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之主疯狂的咆哮声在这片被遗弃的地下空间内掀起了毁灭性的风暴，充满了复仇执念在最后一刻化为泡影的无尽绝望与不甘。它无法接受这个事实，这个结局比让它在这无尽的黑暗与孤寂中再被囚禁一千万年还要痛苦百倍。支撑它熬过这漫长岁月的唯一精神支柱，在这一刻被彻底粉碎了。


    “你是谁？！你究竟是谁？！你凭什么……凭什么断定他已经死了！”它疯狂地质问着，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压出来的血与火，声音中蕴含的愤怒与悲怆，几乎要将这片承载着它无尽屈辱的空间彻底撕裂。


    一直以来都显得云淡风轻的李维，表情终于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那不是凝重，也不是惊讶，而是一种被人打扰了清净后，油然而生的不耐烦。


    “凭什么？”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那笑声里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与傲慢，仿佛神祇在俯瞰着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就凭当年将你和你整个种族都变成石头的罪魁祸首，那个高高在上的天庭之主‘真帝’，是被我亲手杀掉的。这个理由，够不够？”


    他顿了顿，眼神骤然变冷，语气中增添了一抹森然的寒意：“还有，你吵到我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一股远比石像之主先前爆发出的所有气息加起来还要恐怖千万倍的杀气，如同无形的宇宙潮汐，悄无声息却又无可阻挡地瞬间笼罩了全场。那杀气是如此的纯粹、如此的冰冷，不带丝毫杂质，仿佛是死亡法则的具象化，能够轻易冻结灵魂，碾碎时空。


    周围那些作为护卫的石人，在这股仅仅是泄露出些许的杀气之下，它们那堪比神金的坚硬身躯上，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细密的裂纹，“咔嚓”之声不绝于耳，似乎随时都会彻底崩碎成最原始的石粉。


    而作为这股杀气主要目标的石像之主，它那山岳般巨大巍峨的身躯猛地一震，仿佛被一颗看不见的星辰迎面撞上。那双燃烧着滔天怒火的赤红眼眸中，所有的火焰、愤怒、不甘与疯狂，都好似被一盆来自九幽之下的玄冰神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灵魂本源的震惊与……恐惧。


    它能无比清晰地感受到，只要眼前这个看似渺小的男人愿意，他甚至不需要动手，仅仅是释放出这股杀气的全部，只需一个念头，就能让它连同整个岩之神族，从这个宇宙中被彻底抹去存在的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形势比人强。


    不，这已经不是强弱的问题了，这是生命层次上无法逾越的鸿沟。


    石像之主沉默了良久，它用尽了自己残存的理智，终于将心中那万千翻腾的毁灭性情绪强行压下。它巨大的眼眸中，所有的色彩都缓缓褪去，重新恢复了那种古井无波的深邃。它改变了策略，声音也变得异常缓和下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畏：“强者，既然真帝已死在我手，那我与他的仇怨也算烟消云散。只要您肯解开我的封印，放我出去，我岩之神族无数个纪元以来积攒的所有宝物，包括那些失落的神器和远古的传承，将尽数归您。那足以让您建立一个横跨星海、万世不朽的无上神国。”


    “宝物？”李维像是听到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你觉得，能像捏死一只虫子一样杀掉真帝的我，会在乎你那些被他扔在这里的破铜烂铁？”


    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动作不大，却仿佛牵动了整个空间的法则。


    “我拒绝你的交易。现在，我给你一个选择，这也是你唯一能活下去的机会。”


    他的目光平静而霸道，眼神深处是绝对的漠然，仿佛在陈述一个不可更改的宇宙真理，不容任何生灵质疑。


    “臣服于我，做我的手下。否则，你，和你所谓的种族，今天就一起从这里消失。”


    “你……休想！”


    这句话仿佛是出于本能，从石像之主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身为开天辟地之初便已存在的远古强族，身为岩之神族的骄傲与尊严，让它无法接受这样赤裸裸的屈辱。“我岩之神族，诞生于混沌，与天地同寿，宁愿战至最后一滴血，也绝不为奴！”


    伴随着这最后的尊严怒吼，它那被禁锢了亿万年的庞大身躯，猛然爆发出无比璀璨的土黄色光芒。被尘土与碎石掩埋的大地开始以前所未有的幅度剧烈地崩裂、翻涌。一只完全由最精纯的本源岩石构成的擎天巨手，撕裂了地面，裹挟着足以震碎一片星域的恐怖力量与法则，从地底猛然拍出，带着无尽的怒火，狠狠地砸向那个在它眼中如同蝼蚁般的渺小身影！


    然而，面对这堪称毁天灭地的一击，李维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脸上依旧是那副百无聊赖的神情。


    就在那只巨手即将触及他身体的刹那，他的身影如同梦幻泡影般瞬间消失在原地，轻松写意地躲过了这雷霆万钧的攻击。下一秒，他鬼魅般地出现在了那只还在上升的巨手正上方，然后，简简单单地，一脚踏下。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响，也没有华丽炫目的光效。


    那只蕴含着石像之主毕生力量与愤怒的岩石巨手，在李维那看似轻飘飘的一脚之下，仿佛被整个宇宙的重量碾压而过。从指尖到手腕，再到手臂，如同被巨锤奋力击中的琉璃艺术品，寸寸崩裂，那构成它身躯的、坚不可摧的本源岩石，在一种无法理解的伟力面前，被瞬间分解、湮灭，化为了漫天的碎石与粉末。


    两股力量的碰撞，仅仅是逸散出的些许余波，就让整个广袤无垠的地下空间如同发生了宇宙大爆炸一般，周围的一切物质环境都被彻底摧毁，化为一片混沌的地火水风。


    石像之主彻底呆住了。它那双经历过万古岁月洗礼、从未有过太大波动的眼眸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露出了名为“绝望”的神情。它引以为傲、足以横行一个时代的力量，在这个男人面前，竟是如此的脆弱，如此的不堪一击。


    它呆呆地看着下方那道渺小却又仿佛能撑起整个宇宙的背影，看着他随意地拍了拍裤脚，仿佛只是踩死了一只碍事的蚂蚁。在这一刻，石像之主终于无比清晰地认清了自己那可悲而又可笑的处境。


    骄傲、尊严、复仇……所有它坚守了亿万年的东西，在绝对的、甚至无法去理解的绝对力量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像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它眼中的疯狂与愤怒缓缓褪去，最终化为了一片死寂的平静，那是希望之火被彻底掐灭后的灰烬。


    良久，良久。


    它那颗如同山脉般庞大的头颅，缓缓地、艰难地、带着无尽的苦涩与屈辱，低了下来。


    “我……岩之神族之主，‘磐’，愿代表全族……向您宣誓效忠。”


    它的声音不再洪亮，不再愤怒，而是充满了发自内心的敬畏与被彻底折服后的虚弱。


    “尊您……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