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出墙红杏(46)

作品:《小炮灰【快穿】

    赵过此时却并不在署衙内。


    随着邵云霄的年纪一天天增大,对元镜这个太后僭越弄权之举不满的人便越来越多。其人私下往来之书信、府中暗通之密会,皆需他悉数查来。


    此刻,他正在一吏部主事家中正堂设椅安坐。


    小小主事,六品官职,在京城之中毫不起眼。然而就是这六品小官,竟在家中藏了巨额之富,更与曾任三边总督、现任兵部侍郎孟子显有十数封密信往来,妄言国本废立之事。


    孟子显的回信中口气暧昧不清含糊其辞。但这小主事着实文藻悲切,口口声声叹息国主受制,寝食难安云云。因念孟子显大人为江阁老故旧门生,故多次写信相劝请求孟子显为那被困在宫中的皇上奔走效劳。


    赵过一封一封拎在手中看过,一笑了之,并不如何在意。


    他姿态懒散,长腿微屈,随手将书信扔进负责检抄的档头番子手里,撑着手对满面怒容的主事粲然一笑。


    “莫急,您家东西多,且得搜一会呢。要不……您跟我喝杯茶?”


    他捏着小巧玲珑的绿玉茶杯朝主事略敬了敬。主事一口唾沫“呸”在了地上。


    “奸宦!”


    赵过眉毛压了压。


    “这是怎么说话的?”


    他笑着自己喝了茶。


    主事冷笑,“你赵过不过是个屠夫家的小子,自己上赶着去了东西进宫来,趋炎附势欺上瞒下的事干了有多少?从你手里买官,一个知县三千两白银,一个知府八千两,京官主事郎中更是高价一万两白银!你等将江阁老这样的忠臣排挤出京城,蒙蔽圣听,为非作歹!”


    他说了一大通,但赵过连眼皮都不抬一下,悠然自得地撇走茶水表面的浮沫,翘起的长腿一下一下和着大门外街上路过吆喝叫卖调的菜贩子小幅度晃动着。


    主事将他里里外外酣畅淋漓地骂了个遍,末了嗓子都干了,气喘吁吁地最后等着他说了句:“深宫妇人的走狗!”


    在场所有东厂、锦衣卫的番听见这句话瞬间都低下了头颅。


    几十号人摩肩接踵进进出出的屋子,顷刻间便没了一点动静,只有主事粗喘如牛的呼吸声和脚步衣角的摩擦声。


    赵过终于放下了茶杯。


    他调整了下姿势,倾身撑着膝盖,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主事涨红的脸。原本还怒目而视的主事,慢慢在他冷锐的目光下无端迷茫慌乱起来,最后颇为不自在地移开了视线。


    赵过:“走狗?这话我都听腻了。”


    他笑了一下。


    “这么多年,不少人都骂我是狗。这个字可真难听啊……但听得多了我也就听惯了。狗就狗罢,为娘娘办事,便是受些委屈,又能怎样呢?”


    他摇着头似是十分无奈地叹息。


    “我一片肝胆忠心,只是无人体谅罢了,只有娘娘——”


    主事插嘴道:“你有什么忠心!不过是为那位弄权生——啊!”


    话音未落,赵过便忽而毫无预兆地抄起身旁绿玉茶盏,胳膊一抡干脆利落地砸在了那主事的脑袋上,将他接下来的话给吓了回去。


    滚烫的茶水溅在头上、脸上甚至是眼睛里。主事痛苦得大叫。


    茶盏炸裂碎在地上,甚至都没有一个人敢去收拾收拾。


    众下属噤若寒蝉,而赵过却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仍然维持原来的动作,镇定自若地劝解主事道:“我最不喜有人打断我说话,下次不要再犯了。”


    <span>记住本站:</span>    语毕,他轻描淡写地拍拍主事的肩膀,语气恹恹道:“行了,叫你这么一闹,我连说话的兴致都没有了。你看看你,真叫人扫兴。”


    他挥手叫人把还在发抖,一脑袋茶水茶叶的主事拖下去,自己站起来伸了几个懒腰。


    下属递上一封刚搜到的信件。


    “厂公,这是他藏在床铺底下的信。信中没有署名,似是近两日送到的,并未搜到回信。”


    “没有署名?”


    赵过疑惑地拆开看了眼。


    那是一封简短而明了的信。数行松烟墨迹,不过说了一件事情——


    这位神秘的写信者自称已然十分了解主事对皇上、对邵家的忠心,但目下时机未到,叮嘱他不要妄自生事。


    寥寥数字,要言不烦,一挥而就。


    这是谁写的?是孟子显?是江存望的其他门生旧故?又或是其他对娘娘心怀异心的臣子?


