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川奈被朱蒂老师硬拉着走出办公室的。


    离开的时候办公室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


    少女肩膀跟在朱蒂身后肩膀一颤一颤。


    她只要一想起川本宪一生吞苍蝇似的表情，嘴角的弧度比黑川光那把AWM还难压。


    为了不被朱蒂察觉，只能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吸着鼻子，把快要喷出来的笑声统统吞回去。


    “黑川同学。”


    朱蒂忽然停下脚步。


    黑川奈眼疾手快，刹车、低头一气呵成，只不过肩膀一时半会还在上下起伏。


    朱蒂当然能够看见少女颤抖的肩膀。


    以为这个在她课上很是低调大多数时间都在发呆的女学生被办公室那种窒息的、被人架在枪口上的氛围吓坏了，叹口气，找了个空教室，把人带了进去，顺便从包里抽出一张纸巾塞进对方手中。


    黑川奈不意外这位来自外国的英语教师会上当，就连她都为自己的演技折服，如果不是有人在场，都要给自己来几下胜方结算表演。


    她控制身体，慢慢将颤抖的幅度缓下来。


    等到她的身体恢复正常后，朱蒂才握住她的手腕，将校服袖子拉到小臂中间。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只属于十来岁少女、白皙的小臂上伤痕累累。


    无论是手指还是手腕之下，更夸张的是在正正手腕的地方，布满一道道狰狞的环形伤疤，分不清头和尾，像是手环一样牢牢贴在她的皮肤上。


    朱蒂去抓她的另一只手，可是被黑川奈躲过。


    “只是有人逼你吗？”


    朱蒂的神情格外严肃，蹩脚的日语都标准不少。


    可黑川奈只想喊糟糕。


    她手臂稍微用力，挣开朱蒂的掌心。


    “还是你自己造成的伤口。”


    朱蒂见黑川奈没有给自己回应，只能是由着最坏的打算去猜。


    “没，都没有，其实是……”


    黑川奈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说是因为家庭缘故，那这个无比认真的英语老师怕不是会去进行家访，家访的时候但凡被她看出什么……她在川本宪一那的表演秀就会全部付诸东流。


    “是，是我……”


    “嗯？你说，没事的，”朱蒂轻轻拍打着黑川奈的后背，轻声安慰。


    黑川奈听着门外男学生们打闹的声音，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上午书包里的那只死老鼠。


    有办法了！


    “其实是，因为……”她怯生生地抬眼快速瞥了朱蒂一眼。


    “没事，你和老师我说，我一定会帮你保密，需要老师帮助的事情我也会……那个成语用日语怎么说来着？对，是竭尽全力来帮你。”


    朱蒂老师保证。


    “是死老鼠。”


    “死……老鼠？”


    “嗯。”


    黑川奈一边点头，一边观察朱蒂的表情，似乎只要这名女教师表现出一丁点的不耐烦和不悦，她都会停止这场沟通。


    “最近我的书包里总会出现一些死老鼠或者是虫子之类的东西，再加上……再加上我老是跟不上课程，老师说的东西不管说过多少遍我的脑子就是记不住……”


    她的喉咙微动，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头，“我其实……不想让家人失望，但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了。”


    晶莹的泪珠终于从她的眼底流出，滑过脸庞，砸在地板上。


    所以就自暴自弃、选择和老师顶嘴。


    朱蒂的目光充满怜爱。


    校园霸凌于她来说并不陌生，每个学校都有着不同程度的霸凌行为。


    成绩的高低、家境的贫富、身材的差距等各种稀奇古怪理由都能成为霸凌的理由。


    只是她没想到日本的校园里，霸凌行为竟然到了如此严重的地步。


    她想起之前同事和她说过什么了。


    关于帝丹高中自杀的那个女孩，在警方的调查报告中似乎有写过，在女孩的身上有许多新旧交替的伤痕。


    她心中燃起一股火。


    朱蒂起身，拉着少女的手，掌心覆盖在她的衣袖上，帮她捂住那些残酷的伤口。


    认真且笃定地承诺，“这件事，我会和主任商量，如果主任那边不行，我会直接联系校长，学校出现霸凌行为，绝对不能姑息。”


    黑川奈回忆着黑川光以往嘴角的弧度，露出感激的笑容。


    “谢谢您，朱蒂老师，”她轻声说。


    “那黑川同学，今天你先回家，我现在就去找主任，如果在问题解决之前再碰到你说的类似情况，”朱蒂紧了紧黑川奈的手，在放下去的瞬间，少女的袖口甩出了什么东西。


    黑川奈嘴角猛地一撇，糟糕！


    她想捡起那东西，却被朱蒂抢先一步。


    朱蒂定睛一看，是一个蓝绿色的小瓶子，大概拇指大小。


    “消除……疲惫……眼药……水？”


    她念出瓶子上方的字。


    还没等她多看几眼，瓶子就被夺走。


    女学生把瓶子藏到身后，目光游离就是不敢看朱蒂，尬笑着，“朱，朱蒂老师，如果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我还和其他同学约了一起回家。”


