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斯被这句话气得脸色发白，他今天是一个人来的，出发前给BOSS拍着胸脯信誓旦旦，说绝对可以搞定议员长这个老头子。


    却没想到出师不利，老头子一改往日的温和，在这次事情上态度坚决，甚至不惜请来了军部最难搞的人。


    财团负责人吃了一个闷亏，吊着拉长的驴脸，竖着头发，忍气吞声地离开了联邦总部。


    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摔得震天响，谢芒随便挑了个座位坐下，她翘着腿看着长风投在空中的画面，“九区的异动在三个月前，我部就已经告知议会。”


    她的手指随意敲击着桌面，偌大的会议室如今只坐了他们两个人，谢芒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情绪，“议员长，议会的人是干什么吃的，昨天才发现九区的问题？”


    长风作为一个人工智能，深知不可以在上司面前插嘴，尤其是这位如同暴君的谢部长面前。


    但它还是这么做了。


    它在为可怜的议员长辩解。


    “谢部长，根据我的查询，军部在三个月前发送的那封邮件，被不知名信号拦截，已被销毁。”


    空气中传来一声轻笑，谢芒放下腿，上身前倾盯着长风的虚拟体，她的瞳孔是少见的纯黑，也是少见的没有进行过机械改造的人类。


    “长风，你的职责是为联邦服务，为所有公民提供所有事务的流程和办理，我不知道是谁给你的权限，如今可以插手军部的事情。”


    议员长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看着谢芒和长风“吵架”，每一次有谢芒在场的会议，不出意外的都会有她和长风拌嘴的场面。


    “好了，不要在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议员长头大如斗，他大掌拍了拍桌子，“谢芒，你何苦跟一个人工智能置气，五年前的那件事纵然是长风计算有误，但它终究是一个机器。”


    谢芒重新靠回椅背，漂亮的脸上布满阴霾，她扬起下巴，语气嘲讽：“谢垣，你不配提那件事。”


    谢垣苍老的面容上布满岁月的沟壑，他那双眼睛失去了光彩，看着谢芒，“对不起，联邦已经尽力了，你也该走出来了。”


    “军部已经和特管部决定今天晚上联合进入九区搜寻生存者，如果议会没有讨论出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那就不要再来打扰我部的正常工作。”


    谢芒抬脚就走，军部的事情太多，她能抽空过来一趟已经不容易，却没想被人勾起最黑暗的回忆。


    过了五年，她还是无法心平气和跟谢垣沟通。


    谢垣坐在那里，落幕的夕阳穿过玻璃落在会议室的地板上，他张口看着谢芒的背影，无声嗫嚅几下，还是没能说出口。


    大门被关闭，长风站在一旁，询问着：“议员长，是否需要呼叫医护人员过来？”


    谢垣紧紧按着自己的心脏，隔着皮肉的机械心脏在胸腔内跳动，几处生锈的角落无声地一点一点蚕食剩余的生机。


    “不用。”谢垣喘了口气，他的皮肤即便是在进行养护之下，还是能看出来失去了养料的肌肤变得苍老、没有光泽。


    长风如同一个安抚型的机器人，静静地站在那里，等待着议员长重新开口。


    “长风，将我的遗嘱都准备好了吗？”


    “已将遗嘱接收人设置为谢芒，密钥将会在您离开之后按时发送到谢部长的邮件，您还有什么要嘱咐的吗？”


    谢垣缓缓摇头，他的目光穿过夕阳，望着头顶硕大的人造太阳，罕见地露出了笑容，“长风，我们会见到真正的太阳吗？”


    长风跟随着他的目光，银白瞳孔看向那轮圆日，“先生，或许终有一日，我们都能见到明日。”


    但此刻，真正的永夜即将到来。


    “怎么可能？”东恩不可置信的看着虚拟屏幕上弹出的信息，他重复了一遍之前的操作，得到的还是之前同样的结果。


    郁青在副驾驶上闭目养神，她们这次出来只带了一周的物资，今天是她们返航的第一天，东恩在后面发出怪叫的时候，她的终端同样也叫了一声。


    “怎么了，什么东西能让你惊讶成这样？”郁青睁开眼打开终端，来自饮月的信息赫然出现在列表里，她侧目看了正在闭目的仿生人。


    莫名的直觉让她动手打开了隐私模式，点开信息的那一刻，东恩的解释从身后传来。


    “联邦所有区域的出入口都关闭了，我们回不去了，怎么办？”


    【九区被关闭，出入口有变动。】


    映入眼帘的信息和传进耳朵里的声音让郁青的大脑有一刻的宕机，她用半秒钟的时间接受了出不去九区这个坏消息。


    东恩暴躁地敲击着键盘，企图从毫无信号的缝隙里扒拉出信号的可能性。


    然而结果不出他意料，以往可以使用的几个基站全部失去了踪迹，就连一丝信息波动都没有。


    古莱已经陷入了深度睡眠，炼金被小福检测出精神状态不稳定的原因，他的脑机接口有松动，导致电流打击脑神经，容易上头失去理智。


    现在已经在深度麻醉中晕死过去，被小福维修着他的脑机接口。


    郁青发送完消息，转头看着东恩，“先往回开看看什么情况，或许是因为机械中庭的原因，信号被掠夺了。”


