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同学！”


    黑川奈背着手走在操场边缘。


    临近放学，操场上没剩几个学生。


    三田枫三两步追上黑川奈，和她并肩走在树荫下。


    少年面露担忧，不停地放慢步伐想去看少女身后的手掌又不得不追上黑川奈的步调。


    “同学，和我去校医室吧，你的伤口不处理不行。”


    “没事，晚点放学后我自己去医院处理，”黑川奈第三次说出这句话。


    为了防止三田枫反驳，她猛地停住步伐。


    三田枫一头撞到黑川奈身上。


    “唔，不好意思……”


    少年揉着脑袋，低低地凝视着黑川奈。


    那双深蓝色的瑞凤眼苦恼地眯起，让黑川奈竟产生了错觉。


    她勾起笑容，瞬间改变了主意。


    素黑簪子已经拔除，只在掌心的最中央留下一道黑色、不到一厘米的小洞。


    血液逐渐凝固，在伤口周边凝成斑驳的血块。


    “你要看就看吧，没有你想得那么严重，”她说道。


    黑川奈没用念，毕竟金森翔太和她同班，万一被发现今天的伤口明天复原，或许后天她就被关进实验室。


    况且这点伤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簪子尖端够锐利，表面够平滑，无论是刺进去还是拔出来都没让她产生痛感。


    只是她的话再次被三田枫当成逞能。


    骨节分明的指尖带着试探，一点点抓住那双染着血渍、冰凉的手。


    微风拂过，掀起早樱的波浪。


    三田枫觉得自己在捧着一块冰。


    “果然，还是先到校医那消毒，然后我们再一起去医院，”三田枫的喉结一动，飞快做出决策。


    黑川奈叹气，语气强硬，“说了我没事！你烦不烦啊！你要是再敢跟着我打扰我放学，我就把你欺负我的事情告诉朱蒂老师，把你的奖学金给取消！”


    “诶？同学你不能这样。”


    “为什么不能？”


    黑川奈精准踩中对方的痛脚。


    两人僵持着，最终还是三田枫败下阵，他僵着脸，任由少女从自己的指尖溜走。


    离开前，他脱下洗得发白的外套，用牙将半边袖子咬掉。


    “你把校服撕了穿什么？”


    她只是单纯好奇打趣。


    可三田枫却误解了她的意思，涨红脸，小声道，“我每天都会洗衣服，而且我没有让脏东西沾到，衣服很干净。”


    他动作很快，牙口锋利，袖子被撕成一条碎布，赤裸着半个胳膊，小心翼翼地在黑川奈的伤口扎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也多亏了小道没人。


    回到教室的时候小兰和园子都还没走，她认真地扯了个理由把两人应付后，藏在校门口的视野盲区。


    没过多久就看见三人骂骂咧咧地走出校门。


    三颗脑袋过于显眼，一点跟踪难度都没有，黑川奈边玩手机边跟着都没有把人弄丢。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处小酒吧。


    店面不大，从外面看估摸着大概十平米。


    整个店面都用玻璃打造，能够看见里面黑色的磨砂装饰和琳琅满目的吧台。


    黑川奈站在马路边缘，看着三人在走进后消失不见，她翻了个白眼叹气。


    “我不是说过你不要跟着我吗？”


    被自己紧紧盯着的少女忽然消失不见，下一秒出现在身后，三田枫吓了大跳。


    她打量三田枫高大的身子再打量对方试图用来藏身的电线杆，噗嗤笑出声。


    “笨蛋，那东西能藏得住谁啊。”


    三田枫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我太笨了，对不起。”


    黑川奈笑意更浓了，老实人还是好欺负，“你就这么跟着我来的？”


    她不认为她的身法能被这人看透。


    三田枫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我也才刚见到黑川前辈你，我在校门口看见你跟在金森三人身后，所以就跟着他们过来了。”


    “嚯？”黑川奈黝黑的瞳孔注视着三田枫的眼睛，那双眼睛在她的注视下飞快地垂下看向地板。


    不愧是年级第一，还不算太笨。


    “那你找到我了，”黑川奈摊开手，“找我干嘛？”


    三田枫看看四周，迅速拉着黑川奈的手走到一角，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您想去调查金森他们手中的电子烟。”


    他没有卖关子。


    “你知道那玩意？”这倒是激起了黑川奈的兴趣。


    三田枫的手握紧，在掌心上留下一道道月牙的痕迹。


    “那东西，他们被迫让我用过……说什么提神醒脑提高成绩的玩意儿，只要我用了之后，其他人也一定会跟着用。”


    他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如此向黑川奈坦白，他的身体起伏，不断深呼吸，“我认为，那东西具有一定成瘾性。”


    他将掌心摊在黑川奈面前，修长的手指不住哆嗦。


    在靠近手腕的地方有几道新生的狰狞的淡粉色伤疤。


    左右两手都有。


    “你才吸了一次？”黑川奈的脸色认真下来。


    少年点头。


    “但仅仅只有一次，就花费至少七天的时间来戒瘾，”他握紧手指，“学校里的这种东西也越来越多，我看不仅仅是金森他们三人，在我们班上最近也有人会躲在厕所里用那玩意……黑川前辈，我们打电话报警吧！”


