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记者似乎察觉到葬礼的骚动，立刻举起长枪短炮对准参加葬礼的每一个人。李槐轻挥了下手，人群中最末的孟祥立刻会意，快步避开镜头，走向栏杆外的记者处。


    李槐肃声道：“不论你是谁，现在是葬礼，请注意一下分寸，不要打扰神父继续执行仪式。你想见他最后一面，已经迟了。”


    那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你……你一定就是表哥了！表哥，你让他们把棺材打开，让我再见父亲最后一面吧！”


    “这位大叔。”白杨缓步上前，微弯下身，从小挎包里取出一条手帕，递给男子，微笑道：“不论你是从哪儿蹦出来的六耳猕猴，那棺椁放着的，不过是老爷子的一件衣服，你要是想要看老爷子的衣服，家里有一大堆，你想要多少就要多少。”


    “只有衣服？”那男子愣了。


    白杨意外道：“你不看新闻吗？老爷子是绝症晚期病逝的，身体在他去世的时候就已经捐给了大学院研究，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我……不知道，我刚知道父亲去世的消息，就从台北那边赶过来了……”


    “总之你先站起来，葬礼结束后，我们再好好谈谈，不论如何，这都是我们的家事，就不要让各位来宾看笑话了。”


    “您是老爷子的……妻子？”


    此话一出，在场的窃窃私语声骤然而止。


    李槐面色阴沉，正要开口，白杨缓缓举起戴着黑色蕾丝手套的右手，一个清脆响亮的巴掌，打在了男子的左脸上。


    “这种猜测，真的很失礼。”白杨微笑着，用中文说道，“能请您不要万事都用自己的下半身思考，好吗？”


    在场人许多听不懂的，向身边听得懂的人投去视线，他们都面色古怪地沉默。这场闹剧也让周边围聚的记者连摁相机快门。


    男子被打愣了，张了张口，捂住自己的左脸，想要说什么，李槐冷声：“还要让人看笑话吗。”


    那男子灰溜溜站起身，站在李槐身边。看起来二十多岁，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哭得比在场所有人都要伤心，欲生欲死，十分凄惨，把原本肃穆的葬礼，都哭得多出了一份戏谑。


    李槐原本低垂的眉头，在这人出现后就紧紧皱起，简直是可以夹死苍蝇的黑脸程度。如果眼神是把刀，那这人只怕已经被细细切成臊子，可以用来包饺子馅了。


    待水泥封死墓穴，墓石压在墓坑上，随着神父的手在胸前画下十字，一声“阿门。”葬礼结束了。礼宴也开始了。


    众人步行至不远处布置着桌椅与自助餐食的露天平台上，或是坐下歇息，或是穿行在人群中，彼此站在高脚桌前，一边握着酒杯，一边笑着交谈。不远处的记者们最后拍了几张照片，也都在孟祥的安排下散去。


    招待客人的事情正由一位老太太做着。白杨认出她就是昨天会议室时，穿着粉色西装的那个老太太，也就是埃利斯口中的朱莉·琼。


    今日她穿着黑色礼裙，只胸前带着一个小小的粉色玫瑰胸针，正握着香槟时而行走，时而停下，与众人笑着一一打过招呼。


    白杨看着她温和又不失亲切的与众人交际，游刃有余，微微摇晃着手中装着同样的香槟的玻璃杯，在招待端着银盘经过的下一秒，把香槟放回托盘，大步向着不远处，正避开人群谈话的李槐几人走去。


    “小叔叔。”白杨笑着招手。正和李槐交谈的五个董事也都回头，李槐转过身抬手静声介绍：“昨天你们也见过了，这是白杨。”


    “你们好。”白杨笑着恭敬躬身，“昨天真的很抱歉，玩笑有点过分了。”


    站在李槐左侧的，是一对挽着手的中年白人夫妻，男人叫威廉·哈里森，女人叫凯瑟琳·温斯洛，两个人看起来有四十多岁，看起来精明干练，脸上都带着常年社交形成的商务标准微笑，亲切又不失礼貌。


    “怎么会，都是一家人，不要客气，你是小辈，胡闹一点多有精气神啊。”威廉抚着自己的大白胡子和善笑道。凯瑟琳也笑着点头。


    站在李槐右侧的，一位是黑人壮年男性，面容沉稳，叫贾马尔·奥克克，表情冷淡。另一个是高挑微胖的印度裔女性，妮莎·阿加瓦尔，笑起来很热情。


    “是啊，没事，中国不是有句古话？不打不相识。你叫我妮莎就好，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随时找我，我已经记下你的电话了。”妮莎笑道。


    而在李槐正面前站着的，是昨天白杨大闹会议室时，第一个相信白杨‘养孙女’身份的穿着白西装的年轻白人男子。他今日穿着一身黑色西装，不同于那日有些骚包张扬的打扮，齐肩长发扎成了马尾，显得端正了许多。他叫米勒·普雷斯科特，是三洲的十八个董事中，最年轻的一位。


