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跳梁小丑

作品:《绝代战神:佑我山河无恙

    三日后,金陵西郊,栖云山殡仪馆。


    人潮汹涌,愁云惨淡,金陵有头有脸的人物今日皆在栖云山聚首。


    奈何天公不作美,今晨甫一破晓,秋雨绵延,天空灰蒙蒙一片,压得人喘不过气,似乎是替郑渠哀悼他英年早逝的长子。


    人活一世最惨痛的遭遇莫过于——青年丧妻,中年丧子,恰巧,郑渠平生短短四、五十载,却将它们都经历了,他的痛彻心扉,难以言表。


    临近丧礼开始前,郑渠一动不动地站在灵堂最深处,长子郑元瑾的遗像下,好似一尊被悲苦锈蚀的雕塑。


    郑家旧部与麾下依附势力的代表们悲从中来,却又惶恐不安地伫立在灵堂两侧,无数寒暄言语最终化为一声又一声“节哀”。


    除了“节哀”,他们似乎再难有其他的安慰言语。


    又过片刻,一阵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忽然打破灵堂安静的氛围,哀悼人群无声地向两侧分开,让出一条道路。


    目光所及,何老家主神情肃穆,在长孙何褚宁的搀扶下,率先踏入灵堂。在他身后的则是周功至与他们两家选拔人才组成的核心团队。


    他们两家架势十足,没有半分低调可言,不像真心受邀出席丧礼,吊唁亡者,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今日专程登堂入室,砸场来了。


    周功至的目光率先停在一幅近在咫尺的黑白遗像上,昔日郑元瑾意气风发的模样镌刻在心底,想到日后郑家再没有什么优秀继承人,他眼中敛过一丝快意,但又迅速用“沉痛”将它掩盖。


    尔后,周功至不顾何褚宁眼神示意,从供桌上拿出几炷香点燃,双手捧香上前一步,对着遗像,似乎感慨万分:“元瑾贤侄英年早逝,实在令人扼腕痛惜啊!


    遥想当年,他与周某商榷两家集团未来商业合作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见解独到,谁曾想如此英才竟被天妒。”


    他的言辞看似安慰,潜台词却不断地在诛郑渠的心,“郑兄节哀顺变,切莫太过悲恸,哪日损将又折兵了。毕竟,郑家诺大的基业日后全都仰仗郑兄一人执掌了,郑兄可不能倒下。”


    他是故意的。


    他笑郑渠,精心培养的继承人英年早逝,余下的子女不是出嫁了便是不堪重用,郑家还有未来吗?


    周功至知晓,他自己的儿子在同辈中一直没有什么过人之处,也是一个没甚主见的。


    可那又如何?


    优秀如郑元瑾,遭逢横祸,身死道消。


    手段狠绝如何褚宁,迟早有一日将面临孤家寡人,千夫所指的局面。


    只有他的儿子,有机会笑到最后!他的儿子不堪重用又如何,他可以先替儿子铲除障碍,铺好路,未来按部就班地走下去,试问谁敢有怨言?


    何褚宁一袭深黑正装,身姿挺拔如松,与祖父站在灵堂左侧,见周功至擅自行动,无端以言语挑衅郑渠,脸色骤然阴沉。


    “嗬——嗬——”


    郑渠喉间滚出野兽般的低喘,他缓缓抬头,直视某人丑恶的嘴脸,猩红的目光似想将周功至生吞活剐了。


    偌大的灵堂气温骤降,在郑渠身侧的郑氏族人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他们清楚地感受到一股源自武道宗师的骇人威压正从郑渠身上迸发,让人一阵心悸,险些喘不过气了。


    何褚宁察觉一股熟悉的低气压,心下咯噔,怒骂周功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郑叔——”郑渠暴怒前夕,何褚宁率先打断,恭敬有礼道,“周伯伯一时口不择言,惹恼郑叔,褚宁替他向您道歉,郑叔息怒。”


    何褚宁以为,他这般退让,郑渠似乎没有不接受台阶的道理。


    奈何——


    丧子之痛太过沉重,周功至的挑衅言语始终让郑渠怒不可遏。


    他也并不打算原谅周功至这个奸诈小人!不让某人长教训,他放不下!


