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解下黑绒斗篷挂在一旁的屏风上，又脱下沾了夜露的外袍，只穿着一件素白中衣向榻边走去。


    烛光下，沈翊桉的睡颜安静美好。


    他今日换了一身月白色的家常便服，衣领微微敞开，露出一截如玉的脖颈。


    那本兵书摊开在他膝上，修长的手指还保持着翻页的姿势。


    姬昱蹲下身来，目光在夫郎脸上流连。


    白日里在宫中与姬瑾商议的那些阴谋诡计，那些死猫血符，此刻都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她伸手轻轻拂开垂落在沈翊桉额前的一缕青丝，指尖触到他微凉的皮肤，心中涌起一股保护欲。


    “嗯……”


    沈翊桉在睡梦中轻哼一声，眉头微蹙，似乎睡得并不安稳。


    姬昱不再犹豫，一手穿过他的膝弯，一手扶住他的背脊，稍一用力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沈翊桉比看上去要轻，抱在怀中如同一捧新雪，让她不自觉放柔了力道。


    “……妻主？”


    刚走出两步，怀中人却动了动，发出一声迷糊的呓语。


    姬昱低头，正对上沈翊桉朦胧睁开的双眼。


    那双眸子在烛光下如同浸在水中的墨玉，带着初醒的迷茫，待看清抱着自己的人是谁后，立刻漾起一层浅浅的笑意。


    “吵醒你了？”


    姬昱轻声道，却没有放下他的意思，“我抱你到床上睡。”


    沈翊桉眨了眨眼，似乎还在消化眼前的状况。


    他的脸颊因久睡而泛着淡淡的红晕，几根发丝黏在唇角，显得格外柔软。


    姬昱克制住想用指尖替他拨开的冲动，只是紧了紧手臂，向床榻走去。


    “什么时辰了……”


    沈翊桉的声音带着睡意特有的绵软，与白日里的清润截然不同。


    他下意识地环住姬昱的脖子，将头靠在她肩上，“宫中……出了什么事吗？”


    姬昱脚步微顿，沈翊桉的发丝擦过她的下颌，带着淡淡的沉水香气。


    她想起养心殿内姬瑾惊恐的眼神，城南废宅的血符，还有……


    所有这些都哽在喉头，却最终化为一声轻叹。


    “明日再说。”


    她将沈翊桉轻轻放在床榻上，拉过锦被盖到他腰间，“你先睡。”


    沈翊桉半撑起身子，睡意消散了几分，“可是有麻烦？”


    姬昱坐在床沿，伸手抚平他衣领的褶皱，“不算麻烦，只是……”


    她斟酌着词句，“姬嫱可能比我们想象的更危险。”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沈翊桉的目光落在姬昱有些疲惫的眉眼上，没有继续追问。


    他抬手替自家妻主取下束发的玉簪，如瀑青丝顿时倾泻而下，遮住了姬昱半边脸庞。


    “那本书，”姬昱突然指向榻上的《六韬三略》，“你看完了？”


    沈翊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轻轻摇头，“只读到‘文伐’篇，其中有些谋略……”


    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如何表达，“颇为阴诡，不似正道。”


    姬昱挑眉。


    她记得《六韬》中的“文伐”篇讲的正是如何用非军事手段瓦解敌人，包括贿赂、离间、美人计等各种阴谋诡计。


    “兵者，诡道也。”她随口道，起身走向妆台，“洗漱完再与你说。”


    妆台上的铜镜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姬昱用湿帕子擦了擦脸和手，冰凉的水让她清醒了几分。


    镜中，她看到沈翊桉下了床，将那本兵书仔细收好，又倒了杯热茶放在床头小几上。


    这些细小的动作让姬昱心头微暖。


    她解开中衣，换上一件柔软的寝衣，突然意识到沈翊桉正背对着她，规矩地整理着榻上的靠枕。


    姬昱莫名觉得有些好笑，便轻唤了一声，“翊桉。”


    沈翊桉转身，目光礼貌地停留在她脸上，绝不往下多看一眼。


    这种刻意的守礼让姬昱既觉得可爱又有些无奈，这都结婚有些日子了，他怎么还保持着新嫁郎的羞涩？


    “过来。”


    沈翊桉察觉到姬昱的意思，顺从地走过来，替她梳理长发。


    “我自己来就行。”


    姬昱有些不自在，虽然西越风俗如此，但她从小在军中长大，向来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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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习惯被人这般伺候。


    沈翊桉抬头，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妻主今日奔波劳累，让为夫尽些本分又何妨？”


    姬昱不再推辞，任由他给自己按摩两鬓，恰到好处的力道让她舒服得几乎喟叹出声。


    “你手上有茧了。”姬昱突然注意到沈翊桉指尖的薄茧，“最近在练字？”


    沈翊桉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抄了几卷佛经，想着……给你祈福。”


    姬昱心头一热，她伸手抬起夫郎的下巴，在那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吻，“翊桉如此待我，我心中实在欢喜。”


    沈翊桉耳尖微红，却没有躲闪。


    他起身吹灭了大部分蜡烛，只留床边一盏小灯，然后穿着素白中衣钻进了被窝。


    姬昱跟着躺下，刚调整好姿势，沈翊桉就自然而然地靠了过来，将头枕在她肩上，一只手轻轻搭在她腰间。


    “冷吗？”


    姬昱拢了拢被子，将沈翊桉往怀里带了带。


    秋夜确实有些凉意，但更多的是她想更贴近他的借口。


    沈翊桉摇摇头，发丝扫过姬昱的下巴，“妻主身上很暖。”


    姬昱轻笑，手指无意识地卷着他的一缕头发把玩。


    沈翊桉的发质极好，如丝绸般顺滑，在指尖缠绕又散开，如同某种安静的游戏。


    “那本《六韬三略》，”沉默片刻后，姬昱突然开口，“明日我想看看你标注的地方。”


    沈翊桉在她肩头轻轻点头，“世女觉得姬嫱会使用其中的计谋？”


    “不无可能。”姬昱斟酌着词句，“今日宫中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她没有具体说明那些死猫血符，不想让沈翊桉做噩梦。


    “那你要小心。”


    “嗯。”


    姬昱应了一声，她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儿搂得更紧些，“明日我要去趟城南，查一处可疑的废宅，你好好在这里待着，照顾好自己，知道吗？”


    “好，妻主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和父亲。”


    姬昱心头涌起一股暖流，她低头寻到他的唇，轻轻印上一吻，“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