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齐琨闻言不由得一撑身子，却牵到伤口，痛得瑟缩了一下。


    “一个人能破我守帐围堵，不卑不亢地在我面前提诉求。”羌王靠在靠背上，赞许地望着齐琨，“你的决心我看得到，你和杨筱的师徒情，我亦能知晓。”


    他将骨笛按在桌上，站起身来往杯中倒着酒，“再加上你刚见我没多久，那个什么萧韫就派那么个东西出来要挟我。我现在不出兵，更待何时？”


    齐琨望着羌王，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他长舒一口气，强撑着起身给羌王抱拳道：“多谢羌王。”


    羌王笑着一颔首，“不必谢我，我是真的佩服你啊。”他捻起桌上的酒杯，绕出桌前，蹲在地上将烧酒递到齐琨面前，“这一杯，敬你决心，敬你胆识，敬你风骨。饮下此杯，我即刻派人治了你的伤，把你安安稳稳送回冀州，尔后发兵，直捣长安。”


    齐琨喉结滚动几分，眸中含着坚毅，重重一点头。他双手接过羌王手中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灼热的触感从喉间一路烧到胃中，他再度朝羌王一抱拳，“在下定将您的大义之举奉告我家主公。在下齐琨，再度谢过羌王出兵相助之恩。”


    -


    喧闹十余天的长安终于平静下来，满城百姓受萧砚的指令，都在收拾着东西，准备去周围能避开进攻之路的乡县避避风头。


    杨筱转着枪，站在城头上瞭着城中忙里忙外的百姓，不由得怅然叹了口气，“所以你还是让百姓搬走了。我还以为你这长安阵能保百姓无忧呢。”


    萧砚也无奈地叹口气道：“虽是这么说，但把百姓留在这里，我还是放心不下。”她靠在栏杆上支着脑袋，“就如你先前所说，我对钟离桉的审验，怎么都不能拿百姓的安危做赌注。”


    “算你还有点良心。”杨筱转了转枪，拍了拍萧砚的肩膀，“我下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到他们的。”


    “哎，等等，”萧砚一抬手拦住了要转身下楼的杨筱，“萧韫派去北羌的使者也该回来了，一会儿升帐他难免会提到此事。”萧砚转身背靠着栏杆望着杨筱，“你虽受我特许可以不去听帐，但是今日还是去看看比较好。”


    “行吧，”杨筱笑望向萧砚，“虽说我有特许，但是哪次议事我没去？”


    萧砚也笑着按了按杨筱的肩膀，“是是是，也多谢你的百般维护了。”


    “对那些蛮不讲理的佞党没什么可说的，”杨筱拎着枪往楼下走去，畅然回身望向萧砚，“走吧，时间快到了。”


    萧砚点点头，随着杨筱行过碌碌百姓，一路策马走入宫中。


    腾龙殿外一阵嘈杂，陆启一身白衣，正摇着扇子焦躁地等待两人。见杨筱收了枪同萧砚一同向殿内走着，陆启一蹙眉，用扇子拨开人群，向二人走去。


    “殿下，杨将军，”陆启冲二人一抱拳，“今日议事恐怕十分难办。”


    萧砚闻言也不由得一蹙眉，“此话怎讲？”


    陆启摇摇头，轻叹一声，“萧韫派去羌族的八名使者，只有一人活着回来了。如今那人就在萧韫身旁等着。”


    “不应该啊，”杨筱沉吟片刻，“两军交战还不斩来使，为何只有一人活着回来？”


    “只能说明有人先萧韫一步去请羌王出兵了，看这般架势，恐怕羌王早已应下对方，而这死去的七人，不过是羌王给萧韫的一个下马威罢了。”


    杨筱闻言，不由得皱了皱眉，尔后暗暗一握拳，叹了口气，“我们再揣摩也没有用，不如先准备升帐议事，看萧韫在堂前作何言论。”


    “有道理，”萧砚点点头，“活下来的那人是谁，查清楚了吗？”


    陆启合了扇子，微微点了点头，“那人名唤姜文，正是先前黎兴刺杀我之时，躲在暗室的人。”


    “是他？”萧砚心下一紧，抬眸望向身边二人，“今日之事对你们两人都极为不利，一会儿上了朝堂，定要小心为上，切勿言多必失。”


    二人点了点头，随着萧砚进了殿中。


    文武百官早已列阵两旁，萧韫立于堂中央，身边跪着一个遍体鳞伤浑身是血的官员。


    萧砚坐在主位上，冲萧韫一扬下巴，萧韫便偏头看向身旁的姜文，“说吧，为何去了八人只回来你一个？羌王怎么说的？”


    “回大将军，回殿下，”那姜文微微支起身子，“下官带着七个同僚跋山涉水到了羌地，却无人相接，我们只能尽全力护着大将军的亲笔信，与那些游牧人缠斗，等真正找到羌王所在之时，早就有两人毙命了。”


    “欲见羌王需先破其手下围堵，如此常识又何必多讲？”萧韫不满地看了姜文一眼。


    “是，是，”那姜文赶忙俯下身子继续说，“我刚入殿见到羌王之时，见门口早已有一个文人，亦是中原人士，他只身一人拿着轻剑杀到羌王帐前，见羌王时早已遍体鳞伤，浑身是血……”


    他脑子里一片混沌，甚至连齐琨的名字都忘了说，只是哆哆嗦嗦地讲着阵前之事。


    “你说什么废话！”萧韫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那人求见羌王所谓何事？”


