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自己惹得自己哄
作品:《玉堂春深》 顾蘅回府那日,顾昀恰不在家中。
她照例先去明礼院见顾蕴之。
刚踏进院门,就见兄长倚在廊下,唇角噙着抹若有似无的笑。
“兄长笑什么?”顾蘅不解。
顾蕴之自然不会告诉她。
父亲只怕又会觉得自己当爹的任务被儿子做了。
招手让她近前。
“这些日子在国子监可还好?”
顾蘅将国子监见闻一一道来,连带自己的猜测。
以及那江湖术士是女儿身的事情。
说到七皇子失态处,顾蕴之终于敛了散漫神色。
将父子二人的谋划和盘托出。
本以为会看到妹妹如往常般欣然应允。
谁知顾蘅听完,脸色骤变。
原本纠结的神色变得十分难看。
“我不同意。”
顾蕴之眉头一拧:“为何?什么时候了,别犯糊涂。”
顾蘅豁然起身,茶盏被袖风带翻,在青砖地上砸出清脆声响。
“这世道对女子本就艰难!多的是别的法子!何必要用这个?”
“这是最稳妥的路。”顾蕴之打断她,声音沉下来,“不动一兵一卒。”
“稳妥?”顾蘅冷笑,“牺牲一个女子的一辈子,这叫卑鄙!”
顾蕴之怔住。
有些不明白顾蘅为什么这么大的反应。
只见她整个人显得凌厉非常。
看上去十分陌生。
他压下心头诧异,冷声问:“那你待如何?”
窗外暮色沉沉,将两人对峙的身影拉得老长。
一方是步步为营的世家谋算,一方是初现棱角的少年意气。
顾蘅站得笔直,眼神直直射向顾蕴之,毫不避讳。
“总之,不要把一个无辜女子的一生搭进去。”
顾蕴之闭了闭眼,强压怒意:“蘅儿,我知道你心善。可七皇子已是最好的人选,沈家姑娘还能找到比皇子更好的选择了吗?”
“若不如此,沈家怎会站到我们这边?皇帝多一份保障,我们就多一分危险!”
梦中那位被吊死在宫门前的沈皇后在顾蘅脑海中一闪而过。
“那七皇子可非良人。”
“再者,牵连无辜之人,”顾蘅冷笑,“你以为沈家会真心相助?”
“那你给我个更好的法子!”顾蕴之怒不可遏,猛地拍案。
一时间气血翻涌,可也不愿意落了下风。
顾昀刚踏进院子就听见这声巨响。
门房说顾蘅一回来就去了明礼院,他本想来问问国子监的事。
结果一进门就看见“兄弟”俩跟乌眼鸡似的。
看到他来两人也没有反应。
顾蘅肃然而立,站得离顾蕴之足有一丈远。
一张脸绷的紧紧的。
“你们俩这是闹哪出?”顾昀挑眉。
上次不还是哥俩好吗?
“我不同意你们的计划。”顾蘅直接道。
顾昀皱眉:“这等大事,岂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顾蘅想起松泉南下带回的银钱,心中更多了几分把握。
“我有办法,请父兄给我些时日。”
“若办不成,”顾蘅一字一句,“我娶沈姑娘都行!”
“呵,”顾蕴之气笑了,“沈姑娘就是横死街头,上面那人也不会让她嫁给你!”
顾昀赶紧打圆场:“蘅儿,听你兄长的......”
“砰!”
顾蘅见说不通,只广袖一挥,茶盏砸在地上碎成几瓣。
随后往那一站,抬起头静静地与二人对视。
目不斜视与之对视。
不仅如此,也不再收敛气势,往那儿一站,竟压得满室寂静。
顾昀突然意识到,往日那个温顺的“儿子”,原来全是装的。
此时才是她的真面目。
顾蕴之看她摔东西,也被激出了火气,声音冷厉:“你同我摆什么架子!”
“在这里耍什么威风!”一时之间,两个人互不谦让,气氛瞬时剑拔弩张。
(顾昀:???这家主到底是谁?你俩搁这儿比什么气场?)
沉默半晌,顾蘅忽然道:“我不想这世上再多一个像你母亲、我母亲那样的可怜人。”
顾昀:“......”
这是在骂我吧?
“好!很好!”顾蕴之怒极反笑,“我倒要看看你能翻出什么花样!别指望顾家给你收拾烂摊子!”
顾蘅利落转身:“不劳兄长费心!”
看着顾蘅转身就要走,顾蕴之猛地站起身,脸色煞白,胸口剧烈起伏。
他本以为这些年缠绵病榻,早该磨平了脾性。
此刻却被顾蘅一句话激得气血翻涌。
“混账东西!”他一把掀翻案几,笔墨纸砚哗啦啦洒了一地,“你这是什么态度!”声音嘶哑得像是从肺腑里挤出来的,连指尖都在发抖。
案几翻倒,墨汁溅在顾蘅月白的袍角上,像泼了一串狰狞的血点。
顾昀下意识要拦,却见顾蕴之突然捂住心口踉跄两步。
指缝间漏出几声压抑的咳。
顾蘅本能地伸手去扶,却被狠狠甩开。
“滚!”顾蕴之喘着粗气指向门外,“既然看不上顾家的手段,你现在就给我——”
话未说完突然弓下腰,咳得撕心裂肺。
帕子上瞬间洇开刺目的红。
“蕴之!”顾昀大惊,“有什么好好说就是,何必动怒!”
顾蘅僵在原地,伸出的手缓缓攥成拳头。
狠了狠心,还是转身离去。
那副倔强样子,气得顾蕴之又摔了几个茶盏。
顾昀越看越觉得蘅儿这样和月娘何其相似。
但到底心疼长子,一叠声的叫人请府医。
顾蘅无视身后的动静。
她跨出门槛时,暮山正抱剑守在廊下。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偏头——有些人,第一眼就不对盘。
顾蘅一边朝听月轩快步走去。
一边在脑子里飞速盘算:顾昀和顾蕴之都低估了沈老将军的固执。
梦中沈老将军是坚定不移的保皇派,最终选择站在孙女的对立面。
沈姑娘被沈家放弃,最终被逼死在城门。
沈姑娘一死,沈老将军无法接受自己害死了唯一的孙女,自责之下也选择了自缢。
自此京城失去了最后一道屏障,后头叛军长驱直入,无力回天。
可是这些却不能和他们说。
现在若是要让沈老将军真心臣服,只能让沈老将军认清皇帝的真面目。
对皇帝彻底失望才行!
顾蕴之吐血她心中愧疚,可是以沈姑娘威胁沈将军顺从。
此事断不可为!!
这就是为何她坚持己见的原因。
她叫来两个暗卫,仔细叮嘱了一番。
“夜阑、沉舟去查查那个术士的底细,特别是......”
声音渐低,两个暗卫领命而去。
她又取出一个荷包交给松泉:“把这些交给柳鸢,就说是我答应她的。”
里面是南边产业半年的收益,还有一封密信。
随即她让松泉附耳过来,细细叮嘱一番后。
给了他对牌让他连夜出府。
翡翠等人看着主子冷肃的侧脸,谁也不敢多问。
直到子时,顾蘅确认所有布置都已妥当,才稍稍松了口气。
松烟捧着个檀木匣子进来,问她放在哪里。
里头是她这些日子让柳鸢为顾蕴之寻来的珍稀药材。
看着匣子,顾蘅又想起兄长咳血的画面。
她为难地在屋里来回踱步,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月色如水,顾蘅轻巧地翻过明礼院的墙头。
守夜的暮山看见她的身影,默默退到暗处。
我没看到~
你自己惹得自己哄去吧~
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