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踝绕铁索缠万念

作品:《将·长安阵

    “殿下,”杨崧闻言赶忙上前一步,“我愿带兵劫狱,救下绫玉,望您恩准。”


    他那眼眸坚定无双,诚挚到让人无法不信。


    萧砚轻叹一声点了点头,“好,那便依你。”尔后又想到什么似的,望向杨崧的眸子里含着隐隐担心,“说实话,绫玉将令堂遗物留于冀州交给她昔日的战友,你……会怪她吗?”


    杨崧也没料到萧砚能问出这般问题,他蹙眉沉吟片刻,尔后郑重地摇了摇头,“绫玉为人你我皆知,她心性纯良敢爱敢恨,我相信,也支持她做出的一切选择。”


    他微微一顿,抬眸望向萧砚,“更何况,钟离桉势力内部亲如一家,我也多次与白铭他们交手切磋,我能保证,他们待绫玉,亦是一心赤诚。”


    萧砚闻言,也放下心来,松了口气,抬手按了按杨崧的肩膀,“如此便好。”她转头望向陆启,“那你明日见了绫玉,便与把我们的计划全部告诉她,也让她好有个准备。”


    “好,那我……”


    陆启刚开口,便被杨崧打断,“陆先生,您于此行定是以身犯险,不如明日我代您去……”


    “绝对不行,”还没等杨崧说完,陆启便斩钉截铁地摇了摇头,“我尚可掩去身份混入其中,若是将军您去了,他们定会百般阻挠,若如此,要见绫玉一面可谓难上加难。”


    他望着满面担心的杨崧,不由长叹一声,抬手拍了拍杨崧的肩膀,“放心,杨将军,不会有事的。决战在即,您好好操练兵马休养生息,我也该准备动身了。”他回过头来,冲萧砚和杨崧郑重地一抱拳,“二位,告辞了。”


    出了帐的杨筱被士卒象征性地押着到了狱中,被掼上二十多斤中的脚镣,猛地一推,关进牢房之中。


    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四处乱窜的耗子吱哇乱叫着,杨筱在自己的牢房里溜达着看着周遭死气沉沉的一切,皱着眉烦躁地踢了一堆稻草,脚镣骤然哗啦啦作响。