    赵过皱着眉头仔细盯着字里行间的笔迹运势,怎么看怎么觉得……怪异。


    这字迹是被人故意修饰过的,略有些别扭,绝不是写信人平时惯用的笔迹。只是即便修饰过,那种极为熟悉的细节还是不免让赵过发现了端倪。


    这笔笔横折撇捺,竟……有些藏不住地肖似自己的运笔习惯!


    不。


    赵过瞬间抓紧了信纸。


    这当然不会是他写的。那么什么人能在故意矫饰字迹的情况下还是难免藏不住肖似他的运笔习惯呢?


    赵过想到了一个人。


    承他一笔书法教习的他的学生,当今皇上,邵云霄。


    *


    邵云霄已然到了该成亲的年纪。


    元镜本就难得有空管教他,平日里不过从宫人嘴里知道他平日都做些什么,身边亲近的人有哪些,与什么人有什么样的来往。


    至于平日里请安闲话,倒是随着邵云霄年纪渐长而愈加像是走个形式了。兴许是孩子大了总归要和母亲离心些,元镜自觉二人甚至都不如他小时候刚到宫中时亲近了。


    元镜着人去选了待选贵妃的女孩,不过两月上就紧赶慢赶选出几个优秀出挑的进了皇城。


    元镜去见过几个女孩,仔细比较过,心中十分属意其中一个年纪最长的姑娘。那姑娘容长脸,高身段,面目端正柔和,一举一动十分端庄大方,叫人心生亲近之感。


    她兀自在心中定好了人选,回头才去跟邵云霄说这件事。


    彼时,邵云霄正在洗头。


    他的头发十分漂亮,浓密黢黑,长长地一直拖到大腿上。


    香水洗过的秀发被宫女小心翼翼地拖着散开在架子上,一点一点晾干,满室都是氤氲的甜暖香气。


    邵云霄衣袍单薄,懒散地斜歪在榻上笑着看着元镜。


    “母后这个时候驾临,恕儿子不能行礼问安了。”


    <span>记住本站:</span>    元镜坐在他头朝向的一边,伸手碰了碰他的头发。


    “长得越来越好了。”


    邵云霄不语,只是笑。华美柔顺的绸衣披在他修长的身段上,虽是男儿体态,却有种异常的曼妙美丽。


    元镜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正事:“今日母后替你看过了你的贵妃人选,虽是不选后只选妃,但也不能错了规矩。其中有两个女孩母后看着不错,来日定下面选的日子,你同母后一块去见见。”


    邵云霄听了这有关他人生大事的安排,却好像丝毫不在意。他既不高兴,也不生气,只是一味撑着头看着元镜笑。


    元镜疑惑地问:“云霄,可听见了没有?”


    “听见了。”


    他动了动身体,小幅度打了个哈欠。


    “一切全凭母后做主就是了。”


    元镜:“你若有中意的,也可跟母后说。”


    “说?”


    邵云霄掀起眼皮。


    “当真能说么?”


    “自然。”


    邵云霄笑了,胸膛略略震动。


    “若要儿子说,那儿子就只要漂亮姑娘,越漂亮越好。”


    元镜:“这些姑娘都长得不错。”


    邵云霄摇摇头,问:“有我漂亮吗?”


    元镜顿了下。


    她看了眼眼前人浓艳的一张脸,下意识在心里给出了答案。但接着她就发觉了这个问题的荒唐之处,斥道:“什么话!不成体统。”


    邵云霄轻声道:“那就是没我漂亮。那不行,丑,我不要。儿子最是轻薄好色,只喜欢美女。”


    元镜皱眉,“休要胡话!这是一国之君应当说的话么?”


    邵云霄:“儿子只是实话实说。不是母后叫儿子说的吗?”


    元镜被堵回来了,一时有些语塞。


    她甩袖起身,“……这样的浑话以后不准再说。”


    邵云霄定定地瞧了她半晌,终于略略欠身道:“知道了,母后不让儿子喜欢,儿子听话就是了。”


    长发随着他的动作略扯了扯。元镜抬头,只看见了邵云霄的笑脸。


    “……此事便由母后替你安排。”


    “是。”


    元镜莫名觉得他的笑脸有些奇怪,便移开了视线,转身欲要离开此地。


    <span>记住本站:</span>    “母后。”


    元镜转身。


    “何事?”


    邵云霄趴在榻上,隔着重重缭绕熏香与她对视。


    “母后明日午膳可回乾清宫同儿子一起用么?母后许久没有跟儿子一起用膳了。”


    元镜略想了想,觉得不是什么大事。


    “可。”


    “那……儿子就在这里等着母后了,母后可不要骗我。”


    邵云霄歪在那里,乌发绸衣,喃喃道:“不要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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