    郑渠一步跨出,行如鬼魅,悄无声息地站在周功至面前,语气森寒,“息怒?呵,我诚心邀他周功至出席丧礼,谁知我儿今日尸骨未寒,他却先冷嘲热讽,莫不是自以为占尽上风?”


    大战,一触即发。


    “郑……”


    何褚宁正想辩驳,郑渠一记冷刀甩来,弦外之音明了——你们一丘之貉,再敢多嘴,老子一并杀了!


    郑渠收敛心绪,忽然质问周功至,道:“周功至,你周家是不是在打算,郑某的儿子死了,诺大家业后继无人,你们意欲从虎口夺食?”


    “哈哈哈哈——”


    似是想到了什么般,郑渠笑了,甚至越笑越大声,如乌鸦泣血,继续道,“枉你为人五十载,连故意火上浇油的决策你都布置不明白,郑某佩服。”


    “小何家主,有这样的的盟友为你何家拖后腿是不是很安心?我也是。”


    郑渠顺利地将矛盾迁移至另外两人身上,并且刻意挑拨离间。


    正所谓——狗咬狗,一嘴毛。


    郑渠还不曾动怒,周功至却先被他一席风凉话激怒了,只听他怒骂道,“郑渠,你什么意思!?”在他面前光明正大地挑拨离间?郑渠是不是疯了。


    “蠢货。”


    见周功至频频生乱,灵堂一侧,何褚宁脸色又是一阵阴沉。


    但当他与郑渠四目相对时,他又迅速恢复悲痛欲绝的模样,假意与人言和:“郑叔此言差矣,我们三家相识多年,一直都相互扶持,岂有谁拖谁后腿的道理。”


    眼下没到必须与郑渠撕破脸面的地步,他必须再三斟酌,如果让郑渠收回成命最好,他们对付楚轩的主脉少不了。


    “小何家主,我们有盟约可言吗?”郑渠嗤笑,十分地不留情面。


    轰——


    在郑渠近身的瞬间,周功至猛觉有一股他无法衡量、抗拒的恐怖力量,犹如万仞高山当头压下!


    这股力量并不是呈现身体表面,是直接将他的骨骼、筋脉,乃至每一寸血肉,再多承受一分气力,只怕殒命当场!


    咔哧——咔哧——


    令人头皮发麻骨裂声清晰无比地传入在场的耳中。


    “啊——!”猛然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周功至膝盖一软,砰的一声跪倒在地。


    “郑渠!你——”周功至疼得面目扭曲,怒目圆睁。


    “我如何?”郑渠居高临下地俯视他,眼眸猩红未褪,冷嘲热讽道,“周兄方才不是义正言辞地告知郑某,我儿已死,郑家后继无人,你信不信,郑某先让你周家万劫不复?你可就这么一个儿子。”


    周功至大怒,“你敢!郑渠,你如果敢动老子的儿子,老子定与你鱼死网破!”


    听罢,郑渠突然又笑了,他抬脚踩在周功至的大腿间,“鱼死网破?好啊,郑某奉陪到底!你们两家的心思是个人都看出来了,想趁我病夺我命,呵,要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他拔高声量,余光瞥过一旁作壁上观的何褚宁,“三日前,我儿身亡的消息传遍金陵时,你们怕不是欣喜若狂?以为郑某失了儿子,再没有与旁人一战的手段了,跳梁小丑,天真至极。”


    轰!


    闻言,何褚宁一阵骇然,他竟不知郑渠对他们的所作所为心知肚明,是他大意了。


    灵堂两侧其余的人是大气都不敢出,他们生怕出言插手了也被郑渠记恨上,一并清算了。


    “郑某可以将身家从一个不入流的小家族跻身金陵上层,你觉得郑某倚仗的只是外力帮扶吗?你们的心思在郑某这,一文不值,甚至司空见惯。”


    “何褚宁,你的计策也算天衣无缝,可惜,你太年轻!”郑渠语调平静,笑意不改,只是默默加重踩人的力气。


    “不妨实话告诉你们,郑某今日确实是摆了鸿门宴又如何?盟约已毁,郑某也没必要与你们客气了。”


    是啊,他儿子死了,他主子也将他视为废棋,干脆摒弃,从始至终都没考虑过他曾经一心为主的苦劳,所以,他何必继续与旁人维持表面和气,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才是为人处世的态度。


    彼时,一辆商务车稳稳停在栖云山殡仪馆外,不过片刻,一道颀长的身影踏入灵堂,待看清来人面容,众人神色微变。


    竟是楚轩?!