    她长叹一声,尔后随意地靠了上去。


    没有枪,也没有佩剑,杨筱只能百无聊赖地将护臂上的机关拨起来,按下去,听着那细针进进出出发出“咔哒咔哒”的响声,尔后心烦意乱地仰了仰头,长叹一声。


    一个文人,拎着一把佩剑逃过了羌北游牧人的缠斗,带着骨笛与血书遍体鳞伤地杀到羌王面前。


    这人,不是齐琨,还能是谁?杨筱不由得按了按鬓角,在她从小到大的印象当中,齐琨从没有过如此姿态。


    归隐的书香世家长子素来都是一副玉树临风满腹经论的样子,似乎在他眼里,气节比生死更加重要。可如今,他却为搬请羌王出兵受尽如此屈辱,哪怕丢掉性命也要争取一线机会。


    想到这,杨筱心中不由得一阵绞痛,她鼻子一酸,仰头靠在墙上,忍着眼泪长长喘息着。


    他们为了这岌岌可危的世道,究竟牺牲了多少啊。


    钟离朔献出生命,她与岑珣只身离家,身赴乱世,白铭也用尽毕生无异,无休无止地征战着,徘徊于生死之间。


    身为武将,疆场搏命本事常事,可不曾想连文官也受此罹难,朝不保夕。


    钟离桉日理万机,却险遭毒手,就连平日里一尘不染风度翩翩的齐琨,也为了北羌的一支援兵,冒着生命危险,孤身一人踏入满是风雪与狼群的北羌。


    他凭一己之力破开围堵,苟延残喘地出现在羌王面前,拿骨笛为信,赌他出兵的可能……


    她含泪长叹一声,或许在所谓责任面前,个人尊严轻如鸿毛。


    他们是乱世的青年才俊,生来就是要为这山河平乱的。


    可他们也是人啊。


    他们身居高位,各怀绝技,却独独少了一份属于普通百姓的安和与温馨。他们被志气和责任驱使着不断前行,从不敢,也不能回首往事,贪图一时幸福。


    他们背负了太多太多,而此刻,杨筱只求能快些平定天下,让一切罹难终结于此刻,好让天涯人团圆相聚,有情人厮守终生。


    若可以,她再不想离开他们半步。


    心中酸涩顿时涌上喉间,她将泪水哽住,抬眸望着死气沉沉的环境,不由得牵唇苦笑一声。


    她还从未有过如此心境。


    都怪这阴暗幽闭的环境,将本该埋在心底的委屈全都撩拨起来。


    也罢。


    她闭了闭眼,深叹一口气,难归难,哪有平世安民不用付出代价的?好在,这一路苦难都值得,决战在即,天下将定,不论战后是死是活,此生足矣。


    只可惜,身在这大牢之中,恐怕连白铭最后一面都见不到了。还有岑珣,她精进武艺之后还没和自己交过手;还有齐琨,薛敞,张平……


    杨筱靠在墙角,自嘲地笑着。本以为大志已平,自己便可无念无想,了结此生,可没曾想真到了如今这一步,却还有万般牵挂难以割舍。爱人与战友的音容笑貌,每回想一次,就如同在心间剜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刹那间痛彻心扉。


    黑夜不知过了多久才渐渐弥散,日光从那虚掩的门中依稀洒过,将那一扇扇铁窗的倒影掷在地上。门,窗,还有地下的影子,将那狱中犯人牢牢囚禁在狭隘的隔间之中,动弹不得。


    锁链束住了手脚,铁门关上了心神,关押已久的犯人已经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疯的疯,傻的傻,每日靠着那残羹剩饭苟且活着。


    杨筱睁开双眸,不由得叹了口气,刚活动活动肩胛,却闻那大门外似是有什么吱呀呀响着。她心下一动,靠在墙上,歪头往出一望,只见一片日光倾泻进来,狱中的一片死气顿时无处遁逃。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不出片刻,一个装束利落,窄袖胡服之人蒙着面,同那狱卒站在她的牢房门前。


    “请吧,大人,”那狱卒将拴着铁门的锁链打开,又一圈圈取了下来,“小心行事,别伤了她,也别伤了自己。”


    话毕,那狱卒便将铁链套在门口,转身离去。


    杨筱抬眸望着那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身影,眼里一闪而过的恍惚马上被笑意取代。她靠在墙上,畅然一侧头,“师叔?”


    齐琭微微一怔,将脸上的面纱扯下,蹲在杨筱面前,“怎得这回愿意叫我师叔了?”


    杨筱笑着倚在稻草堆上,冲齐琭抬了抬下巴,没有言语。


    顺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久违的窄袖战袍出现在“齐琭”身上,他不由得牵唇一笑,“我若还敢那么穿,今日就要和你一同关在这里了。”他抬眸对上杨筱发红的眼眶,眉头不由得一皱,“怎么了这是?”


    杨筱长叹一声,“姜文所言的那个白衣文人,就是师父啊。”


    齐琭闻言,心头顿时抽痛一下,他长舒一口气,蹙眉点点头,“我知道。”


    看着幼时无比亲近之人蹲在眼前,杨筱积压的心绪再也按耐不住,皆化作无声的泪水倾泻而出。


    “怎么还哭了?”齐琭见状,不由得一惊,赶忙压着声音手忙脚乱地安慰着,“兄长他只身一人面见羌王,定是要以诚心打动他,现在羌王已经出兵,他受的苦不会白费的。”


    杨筱抬手揩了揩泪,强忍着哭腔道:“我知道,师叔,可是我……一想到这段时间他们所经受的一切,”她苦笑一声,“我管不住自己的心绪。”


    望着杨筱倍不自胜的样子,齐琭心中也一阵难受。他像看到了年少的自己那般,心里满是委屈与不甘。


    对家人与故交的万千思念,也只得化作一声轻叹,弥散云端。


    “我懂,绫玉,没事的,”齐琭拍了拍杨筱的肩膀,“你虽已经与萧砚交心,但情感依旧不能表露太深;你能融入赤霄府,但在一切结束之前你依旧不能敞开心扉。你所经历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当年又何尝不是如此?”


