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在的，宋瑶不想帮。


    就没见过这么能作死的人。


    但凡他明天铺垫一番再提这事，老爷子都没这么生气。


    可他偏偏就非得在大家都高兴的时候，说这么敏感的话题。


    活该被全家孤立。


    见宋瑶不理他，宋琢心头发慌。


    “姐，你是我亲姐，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宋瑶送他一个免费白眼，“我要不是你亲姐，早弄死你了。”


    故意惹老爷子伤心难过，被弄死也是活该。


    “姐我错了！”


    “那还不赶紧向外公道歉。”


    “不行，西北我是一定要去的。”


    “哪怕外公打断你狗腿也得去？”


    宋琢点头，“对，哪怕打断腿也要去。我还年轻，总要为自己的梦想努力一回。”


    因为激动，宋琢的声音不再收着。


    那句打断腿也要去，轻易被老爷子听进耳朵。


    他气的面色铁青，看宋琢的目光满是怒气，“兔崽子你是想气死我！”


    大舅担心他急火攻心，连忙劝慰，“小琢不懂事，咱们好好教，爸您别生气。”


    宋琢轻声嘀咕，“我只是不想一辈子都在做毫无意义的事。”


    “什么叫毫无意义？你知道多少人想进钢铁厂吗？钢铁工人一样能报效祖国！”


    “可我就是想做研究！我喜欢有挑战性的工作。”


    “你！”老爷子气的猛拄拐杖，“我管不住你了，我不管了！”


    老爷子愤愤回屋。


    大舅轻声埋怨，“小琢你平时再机灵不过的，今天怎么就不知道让让你爷爷呢。他也是为了你好。”


    “我……”宋琢委屈低头，满腹心酸。


    气氛尴尬沉闷时，宋瑶拉着贺云霄走出客厅。


    门外冷风袭来，宋瑶打了个寒颤，贺云霄连忙解开外套裹住她。


    “外头冷你快回屋去，我得走了。”


    宋瑶仰头问他，“今晚就不能留在家里住吗？”


    夜里冷，她急需大暖炉供暖。


    贺云霄爱怜地亲亲她额头，柔声轻哄，“还有点收尾工作要处理，明天早点回来陪你，后天我们一起早起去火车站。”


    宋瑶抱着他的腰，嘴上哼哼唧唧地说好，但手就是舍不得松开。


    贺云霄心头一软，柔声叮嘱她，“晚上早些睡。”


    宋瑶意有所指，“今晚怕是早不了。”


    贺云霄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客厅，发现宋琢犹如丧家犬一样的呆坐在那里。


    “这小子从小就倔，认定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要不给他把事情捋顺，他能别扭个十年八载。”


    小舅夫妻俩不在家，宋琢的事向来是老爷子拿主意。


    只要老爷子不同意，宋琢就绝不可能去西北，除非他偷跑。


    可有李景阳在，就算宋琢偷跑到达西北，也会被扭送回来。


    少年血气方刚、满身反骨，越是不让他做的事，他就越想做。


    倔到最后，不仅会伤老爷子的心，还有可能让自己身处危险。


    贺云霄见宋瑶沉默，低声询问，“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你一会顺路去四合院问问石树，看他是怎么许诺小琢的。”


    “石树跟我提过，说小琢在化学这块很有天赋。如果能跟在他身边系统学习，未来成就很有可能在他之上。”


    宋瑶有些意外，“臭小子这么厉害的嘛。”


    贺云霄点头，意味深长的提醒宋瑶，“另一个，上头非常重视石树。”


    不仅重视，还有可能许诺诸多便利。


    毕竟石树在化学领域的造诣，目前无人可比。


    宋琢以石树学生的身份同去，即便不被高度重视，但也绝对比在钢铁厂浑噩度日来的强。


    放在寻常人家，肯定会选择同意让宋琢去西北，可老爷子有自己的担忧和顾虑。


    这也是矛盾的根源所在。


    想要两边达到平衡状态，就需要人从中说和。


    这个道理，宋瑶又何尝不知。


    她摇头轻叹，“现在爷孙俩都在气头上，各有各的理，不好劝呐。”