    今日这丧礼似乎才被烘托到关键气氛!


    “精彩。”楚轩语焉不详,玩味的目光停在郑渠二人身上。


    顷刻间,楚轩周身寒气逼人,语气淡漠,“郑家主可别下太重手,不然,为楚某父亲迁坟抬棺的人手欠缺了,如何是好。”


    众人纷纷侧耳倾听,楚轩与三大家族的恩怨正式被摆上台面。


    他们也终于确定心中所想,楚轩竟然真的是为了替他父亲报仇而来!


    可——


    他们转念一想楚轩的身份,又觉不寒而栗,楚轩乃是封疆总督,手握重兵,三大家族未来如何与他斗?


    “哼。”


    郑渠冷笑,却没有手下留情的意思,他一脚猛踹周功至胸膛,继续道。


    “楚总督何必担心这些多余的,周功至的儿子还在,父死子继,让他儿子抬棺,一并殉葬也是一样的。”


    他今日大有“我儿子死了,你们也别想好过”的态度,公然与楚轩对峙。


    他儿子身亡那日,楚轩也在场,那一战,不分胜负,郑渠记忆犹新。


    从那一刻起,他知道自己此生斗不过楚轩,也斗不过自己的主子,可他不想束手就擒。


    杀不了楚轩,杀了周功至或者是何褚宁,他也没什么损失。


    周、何两家近半年吃下的蛋糕,可远比他们前十几年多的多,他们两家今日想借长子身死给他一个下马威,他何尝不是想借丧礼,让他们有来无回!


    偏偏——


    关键时刻,楚轩又横插一手!!


    郑渠强行压下怒意,不在楚轩面前露怯半分。


    “郑渠!你当真想杀了我吗?!”死神逼近,周功至惊恐万分,“杀了我,你也活不成!何老,褚宁贤侄,你们难道眼睁睁地看着郑渠杀我吗?”


    闻言,何老家主沉默不语,始终一副神游天外的态度。


    何褚宁脸色阴郁,因为周功至三言两语促使局势失控,他此刻并没有半分救人于水火的意思,如果不是看在两家即将联姻的份上,很早之前,他就想放弃周功至了。


    再有,楚轩突然现身,也彻底打乱他原定的计策,再无实施余地,他总不能在军部眼前光明正大地持凶作乱。


    何褚宁一时陷入两难。


    思忖半晌,何褚宁总算开口制止道,“郑叔万不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


    “我很冷静。”郑渠瞥过跪在地上生死不明的周功至,语气森寒,“盟约撕毁以后,我们三家只有一个结局,你们死、我活。”


    此言一出,众人瞠目结舌,倒吸一口凉气。


    半年前,三大家族联手破了楚家,滕川集团也经历破产再重组,他们本以为,三大家族可以是长久的盟友,将其余人斩于马下。


    谁知——


    郑家竟然是率先撕毁盟约的?


    这出好戏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们也很好奇三大家族究竟——鹿死谁手!


    彼一端,如意宝轩顶层,殷离与姜眠正研究古玩,关于栖云山殡仪馆的闹剧,她们的眼线已经第一时间上报。


    “郑渠,还算有魄力。难怪你大哥以前愿意让他办这么多事。”殷离盖上合同,沉吟道,“一颗不错的棋子,忠心耿耿。”


    如今一看,磐石集团还有喘气的能力在,她们坐收渔翁利的打算,恐怕需要延迟几日了。


    “忠心?”姜眠嗤笑,“他如果真的忠心,我大哥也不会让惊蛰亲自动手了。不过,他收买人心的手段可以算他八十分。”


    姜眠从容不迫地端茶品味,继续道,“断刃的掌权人都有心为他求情,刻意放慢下金陵的行程,可惜最后却被我大哥发现了。”


    殷离轻蔑,“聪明,但不多。只可惜不知天高地厚,以为阳奉阴违不会被人发现?旁人或许发现不了,奈何他犯在你大哥手上。”


    她忽然补充,“楚轩今日也在栖云山,不日将为他父亲楚平川迁坟。”


    “你大哥的计划应该很快可以进入最后一步了。”


    姜眠抬眸,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