“神器交出来。”褚惊雁语气冰冷,剑身腾起的赤色火焰映得少女面无血色,她浑身僵在原地,发丝被剑气掀起,却再无反抗之力。
那少女猛地屈膝跪地,发间珠串随着动作哗啦啦乱响,那双蓝得像淬了月光的眼睛里浮起水光:“大侠!您听我说——霜云杖若落入歹人之手,神女的封印大阵就会功亏一篑!
万恶出世那天,黄沙会吞了绿洲,妖雾能蚀穿人心,我这条小泥鳅命贱,但天下苍生何其无辜啊!”她说话时胸脯剧烈起伏,辫梢的彩绳跟着晃出残影,全然没了方才被剑抵住咽喉的狠厉。
褚惊雁握剑的手紧了紧,剑锋映出阿芝颤抖的睫毛。确实,万恶现世时的景象在捉妖师秘典里被形容为“九幽冥火焚三界”,连千年大妖都将沦为吞噬凡人的行尸走肉。
而像阿芝这般靠着微弱妖力维持人形的百年小妖,在冲天妖气中不过是风中残烛,被侵蚀后会化作最癫狂的恶徒。
“少废话!”季昭珩将玄影剑重重磕在地上,碰撞声惊得阿芝一哆嗦,“霜云杖为何认你为主?”
按理来说,神器是很少会认妖物为主的,除非是至纯至善之妖,不等阿芝做出回答。
绯影笛笛声骤然响起,赤红火光在笛身缠绕,远处冰河突然发出龙吟般的轰鸣。霜云杖裹挟着寒气破土而出,却如被无形丝线牵引,直直悬在阿芝身旁,杖身冰晶折射出的冷光映得她脸色发白。
“神、神女!”阿芝突然指着褚惊雁手中的绯影笛,瞳孔剧烈收缩,刚刚打斗时她没仔细听,没想到这竟是绯影笛的笛声。
“这笛声...和额吉讲的神器共鸣声一模一样!”她踉跄着爬起来,珠串缠在凌乱的发丝间。
“当年玄天宗封印万恶时,整个楼兰城都被妖气染成了血红色,草原一夜之间变成沙漠。我原本是河妖一族少主阿芝,一只百年河妖,我们家族中也没有一只超过千年的妖,所以根本遭受不住那妖气,我额吉和阿玛为了让我不被妖气侵蚀。
拼命把我送到了中原这里,还用两极咒给我制造了一个两仪境,他们说带着霜云杖等神女...原来就是你!”泪水顺着她脸颊滑落,在戈壁般粗糙的结界地面砸出细小坑洞。
白羽突然蹦到两人中间,发间铃铛叮当作响:“既然都是自己人,不如一起去捉妖?”他话音未落。
阿芝听了以后,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般跳开,辫梢扫过地面扬起一片冰屑:“你疯了?让妖去捉妖?!”
褚惊雁和季昭珩也被白羽这语言艺术惊到了,对一个妖说让她跟着捉妖师捉妖啊……
褚惊雁原本还想用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好好劝劝阿芝,让她跟着自己去往南面。
她按住要继续争辩的白羽,难得放软声音:“阿芝姑娘,神器一旦认主,除非集齐六件开启封印,否则...”
她目光扫过霜云杖与阿芝相连的银色光带,“你会一直被牵连其中。我们要对付的是连玄天宗都折戟的万恶残魂,以及祸害人间得恶妖,路上凶险,但也能护你周全。”
阿芝攥着裙角的手指关节发白,突然噗嗤笑出声:“原来捉妖师也会分善恶?”她转着圈打量三人,蓝眼睛里燃起跃动的火苗。
“早说啊!我在这破结界憋了一百年,天天被小冰螭坑害!只要能去中原吃桂花糕、看烟花,跟着你们斩妖除魔又如何?”她伸手扯下碍事的珠串,任由乌黑长发披散,露出颈后淡青色的河妖印记,“说好了,我可只帮你们这一次!”