    *


    话是这么说，但宋瑶还是决定明天一早找宋琢好好聊聊。


    至于为什么不是今天晚上，因为她想等宋琢冷静下来。


    毕竟这小子做事，经常只有三分钟热情。


    然而当天晚上，宋瑶起夜上厕所，发现老爷子一个人在客厅，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她吓了一跳。


    “外公？”


    老爷子听到宋瑶的声音，有瞬间的心虚，像极了做坏事被抓住。


    但很快恢复如常。


    他打开房间里的灯，语气温和地询问，“瑶瑶你怎么起来了，可是孩子闹腾你了？”


    “我起来上厕所呢，外公您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老爷子轻叹，“睡不着，便索性起身坐坐。”


    宋瑶秒懂他在为何事烦恼。


    正想安慰他，就听老爷子幽幽发问，“瑶瑶，你说外公真的错了吗？”


    宋瑶体贴道，“我知道外公您是心疼小琢。”


    老爷子声音微颤，絮絮叨叨地说道：


    “你小舅入伍这么多年，大伤小伤不断。你三哥也是，打小不爱被安排，当初我不同意让他当兵，他愣是偷偷摸摸给自己报了名。出去这么多年，回来的次数一只手数得过来。”


    “还有你小舅妈，明明是大户人家出身，非要走这样一条路。夫妻长年分居不说，自己身体也早早累出毛病。”


    “正因为他们一个个的不容易，所以我才想让小琢过平凡普通的生活。钢铁厂虽然枯燥，但至少平安顺遂。小琢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呢？”


    昏暗灯光下，老爷子眉间满是愁绪。


    宋瑶在他身边的沙发里坐下，斟酌片刻才开口。


    “外公，平安顺遂确实很好，可周而复始的工作会磨灭人的意志和激情。小琢是宋家儿郎，又是您亲手带大，身上满是您年轻时的血性，家里又有那么优秀的父辈和兄长在，他怎么可能愿意甘于平凡呢。”


    老爷子低声呢喃，“可西北荒凉，小琢他自小在京城长大，从未出过远门，你让我如何放心呢。”


    “小琢远比您想像的优秀能干，外公您不用担心的。再说，西北还有我和李景阳在呢，肯定不会让他被别人欺了去。”


    沉默半晌，老爷子最终叹息，“罢了，这事就交给他爸妈决定吧，只要你小舅两口子没意见，我也不阻拦了。”


    宋瑶默默松了口气，“那明天我陪小琢去邮局给小舅和舅妈打电话。如果他们没意见，后天小琢就跟我们一起回西北。”


    老爷子有些措手不及，“后天？你这么快就要走吗？”


    “嗯，娃他爸任务完成，得抓紧时间回去。我跟他们一起，能省不少事。”


    老爷子喃喃，“是该一起，一路上也能有个照应。”


    “可是丫头，外公舍不得你啊。”


    老爷子说着眼眶泛红，“下次见你，不知道得到什么时候去了。”


    宋瑶被他的情绪感染到，柔声表示，“我也舍不得你们，等孩子能出远门了，我就带他们回来看您。”


    “不用特意为我个老头子回来，只要你们在外头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宋瑶很少经历这样的煽情场面，喉咙堵的慌。


    许久后，她才控制住内心翻涌的不舍，紧抱住老爷子手臂。


    “外公你不仅是家里的顶梁柱，还是我们兄弟妹几人的指路明灯，我们永远爱你。”


    “你这丫头，上哪学的油嘴滑舌。”


    老爷子低声笑骂，眼眶里的泪水却在灯光下发亮。


    他哽咽着对宋瑶说，“以后难得回来了，隔间里的那些书，都带走吧。”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