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只有男人急促的呼吸声在空气中起伏。


    宋厌用胳膊肘怼了怼旁边的沈浥北，低声淡淡道，“老板，上啊。”


    沈浥北一动不动。


    宋厌又推了他一下，“喂。”


    沈浥北才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抖了抖，反应过来。


    “哦！哦……”


    宋厌看着沈浥北上前去的背影，半边脸隐在光线昏暗处，嗤笑一声，就着手低头吸了口烟，叹道，“果然够辣。”


    “宋小姐。”


    沈浥北走过去在Omega身后站定。


    Omega闻声转过身，好整以暇地抬眼瞥了沈浥北一眼。


    她一双眼尾上勾的狐狸眼自下而上打量着沈浥北，眼瞳圆溜，是惹眼的金棕色，含着亮晶晶的水光，如同驼峰的鼻梁弧度流畅，一颗黑色小痣印在鼻侧，红唇烈焰。


    既有勾人的魅惑张扬，又有清明的无辜乖巧。


    如同一只凶恶的张牙舞爪的狐狸，善用外表摄人心魄，装作乖巧无害的温顺小狗，趁其不备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将人撕碎，守护自己的领地，抢夺他人的领地。


    “什么事？”


    “麻烦把这里清理干净，清一下账，酒吧不负任何责任。”沈浥北随意扫了一遍地上的狼藉，“我们的人等下会过来。”


    贺晚昭听他讲完，淡淡道：“不用了，挺麻烦他们的，直接从我VIP卡里扣整吧，不够再跟我说。”


    “走了。”


    她侧头对身后那群站着等候命令的人说，从沈浥北身旁擦肩而过。


    “沈老板，回见。”


    嗓音里充满了玩味的兴奋和期待。


    贺晚昭开着超跑回到家后已经是凌晨3点，贺兰溪和严复阳早已睡下，宅子里静悄悄的，连一盏灯都没给她留。


    贺晚昭暗暗吐槽爸妈的不近人情，一边不敢用力关门，怕弄出什么大动静，蹑手蹑脚地在玄关处换了鞋回房间。


    快速洗澡收拾一遍后，从水汽腾腾的浴室到柔软的床上，贺晚昭软绵绵地，躺成一滩烂泥。


    “呼——累死我了。”


    这时，一通电话打过来。


    贺晚昭撑撑腰，不是很想动，手胡乱地循着电话铃声传来的位置，在床上摸索到手机，举起来一看，是池云舟。


    刚一接通，Beta焦急的声音就从电话那边传过来。


    “昭昭，发生什么了？你知不知道两分钟之前你的事已经传遍整个G市了？”


    贺晚昭懵了一下，下意识问：“怎么了？”


    池云舟更加着急了，那架势像是恨不得顺着电话线爬过来，揪住贺晚昭的衣服上下摇晃着她盘问。


    “就是你今天在酒吧干的好事啊。”池云舟阴阳了一句，继续说，“你是不是崩了那个江家的人一枪？被人录像了，看不清双方的脸，但是声音什么的都在。”


    贺晚昭“哦”了一声，回答得坦坦荡荡。


    “是啊。话说，谁那么欠咋还录像啊？”


    “你还好意思‘是啊’。”池云舟恻恻地说，“那群小姐少爷最喜欢看热闹了，尤其是那些小家小族的，攀附大家族，充当情报网、刽子手。”


    “不仅可以邀功，参你几本，还可以分刮肉沫糖渣，更何况就算大家族没落了，也能分散成十多个小家，他日仍有东山再起之时，何乐而不为呢？”


    世家之间永远是这样的，表面的和气只是假皮囊，浅浅地遮挡住底下肮脏的明争暗抢。


    唯有利益才是最牢固的牵系关系，唯有政权和财富才能衡量出一个人真正的价值，谈真情实感太过虚伪，棋盘上的每一步都是筹码。


    你永远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掌握全局的棋手，还是别人手中被丢弃的棋子。


    “我知道。”贺晚昭答道。


    “那你还……”