阿芝话里话外都流露着对中原的向往,她来到苍州原以后,一只在结界里,唯恐自己乱跑,等不到神女,现在可以看看中原的大好山河,是一万个愿意。
最后,四人把冰螭幼崽收进乾坤袋当 “宠物”,谁让阿芝对它有些感情坚决说要带回净化,还顺道救了被吓得说不出话的祭祀少女。
村民们醒过神,杀猪宰羊要谢恩,白羽抱着从村民家顺的啃了半根的胡萝卜,边啃边喊。
褚惊雁看着热闹的村子,笑着把沾血的笛穗藏进袖里,季昭珩则默默把罗盘上的冰晶擦干净,盘算着这趟意外收获,倒让苍州原的冒险,多了段又惊又笑的插曲。
自从阿芝加入捉妖小队,原本严肃的降妖除魔之旅变得状况百出。这天,四人途径一座小城,街边糖画摊前,阿芝的眼睛瞬间亮得像两颗蓝宝石,死死盯着老师傅手中旋转的糖勺。
“这是什么?会发光的琥珀吗?”阿芝伸长脖子,差点把脑袋凑到糖画摊的锅上。
白羽强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解释:“这叫糖画,是用糖做的,能吃。”话音刚落,阿芝已经一把抓过摊上还没凝固的龙形糖画,也不管烫不烫,一口咬下去。
“咔嚓”一声,糖画断成两截,碎屑掉在她新换的中原裙裾上。
“甜!比楼兰的葡萄冻还甜!”阿芝兴奋地挥舞着剩下的半截糖画,结果糖浆甩到了季昭珩的剑鞘上。
季昭珩看着自己精心保养的剑鞘沾满黏糊糊的糖渍,嘴角抽搐,默默掏出帕子擦拭,嘴里念叨着:“这比对付千年恶妖还难。”
晚上投宿客栈,阿芝又对着房间里的铜镜发起了呆。“为什么中原人的镜子这么清楚?我在楼兰用的铜镜,照出来都像隔着层雾。”
她一边嘟囔,一边拿着买的胭脂往脸上抹,下手没轻没重,活生生把自己涂成了个大花脸。
第二天清晨,当阿芝顶着两团红得像猴屁股的脸颊出现在大堂时,整个客栈都安静了。
褚惊雁刚喝进嘴里的茶差点喷出来,白羽笑得直不起腰,连一向严肃的季昭珩都别过脸,肩膀止不住地抖动。
“怎、怎么了?不好看吗?”阿芝委屈巴巴地摸着脸,模样无辜又滑稽。
不仅如此,阿芝还对其他三人的武器格外感兴趣。
她先是把褚惊雁的绯影笛抢过来,非要吹奏一曲,结果吹出的声音比杀猪还难听,惊得路边的鸟儿扑棱棱全飞走了。接着又盯上了季昭珩的佩剑,非要试试舞剑的威风,却差点把马车篷戳出个窟窿。
“阿芝,你消停会儿吧!再闹下去,不用等万恶出世,我们几个就先被你折腾死了!”褚惊雁无奈地扶额,眼中却藏着笑意。
“有妖!有妖啊!”一声破锣般的惊叫撕破这氛围,青衫男子跌跌撞撞从槐树林里滚出来,膝盖和手肘的布料全被树枝剐成碎布条,渗着血珠的皮肉上还粘着几片枯叶。
他像被无形的手追赶着,跌坐在地后仍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后脑勺重重磕在路边石碾上,却浑然不觉疼痛,只是盯着树林方向,瞳孔缩成针尖大的黑点。
马车吱呀一声刹住,车轮在黄土路上犁出两道深痕。阿芝扒着车辕探出半个身子,发间新换的银铃铛叮当作响:“这味儿不对啊……”她抽动鼻尖,蓝眼睛突然瞪大,“是槐树精的味道!但又混着别的腥气!”
季昭珩如离弦之箭掠到男子身侧,宽大的衣袖带起一阵劲风。
“兄台莫怕——”季昭珩话话没说完,那男子突然爆发出一声凄厉尖叫,像受惊的野兔般弹起来,额头青筋暴起:“别杀我!我只是想摘野果……”
他胡乱挥舞的手臂差点掴在褚惊雁脸上,吓得阿芝往后一缩,撞得马车轱辘都晃了晃。白羽眼疾手快掏出符纸,却被褚惊雁按住手腕,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围观的村民们抱着胳膊站在远处,脸上挂着讥讽的笑。卖菜的老妪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又来个不要命的!早说过那妖林沾不得!”
她身旁的猎户嗤笑一声,将猎刀拍得哐当作响:“上个月张屠户进去找猪崽,再出来时连自己亲娘都不认识了,嘴里直冒绿沫子!”
季昭珩刚要开口询问,人群突然像被沸水泼过的蚂蚁般骚动起来。挑着担子的货郎猛地倒退三步,扁担“啪嗒”摔在地上,手指颤抖的指着季昭珩挂在背上的玄影剑。
“捉妖师!又是捉妖师!”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你们还嫌祸不够大?上次那姓王的道士,在林子里放火烧了三天三夜,现在树神发起怒来,连鸟雀都不敢往那边飞!”
“就是!”抱着孩子的妇人挤到前排,将襁褓裹得更紧,“自从你们这些人来了,林子深处天天冒黑烟,夜里还传来哭声!现在别说打猎,连柴火都不敢去捡!”她话音未落,人群已如潮水般散去,只留下一地慌乱掉落的菜叶子。
褚惊雁望着渐渐合拢的人墙,袖中的绯影笛微微发烫。林子里蒸腾着诡异的黑雾,槐树扭曲的枝桠间垂落蛛网般的符咒,在风中发出令人牙酸的嗡鸣。
阿芝突然拽住她的衣角,声音带着少见的颤抖:“这妖气...像是被人为搅乱过,就像...就像有人故意把不同的妖魂混在一起熬煮!”
季昭珩默默拔出佩剑,剑刃映出林间忽明忽暗的幽蓝磷火,四人交换了个眼神——这次要面对的,恐怕不只是树神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