    “今天倒是，看起来十分乖巧，一点也没有昨天大闹会议室的气势了？”米勒扬眉一笑说道，白杨朝他无辜地耸了耸肩，听着众人介绍完自己，笑着与面前的五位董事一一握手。


    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他们介绍自己时，都只说了自己名字，并没有多提自己的职务，也没有再多问白杨的事情。


    这五位董事，包括昨天刚刚离奇自杀的马成，马老爷子，是目前三洲集团美国分部的核心董事。昨天会议室里剩下的十三位的董事，今日也都到场了，八位亚洲部董事，三位欧洲部董事，一位是哥伦比亚分公司董事，一位南非分公司董事。不过他们此时正在与其他人商谈，并没有多在意白杨。


    “李总，我们就先去陪孩子了，失陪。”威廉和凯特琳向远处的人群走去。贾马尔也拿起电话，点头示意后离开。只留下李槐，白杨，米勒，妮莎四个人。


    米勒看了一眼墓碑的方向，随意问道：“所以，小丫头的来历我们都清楚了，刚才那个突然出现的家伙，又是怎么回事，他叫什么？”


    “李银杏。”李槐道。


    “你怎么知道的？”白杨有些好奇地问。


    米勒闻言哈哈一笑，“这个呀，让助理查他的临时车牌，给某个地方打一个神秘电话，就知道了。”


    “某个地方？”白杨问。


    “海绵宝宝的神奇海螺。”米勒眨眼神秘道。


    “哦~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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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手段。”


    “小丫头可不要太好奇，这稍微有点犯法的，万一带坏你了，你的古板好叔叔要和我生气了。”


    李槐瞪了米勒一眼，米勒立刻笑说：“干嘛，我只是随口一说~别那么吓人的看着我。”


    妮莎所有所思，忽地抬头说：“你们说，昨天马老爷子的死，和今天这个人会有关系吗？”


    李槐没说话，米勒耸肩道：“谁知道，只能等警察调查了。反正本来马老爷子身体也不好，早死晚死也不过这个劲儿了，我看，说不定真是他活腻歪了，自己跑到摩天轮自杀的。”


    “马老爷子又没有心理问题，你我都知道他不可能自杀的。”妮莎道。


    话落，只见李银杏迟迟从墓碑前走来，众人都停下交谈声，向他望去。“说曹操，曹操到。”妮莎说道。


    他有些局促腼腆的站在众人的视线里，目光与白杨交错的一瞬，快步向她走来，然后，他在众人的视线中，双膝咚的一下跪了下来，做出了日本文化中，道歉礼仪里最严肃的一种方式——土下座。


    简称，就是五体投地。


    “真的很抱歉！方才对素未谋面的女性说出那样的话，简直失礼了！”


    “你是抖m吗，见人就下跪。”白杨睁大眼道。


    “不不不，我只是真的觉得很抱歉！现在想想我真的是伤心过了头，不管怎么想父亲都不是那种人才对。”李银杏连连抱歉。


    “站起来再说话。”李槐的脸已经全黑了。


    李银杏立刻从地上站起来，又是连连几个躬身，看的不远处围观的众人都面露嘲笑。妮莎有些面色复杂。米勒到是看好戏似的，笑嘻嘻双手环抱，问道：“你方才说，你是老爷子的私生子？老爷子他自己知道吗。”


    “知……是知道。”


    “不会吧？老爷子一生未婚无子，连遗产都全部交给了养孙女，你要是他真儿子，他不留给你一分钱？”


    “啊……啊？”李银杏闻言愣住，“什么孙女？”


    “你不知道吗？就是这位白杨小姐，她是老爷子的养孙女，有老爷子的遗嘱，得到了他的全部遗产。”


    “这不可能——！他一点也没有留给我吗？！”李银杏大惊失色。


    “你问我？我要问谁去。”米勒乐了。


    李银杏原地踱步，似乎很焦虑地搓着自己的双手，忽地恍然大悟，“啊，我懂了。”


    “我实话实话吧，其实我有三个亿的赌债。父亲这些年一直都有给我打钱，上个月，突然没有钱打过来了，所以我知道消息以后，才来美国得。这么一想，应该是因为这个，父亲才不给我遗产的吧。这样想来，也不奇怪了。”


    “哦，原来是这样。”白杨恍然大悟。


    “不不不小丫头你不要这么平静，这个人可是一脸平和的说了很不得了的东西啊。”米勒指着李银杏，“他这次来可是来跟你要遗产的。”


    温莎若有所思，忽地说道：“那要是这么说的话，他的那张亲子鉴定如果是真的，他岂不就是，小白杨名义上的养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