    齐琭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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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杨筱并坐在墙边,“朝中阴谋种种,若在这深宫之中吐露半点心思,招来的都是杀身之祸。若是家书落到他人手里,或是让奸佞之人得知兄长的半点消息,他们便立马找到你们所在,以你们的安危,来要挟我的进退。


    “所以我只能装出什么都不在乎无欲无求的样子,”他回眸笑望着杨筱,“就像你前日装作彻彻底底投降萧砚,早已与钟离桉他们划清界限那样。”


    他望着杨筱,轻轻摇了摇头,“我虽没你做的决绝,但你的想法,我都明白。”他抬手拍了拍杨筱的肩,宽慰道:“不过还好,过几日决战之后,你很快就能与他们相见了。我也得直面兄长啊,”齐琭笑叹一声,“正愁怎么给他一个解释呢。”


    “好了师叔,我没事,不用费力安慰我。”杨筱笑了笑,抬手将眼角的泪水拭干。她长呼一口气,畅然靠在墙边,“话说,你怎么进来的?靠银子吗?”


    “当然,我俸禄比你高。”齐琭点了点头,尔后压低声音,郑重道:“决战那日,令兄会来劫狱,你提前做好准备与他里应外合,切勿落在萧韫手里。”


    “好,多谢你了。”杨筱点点头,“届时我会尽力在此阵生门之处派兵为他们引路,你回头告诉兄长,派范困在生门附近将他们引进来。”


    齐琭颔首思索片刻,尔后点了点头,“范困亦是赤霄府上人,也与白铭他们交过手,若他们认得范困,便定能破开此阵。认不得也没关系,还有我呢。”


    杨筱闻言一笑,“也好,三部势力正映三大主殿,合力攻之,加以内乱,此阵必破。”


    “好个‘此阵必破’,我和萧砚两人通力合作的结果,就这么被你彻彻底底地破了。”齐琭笑着拍了拍杨筱的肩膀,慢慢站起身来,“那到时候便按计划行事,我不宜久留,先告辞了。”


    “好,慢走。”


    “对了,”齐琭刚走出两步又折返回来,“这些日子一定照顾好身体,你还要打仗呢,千万别耗倒自己。”


    “放心吧。”杨筱冲齐琭摆了摆手,扬头道。


    齐琭点点头,颔首一笑,转身离去。


    黑漆的大门吱呀呀的关上,手腕粗的锁链再次一圈圈地将门缝绕上,发出“哗啦啦”一阵碎响。


    涌入地面的几缕阳光又被掩映而去,没了曙光的狱中又是一片死寂。


    只有护臂上的机关“咔哒咔哒”的声音不断响着,像是谁人的脚步声一般。


    -


    料峭春寒遍洒大地,西北狂风依旧不停。一众铁骑立于高原之上,手持弯刀,头顶毛毡帽子,任由凌冽春风将他们披散的头发扬起。放眼望去,黄土之上一片阴霾逼压而来,与天上乌云融为一体。


    骄横跋扈的羌族少女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往羌王身边靠了靠,“爷爷,这中原的纷乱,真的需要咱们来平?”她傲气地一抱臂,“那杨筱又是什么人物?”


    羌王俯视着高原之下的巨大城池,“到时候见了她,你就知道了。至于平乱,就当是帮帮我那素未谋面的外孙女吧。”他微微叹了口气,“那齐琨所言句句动人肺腑,就算是为了他那一腔忠义,这忙,我也得帮。”


    那少女皱了皱眉,不屑道:“中原人油嘴滑舌,先前在岁银上为难我们的不也是他们?”


    “你不懂啊,”羌王摇摇头,“我阅人无数,对方心意诚不诚我一眼便看得出,况且那齐琨是小筱的师父,我们若是不帮,于情于理都过不去。”他说着,嗤笑一声,“你再看萧韫派来的那什么姜文,纯属蠢货,还说什么让我在骨笛之事上责令赤霄府。”


    羌王策马向前一步,立在那高原之边,俯瞰着关中的城池,尔后一转手中弯刀,直直向天举起,“弟兄们,等东面火起,我们便冲入山下,直捣长安阵!”


    漫山兵士都举着弯刀震声喊着,铺天盖地的气势宛如西北狂沙一般,遮天蔽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