    “他本就命不久矣，我只是调快了他的倒计时。”


    池云舟不懂了：“为什么？”


    “还是那些，地下黑市，他们这次在我眼皮子底下抓人，终于被我逮到证据了。”那边的池云舟吸了一口凉气。贺晚昭顿了顿，长长的睫毛垂下，投下一层阴霾，说：“当然，单凭他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么庞大的犯罪链的，被丢出来的替罪羊罢了，他背后的势力我们还得继续努力。”


    “救出多少个？”


    “二十多个，还有几个已经交易成功，救不回来了。”


    池云舟听着贺晚昭重重的叹息声，安慰道：“你已经尽力了，不用太自责。”


    接着说：“是这样没错，但我怕江家人以此为借口要挟你。”


    “再说吧，江家和严家有合作关系，G市西南边那块地项目快竞标了吧。”贺晚昭把手背搭在眼睛上，有些累了，她淡淡道，“江家也要学会衡量轻重利弊了。”


    “你是说……？”


    “江家那个掌握最高话事权的人倒台了。”


    “你在赌。”


    这是一个陈述句，因为答案很明显。


    空气顿时沉默了几秒。


    “……烦死了，江家不愧是军政世家，规矩老多了。”


    贺晚昭挂掉电话，捏了捏鼻梁骨，有些烦躁。


    跟江家打交道一向是家中长辈们该考虑的事，她是碰都不愿意碰一点。


    江家在G市扎根百年，世代从军，其势力盘根错节，早与政商军三界密不可分，前掌权人寿终80岁，位居高位多年，曾任陆军司令长兼上将，战功赫赫，受人敬仰。


    江家族中的香火更是旺盛不已，直系旁系各成一派，内部你争我抢数年，小辈们大多都以考入军校和参军为人生目标，谋求一个更高级的军衔，以此来为自家势力添把火。


    哪像他们家，这一辈仅她一个独女，还分化成了较弱势的Omega。


    一句话说完就是：家大业大，人多势众。


    世界刚步入异生纪仅第六年，异生物横行霸道，社会秩序混乱，贫富差距两极分化。ss级Alpha们天赋异禀，身强体壮，异能霸道，种种因素迅速推动新兴势力的崛起，他们借此来垄断资源，为了捍卫自己的权益，不惜打压、牺牲弱势群体的合法权益，相关的法律法规尚未完善。


    比如全体的Omega、退化的Beta以及劣等的Alpha。


    富家的Omega子女，异能多为辅助，治疗或是回能，少部分为强攻击力型，所以容易沦为联姻的工具供人欣赏的无用花瓶、失去自由的金丝雀、政权的载体、肮脏交易的好看皮囊。


    而穷人家的孩子，不分除天赋异禀的ss级Alpha外的所有性别，常受家境困难所迫，自愿或被强制抓捕，被交易于地下黑市，买卖腺体、信息素源、供能器、成为供血包奴仆等等。


    像那些富家子弟，出生就比低阶级的人高一等，其实已经很幸福了。


    有特权就要有牺牲，有些人终其一生都挣脱不掉身上早已落下的锁链，有些人终其一生都逃不出棋盘和牢笼，身不由己，每一步都走在由别人亲手规划好的路上。


    所以不外乎两种选择。


    趁早享受、少留遗憾，或是卷入权力纠纷的漩涡。


    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她也会同其他富家子弟一样被婚姻束缚住手脚吗？


    但愿那一天还是迟点到来吧，在她对生活彻底丧失热情以后，在她对自由不再渴求以后，在她完全失去自我以后。


    在那之前，她会尽力改变的，她会倾尽所有，她会的。


    贺晚昭自嘲地笑笑，在昏睡过去的前一刻迷迷糊糊地想。


    新任掌权人何时决出？这位掌权人会合她心意吗？会愿意与她握手合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