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酒囊饭袋

作品:《玉堂春深

    “什么?玄真被抓了?”崔时序猛地站起来,“就......就这么简单?”


    江存明放下手中箭簇,眉头微挑:“顾大人这次倒是格外干脆。”


    顾蘅垂眸思索片刻:看来应该是沈老将军那边松了口,不然按照顾昀这么圆滑的性格,不可能处事如此大胆。


    三人心下一松。


    虽然没见过建元末年先帝迷信术士时的惨状,但从父辈们讳莫如深的态度里。


    也能猜到一二。


    松烟匆匆跑进来。


    “禀三皇子,各位公子们,下午的骑射课恢复了!”


    “我们大人特意吩咐的,说'君子虽雅,也要强体'。”


    三人对视一眼:“陛下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下旨呗,教习换成了崔公子的二舅舅。”


    “? ? ? ?”


    崔怀瑾干巴巴地扯了扯嘴角。


    “中书令大人当真是...有勇有谋啊。”


    顾蘅眉梢一挑,似笑非笑:“是谁前几日吵着要除妖道的,要恢复骑射的?”


    “怎么?你舅舅教习你就不喜欢了?”


    说得轻巧,等你上课了你就知道错了......


    “我休沐就去顾府!”崔怀瑾梗着脖子,“亲自给你爹道谢!”


    顾蘅突然挺直腰板,下巴微扬。


    “不必!谢你爹吧!”


    “嘿!”崔怀瑾跳起来就要去掐她脖子,“你占我便宜!”


    江存明抱着书卷站在一旁,无奈摇头。


    真吵啊。


    真好啊!


    崔怀瑾突然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凑近。


    顾蘅一时不察,狠狠砸在崔怀瑾的背上。


    “嘶!顾二你消停点!”


    顾蘅:“......”


    @#¥@%%&……&


    不是你先开始的吗!


    “你们听说了没?陆明祈那小子,竟然举荐了个寒门子弟进了御史台。”


    一直当背景板的七皇子也抬起了头。


    “他?举荐人?”凤眼里闪过一丝玩味,“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陆明祈可是出了名的看人不起。


    世家一巴掌,寒门更是降龙十八掌。


    “可不是!”


    “那家伙平时见到人,都要人绕着他走,居然会主动举荐人?”


    顾蘅托腮:“举荐的何人?”


    “说来也巧,也是咱们国子监的。”


    七皇子疑惑:“谁啊?没听说啊?”


    “就那个叫.....叫谢衍的吧?”


    “更怪的是...陆明祈这从不与人深交的性子,却亲自为他作保。”


    七皇子挑眉:“管他的呢,一个小小的言官。”


    说完起身,理了理长袍:“走吧,这会儿左右无事,上次坑了你们,这次咱们去醉仙楼好好吃一顿去?”


    顾蘅:“走走走!”


    做足了纨绔样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杀到长安街。


    刚踏进醉仙楼的门槛,松墨便从柜台后迎了上来。


    他目光在顾蘅身上一扫,神色如常。


    仿佛对自家二爷此刻不该出现在酒楼一事毫不意外。


    “几位公子,楼上雅间已备好了。”松墨微微躬身,声音压得极低,“大少爷刚盘完账,银子...在他那儿。”


    顾蘅颔首,浑不在意:“行,后日休沐我去寻他。”


    崔怀瑾耳朵尖,凑过来挤眉弄眼:“哟,顾二爷这是没钱了?”


    “闭嘴吧你。”顾蘅一把将他脑袋按回去。


    转头对松墨道:“今日不必记在账上。”


    紧接着顾蘅大手一挥!


    那些菜给我上好的!


    上多的!


    三人抱团,眼角含泪:蕴璋终于恢复到他们熟悉的样子了。


    他们再也不要为出来吃饭没银钱发愁了。


    雅间内,七皇子楚承宵难得正经。


    举杯郑重道:“上次宴席是本皇子疏忽,让三皇子钻了空子,连累诸位。”


    说罢仰头饮尽,酒液顺着下巴滑落,在锦袍上洇开一片深色。


    “殿下言重了!”


    顾蘅接话,也举杯饮尽。


    月上中天。


    酒过三巡,楚承宵已经摇摇晃晃,绯色衣袍半敞。


    活像只醉酒的火鸡。


    风流倜傥,好不惬意。


    虽说今日被几人狠宰了一顿,架不住三皇子去了战场。


    心情好。


    坐着辇车摇摇晃晃回了内城。


    顾蘅三人熟门熟路摸回国子监。


    轻车熟路翻墙入院,生怕动静大了引了人来。


    “世家皆是一群酒囊饭袋!”


    一道冷冽声音突然劈开夜色。


    墙根下,陆明祈不知何时立在那里。


    月色勾勒出他挺拔如松的身影。


    那张俊美到凌厉的脸上满是讥诮。


    “整日只知宴饮作乐,结党营私,简直是国之蛀虫!”


    说完,这位镇国公独子拂袖而去。


    雪色衣袂在风中翻飞,留下满园清冷梨花香。


    墙头上三人僵成雕塑。


    顾蘅:“…”


    崔怀瑾:“…”


    江存明:“…”


    “不是——”半晌,崔怀瑾终于憋出一句,“他有病吧?!”


    夜风卷着花瓣掠过,仿佛在替某两人回答:


    嗯,病得不轻。


    *


    陆渊倚在软榻上,有些漫不经心。


    “今日我见过那孩子了,很是不错,不说学识。”


    “人品样貌都是上乘,就是我瞧着性子倔了些。”


    长公主正为他斟茶,闻言手腕微顿。


    “明祈难得与人交好,只是这性子不好——不知是福是祸。”


    “无妨。”


    陆渊接过茶盏,氤氲热气模糊了他锐利的轮廓。


    “我瞧着他对明祈多有照拂,而且不过是个御史台的小官,翻不出什么风浪。”


    长公主欲言又止。


    她想起那日皇帝在她面前痛哭的模样。


    一国之君被臣子逼到如此境地,简直令人发指。


    终是忍不住轻声道。


    “你...能否再推他一把?”


    陆渊抬眸:“为何?”


    室内一时静默。


    长公主垂眸。


    她知道,镇国公府如今的荣华,终究换不回丈夫那条腿。


    他对皇帝...终究是心有芥蒂的。


    让他继续为皇帝保驾护航,未免有些强人所难。


    “我明白你的心思。”


    陆渊忽然开口,打破沉默。


    他伸手覆住妻子的手背,“你我夫妻一体,我自当尽力。”


    略一沉吟,又道:“先让他在御史台历练些时日,若是个得用的,我再想办法。”


    长公主抬眸,烛光映得她眼角细纹温柔似水:“有劳你费心了。”


    陆渊想起午后见到的那个少年。


    一袭青色色官服立在阶前,日光斜照。


    却仿佛照不进他周身三尺。


    眉目如墨裁就,眼底凝着冷。


    恍若黑夜游行的邪神,唇角噙着丝笑,却无端像柄半出鞘的薄刃。


    陆渊忽而轻笑,看着膝上旧伤。


    每逢阴雨天便作痛,春日里更是难捱。


    既然是陛下要他们夫妻找刀...


    那这把刀利不利;


    割的是谁的喉?


    可就由不得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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