    “那人……亦是求羌王出兵。”姜文声音小了几分，颤颤巍巍地伏在地上。


    杨筱看着那姜文，不由得心中一紧，她紧攥着双拳，汗水不由自主地从额间渗下。


    “那人。”


    “什么？”萧韫闻言大怒，“你们怎么和他说的？那文人又是什么来头？”


    姜文趴在地上，支支吾吾地不敢答话。


    “说！”


    “我……我们只说，是杨筱和赤霄府将公主的骨笛遗失，煽动他对赤霄府的怨恨，可没曾想羌王竟勃然大怒，将我们……和将军您都痛骂一遍。”


    眼见着萧韫又要发怒，姜文赶忙补充道：“那文人是钟离桉的谋士，拿着公主的骨笛与血书……”


    “骨笛在冀州？”萧韫闻言大惊，他指着杨筱吼道：“你不是说宋岚拿去了？”


    杨筱释怀地笑了两声，尔后抱着双臂，侧目望向萧韫。


    “你不会要和我说那骨笛是宋岚送去冀州的吧？那怎么可能！”萧韫气急败坏地指着杨筱，又瞪向姜文，“羌王说什么时候发兵？”


    “他刚放我走，便派了将领往中原逼来。”


    “所以你一直都没有真正归附萧砚，”萧韫指着杨筱，“你一直都把我们蒙在鼓里！什么和白铭交战射旗侮辱他，你分明是装出来的！”他气急败坏地咬牙笑着，瞪向萧砚，“这就是你一直重用的人。”


    “我还什么都没说，就被你下定论了？”杨筱抱着双臂，望向萧韫，“先前骨笛之事，不过是将你一招罢了，谁曾想你连这点伎俩都看不破？”


    她朝萧韫慢慢踱着，“当时我因你受五十军棍之后，哪还有资格再回我先前之帐，将骨笛拿回？就算我有那能耐，贾定给我这个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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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吗？”


    “那你欺诈百官，惹得朝廷四分五裂，又当何罪？”萧韫盯着杨筱，咬牙切齿道。


    “那你杀了我吧，”杨筱张开双臂，抬着头蔑视着萧韫，“如此一来，你连最后取胜的筹码都没有，就等着你那皇帝梦四分五裂吧。”


    “来人！”萧韫怒不可遏地冲门口大喊着。


    杨崧见状心下一惊，赶忙劈身冲出阵前，“萧韫！你欺人太甚！”


    “怎么，”萧韫瞥向杨崧，“连你一起杀了？”


    “哎，可别，”杨筱立在一旁轻笑道：“骨笛没能带回之事，我兄长亦是受害者。我一人做事一人当，你若株连我家人，岂不是惹天下人耻笑？还当的什么皇帝？”


    “来人！”萧韫气急败坏地喊道：“把杨筱给我押进狱中，不准动用私刑，我必须让她活着，亲眼看着决战之时，她的那帮挚友，是怎么一个个死在她手中的！”


    杨筱闻言嗤笑一声，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她回眸望着萧砚陆启和杨崧，眼眸含笑似是在安抚三人，“诸位，后会有期。”


    说罢，便跟着那下人大步流星地走出殿内。


    萧韫蹙眉看着杨筱甩开下人自己走在前端的背影，满目愤恨却又有些许不解。他微微蹙了蹙眉，不由得喃喃道：“这狱卒因何不押她？”


    陆启闻言一笑，将扇子背在身后，“怕不是因为打不过她，不敢动手罢了。”


    散帐之后，杨崧来不及换下官服便直奔朱阳殿。他大老远看见门口的小太监，赶忙摆摆手喊道：“赶紧去禀告殿下。”


    “好，好，”那小太监一转身回了殿内，“禀殿下，杨崧将军求见。”


    萧砚一蹙眉，赶忙从座位上站起，“快请。”


    那小太监还没出去，杨崧便一挑帘栊冲进殿内，他焦心地冲萧砚和陆启一抱拳，“殿下，陆先生，绫玉她……”


    他还没说什么，陆启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杨将军，别心急。我方才与殿下商议，明日我便乔装打扮前去探望绫玉。那些狱卒都是见钱眼开的货色，只要我说是萧韫的人，他们不会多问的。”


    杨崧闻言一愣，转而担忧地望向陆启，“绫玉也算是萧韫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好不容易将她关押下去，定会重兵把守，先生您……”


    “我再怎么说也是殿下的人，他们不至于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陆启靠在桌上，握着扇子蹙眉思索着。


    “陆启，小心为上。”萧砚抬眸望向陆启，“虽说杨筱进了狱里，但她的实力我们都知道，定不会出太大的乱子。现今白铭已带兵攻入并州内部，北羌也开始发兵，江南陈墨带着棱月阁之众一路北上，决战一触即发。我们现在该做的，是如何派一支人马接应杨筱，让她与杨镇将军统领的御林军，一同将这长安阵运转开来。”


    陆启闻言微微摇了摇头，“运转长安阵只需老将军一人便可，况且萧韫的人马为御外敌定然也会一同行阵。萧韫不懂阵，他若发兵进攻恐会乱了阵法，绫玉若是能在阵心牵制住萧韫，此阵方能完整显现与世，如此一来，殿下方能看出，那钟离桉到底是不是您要找的破局之人。”


    “杨筱点睛，钟离桉破局。”萧砚蹙眉点点头，“那便届时派一支人马前去劫狱，将她救出，尔后与萧韫抗衡。”


    “殿下，”杨崧闻言赶忙上前一步，“我愿带兵劫狱，救下绫玉，望您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