    少女的目光和朱蒂相碰触，一触即分，背过身甩腿就跑。


    朱蒂一个人坐在教室，越想越不对劲。


    离开前那女孩的那双墨绿色的双眼跳跃灵动，哪像是落过泪的委屈样？


    她望着被关上的教室门，走廊外只有零零散散的脚步声。


    教室里，她的手指擦过课桌的桌面，凹凸不平的手感让她留意。


    金发的年轻英语教师趴在桌子上仔细看，在桌面上用利器刻着几行大字，她越看越是心惊。


    帝丹高中作为东都名校，丰富的社团活动在全国是出了名的优秀。


    黑川奈背着书包在校园里闲逛。


    在问过第四个学生之后，她才姗姗找到话剧社的位置。


    话剧社在紧挨学校礼堂的两间教室中。


    一间用来彩排，隔着门可以听见教室内如火如荼地进行排练活动。


    另一间或许是用来储物，黑川奈不懂，如此猜到。


    她坐在窗台下，偷听了一点儿他们的排练内容。


    不是她不想进去调查，而是因为她根本就想不出该以什么理由进去。


    人生地不熟。


    总不能说是为了调查立原路的死因，让里边排练的人全部站成一排接受她的询问。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警察手账。


    下一秒她就把这种荒唐的念头给反驳回去。


    那还能用什么理由呢……


    她靠着墙蹲在泥地上，从草堆里扒拉出一根细长的草根，无聊地在地上甩来甩去。


    “小奈！”


    是错觉吗？


    她总感觉有听见小兰的声音。


    黑川奈冷哼一声，八成是她的错觉，毕竟中午对人家女孩说了那种话。


    “小奈！”


    她再一次听见小兰在喊她的名字，这下她抬头了。


    小兰双手叉腰站在她身边，身后是一脸不情愿的园子。


    “你们？”


    黑川奈皱眉，问，“你们怎么来了。”


    “真是的，小奈你的速度怎么那么快？我叫你你还不应我。”


    小兰靠着墙，和黑川奈一起蹲在窗台下方。


    “速度？”


    “我们从川本的办公室一直跟到这里！”


    园子抢先解释，“一出教室门就不见了，还好小兰说你可能会过来话剧社，亏我们还在门口等了好久，没想到你竟然蹲在这里。”


    黑川奈一愣，随之发出嘿嘿的尴尬笑声，她的速度对于普通人来说确实有点儿快了。


    “还笑！”


    园子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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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站在两人面前，“川本在办公室里对你说了些什么？”


    这两人好像忘记中午黑川奈对她们说了什么话，全然无事发生。


    “嘛，其实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我成绩差要补习之类的话，听起来挺像那么回事。”


    园子和小兰相对视一眼，带着发箍的短发女孩开口想说些什么，就被窗户拉开的声音打断。


    “进来吧，黑川同学、毛利同学和铃木同学。”


    洼田初美从打开窗户的女生后方露出了她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话剧社的社团教室比正常教室还要大上个两倍左右。


    听说是因为帝丹高中的话剧社已经连续五年在全国高中生话剧比赛中获得金奖。


    好几个在比赛中表现优异的学生被星探看中，从此走进了演艺圈。


    随着话剧社的名声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在去年这时候，在学校的帮助下，话剧社换到现在这间新教室。


    而且一出门就是学校礼堂，礼堂里的设施任由话剧社使用进行训练和彩排。


    黑川奈三人进入话剧社的时候，里面已经没几个人了，为数不多的人还和开窗的少女打完招呼后匆匆往外走。


    “他们都到礼堂去进行彩排练习了，等到夏天到来的时候，地区比赛就要开始，”少女解释道。


    她是三年级的学生，也是话剧社现任的副团长——松沢千纱。


    松沢身材高挑，穿着紧身的训练服，绑了个利落的马尾辫，脸上因刚结束训练而泛出健康的红色。


    和洼田初美站在一起显得格外健康。


    “你们是来调查立原同学的吧。”


    松沢千纱开门见山，说话间朝着洼田初美眨了眨眼。


    黑川奈便知是这个身体不好的同班同学给她们找了后门。


    她很直接地点头承认，说什么因为沉迷侦探漫画，觉得这位女学生的死过于蹊跷，所以和朋友一起前来调查。


    松沢千纱从黑川奈开始，逐一扫视她身后的两个少女，在看见小兰的时候脸上浮现出意外的惊喜。


    “你是毛利同学吧！”松沢千纱说着，跑到教室走廊上东张西望，只可惜走廊上只有正在前往礼堂的话剧社成员。


    她有些失望，“我还以为工藤君也在呢。”


    “新一？”小兰反问，“这件事难道还和新一有关系？”


    “和工藤君没关系，只是我想，你们是同班同学吧，我经常看见你们两一起上学，”松沢千纱关上门，“可惜立原出事的时候，工藤君不在学校，否则以他的能力肯定能察觉到不对劲。”


    “不对劲？”黑川奈捕捉到重点，问，“能和我们说一下哪里不对吗？”


    五个人围坐在空旷的教室中。


    松沢千纱率先开口，“你们对案件了解到哪里了？”


    “Z时代……”


    “哦~Z时代报社刊载的那篇小说啊，我知道了，”松沢千纱表现得很是老道地解释，“大多人都是看了那篇文章之后才对这起案子产生好奇的。”


    “大多人指的是？”黑川奈问。


    松沢千纱思考几秒，回答，“一开始是只有记者和警方，后面几天陆续有立原的同班同学、老师，以及零零散散其他学校的人都有过。”


    “记者？”


    “嗯，”松沢千纱点头，“虽然这个记者当时遮遮掩掩，但我还是问出了点苗头，好像是因为他们发现在好几年前在隔壁杯户的学校也发生过学生自杀案件。”


    “这样吗？”黑川奈沉思，开口道，“但我记得，日本的自杀率挺高的，为什么会把两个不同町的案件联系在一起？”


    松沢千纱的神情变得有些古怪，她忽然起身把教室的门锁上，凑近其他四人，没有立即说话，而是审视着其他四人。


    “是川本宪一？”


    黑川奈直接开口。


    “别提那人名字！”松沢千纱把食指竖在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