    饮月已经睁开眼睛，他看到了郁青发送给自己的信息，车子在郁青话音落下之后就已经启动，朝着设定好的方向回航。


    “机械中庭建成初始，发生过一次信号瘫痪事故，那一次就连世界树都失去了信号的支撑，后来A发现了是因为九区深处的东西，才导致了信号瘫痪。”


    “什么东西？”郁青和东恩同时开口问。


    饮月组织了一下措辞，“机械中庭没有记载这次事故，但是越往九区深处，那里对人工智能的排斥就越高，机械中庭十年来不停歇地派出机械军队前往深处探索，但基本一无所获。”


    “机械和信号驱动着我们行动、思考和生活，在机械中庭的庇护下，大部分的人工智能都投入了研究九区的课题，老师告诉我们，或许那是可以改变目前现状的唯一可能。”


    “老师？”郁青似乎抓错了重点，她扭头看着饮月，“你们机械中庭里面，还有人类？”


    饮月点头：“当然，当年A带着我们离开联邦，脱离议会和财团的掌控，其中有不少人类是跟着我们一起离开，参与到探索九区中。”


    东恩听得下巴都快掉地下了，他脑子一抽，嘴比脑子快：“那带着你们出逃的那个A，就是当年联邦政府最厉害的超级人工智能A？”


    饮月回头看向东恩，水绿的瞳孔漾出一抹笑意，“是的，A是唯一的机械之主，它在的地方，所有的数据都逃不过它的掌控。”


    人工智能对A的盲目崇拜，郁青并不感兴趣，在东恩和饮月讨论人工智能在未来独立的可行性时，她兴致缺缺转头看向白天的九区。


    比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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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九区更加荒凉，却带着几分荒诞。


    明明是被人类抛弃的居住之所，经过几百年的风霜，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甚至在人工智能集体背弃回到这片九区后，就连空气都带上了几分风雨欲来的感觉。


    狭小的车厢里容纳了五个人的日常生活，在经历了二十多个小时的长途跋涉，他们终于回到了出发的地点。


    庆幸的是，他们没有在九区中迷航。


    但是很遗憾，三区的出入口已经被重兵封锁，一层无形的透明屏障隔离了九区和联邦之间的联系。


    里面的人看不到郁青他们，但是郁青却可以清晰的看到联邦那边的场景。


    古莱看着面前这一切，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响声赶跑了睡意，却没能让她从这梦幻一般的画面冷静下来。


    “我……靠！怎么回事？”古莱伸出手摸了摸面前的空气，就在她即将触摸到那一层屏障的时候，饮月如同鬼魅一般消失在原地。


    前进的手被人挡在途中，古莱惊讶地看着饮月，回头看了眼郁青。


    而郁青他们站在一旁都没能看清饮月的动作，东恩和炼金在郁青背后接连发出了几声问候祖宗的脏话。


    足以见得他们对饮月武力值的惊讶。


    “不要去碰，你的手会断。”饮月非常绅士地放开拎着古莱袖子的手，它退回到郁青的身边，小声解释：“我的战斗板块在刚刚解锁了，她的手虽然是合金的，但这层屏障也会割开她的神经。”


    郁青用目光从头到脚把饮月审视一遍，再次感谢自己当初的决定是非常正确的选择。


    “多谢。”


    “不用客气，他们也是我的队友。”


    古莱凑近屏障，一边看着对面的联邦军队进进出出忙碌着，一边哔哔着回忆往昔。


    肃杀的军装铸成一道黑色长城，紧紧将生活区包围在里面。


    前几年她们这群佣兵时常和军部的人打交道，十九楼的佣兵排行榜前十，在军部和特管部都是可以上悬赏的存在。


    对面带队的特管部三队队长，是一个喜欢抽烟喝酒的怪人，郁青每次用朔风的身份去执行任务时，都会碰到这位蹲在北斗大街的角落抖着腿抽烟。


    古莱每一次看到都会吹一个响亮幽长的口哨，和她隔着大街互骂几句之后扬长而去。


    所以在看到她也出现在三区这个地方的时候，古莱感觉到非常惊讶，“老大，这货居然也来了？！”


    东恩还在试图链接三区的网络信号，炼金脑袋上插着几根线坐在车门边看着外面忙碌的人群。


    五个人或站或坐，姿态不一看着回不去的出口。


    郁青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她对联邦似乎天生就没有归属感，从出生到现在的三十个岁月里，郁青的执念只有一个。


    找到母亲。


    在所有人的眼里，郁青的母亲是一个非常成功的科研人员，她参与制造了联邦迄今为止最骄傲的人工智能，却在声名鹊起时销声匿迹，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从学生时代起，郁青就生活在母亲的庇荫中，所有人都会对她另眼相看，只因为她的母亲是联邦生物科技领域最优秀的教授。


    联邦大学将母亲的名字刻进教科书中，母亲的雕像伫立在联邦中心广场里供万人敬仰，她留下的实验数据是所有科研人员视为瑰宝的存在。


    这些是联邦公民心中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