    黑川奈歪了歪头，笑了。


    她拉着三田枫进了一家咖啡厅，里面人不少，都是刚放学的小情侣。


    找了个靠窗的正好可以看见酒吧位置坐下。


    “既然小枫你也不笨，应该能猜到里面不可能不设防，我先进去打探情况。”黑川奈托着下巴和三田枫说。


    “不行！”


    “听我说完，”黑川奈的声音里带着不可抵抗的魔力，她竖起两根手指，“两个小时，两个小时后我如果还没有出来，你就报警，这里是学校附近，我不认为他们能弄出人命，而且金森翔太知道我的身份，这几天警方还需要找我，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想必也听说了昨天的事吧。”


    三田枫一愣，他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叫出的名字却被眼前的少女看透。


    但他依旧不放心，表示想跟着对方一块去。


    下一秒，他淡粉色的薄唇被对方两根手指揪着，说什么都只能发出无法分辨的呜呜声。


    黑川奈嘿嘿笑了两声。


    招来店里的老板，点了最贵的饮品和甜食，并当场刷卡支付一半的费用。


    “两个小时后我回来把剩下的那一半加倍付了，在此期间你给我紧紧盯着这家伙，”她叮嘱老板。


    老板只觉得是小情侣之间的小打小闹，答应得很爽快。


    黑川奈对着咬牙切齿的三田枫嬉皮笑脸，“有钱能使鬼推磨，boy~”


    她蹦跶着跑出咖啡厅，嘴角的笑容悄然消失。


    酒吧门和店面一样，彰显着窄小二字，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吧台前的位置空无一人，只有一名调酒师吧台里不停忙碌。


    再深处就是昏暗灯光照不到的黑色磨砂墙壁。


    除了金森翔太三人，在黑川奈忽悠三田枫的时候不止一人进到酒吧，只进不出。


    这里还有其他入口。


    她扫过店面，坐在吧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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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保扫了一眼黑川奈便低下头指着玻璃门上的挂牌，“酒吧未成年人禁止入内。”


    黑川奈含着笑，从口袋里掏出身份证明，“刚成年，哥，而且是金森前辈让我过来找他的。”


    酒保抬眸，确认证件上的出生日期后，目光变得露骨。


    他指着黑暗处的墙壁，“第二块瓷砖。”


    “谢谢哥，”黑川奈弯着眼睛挤出自然的笑容，并未对身后饱含深意的目光做出反应。


    只需轻轻一推，整面墙壁无声滑开，内里金碧辉煌，墙面上的西式壁灯将向下的楼梯照得锃亮。


    光滑的玻璃门再次合闭，黑暗重新笼罩墙角。


    黑川奈步履沉稳地踏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台阶上，耳边是优雅的乐器鸣奏声。


    楼梯不深，十来二十层。


    越往下，她越是觉得自己被浓烟包裹，鼻腔尽是化学制品和二手烟的臭味。


    和虎田义郎身上所散发出来的别无二致。


    星野奈应该不是个喜欢抽烟的人。


    在去医院调查立原路病因的那晚，她曾在便利店买来一包烟来排解心绪。


    却被诸伏景光逮了个正着。


    在诸伏景光口中，星野奈抗拒任何二手烟。


    所以男人身上一直也保持着干爽的柑橘味道。


    手指在掌心的伤口狠狠一掐，让疼痛取代回忆。


    视野逐渐开阔。


    音乐在缭绕的烟雾中跳跃，带着无法言说的优雅。


    是她熟悉的旋律。


    黑川奈不禁伴随着乐器的节奏哼哼出声。


    她很确定自己没有听过类似的曲调，但每一个音符的起伏都和乐器相照应。


    楼梯的尽头是一扇雾黑色的磨砂玻璃门，里面是音乐和喧闹的源头，彩色的灯光在门上流动。


    推开门的瞬间，黑川奈就明白了。


    上方的酒吧不过是个幌子，那些消失的客人真正的目的是这个足足有半个足球场大小的地下酒吧。


    竟然在学校附近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能有大片商业用地，看来为了把那东西传进学校也是下了血本呢。


    黑川奈瞳孔的幽光更渗。


    人头攒动。


    她试图找到那熟悉的黄红蓝三色脑袋，可地下的布局没有上一层那般清晰通透。


    舞动的人、各式的高脚凳和装饰将空间霸占了将近三分之一，剩下部分的一半是精美的包厢，珠帘将内外分成两个区域，外面的人无法窥视包厢一丝一毫。


    剩下的那部分，也就是遮挡黑川奈视线最主要的东西。


    一座巨大的圆形舞台，四面透风，中间高大的立柱贯穿整个场所。


    乐声是从舞台上传下来的。


    她的目光扫过舞台，本想着没什么好看，但又在下一秒钟不知不觉重回舞台中央。


    一个拉手风琴的男人。


    他独自坐在舞台正中央的高脚凳上，被黑色皮裤包裹住的长腿无处安放，只能是极为嚣张地向前伸展，跨越了半个舞台，踩在音响上。


    黑川奈的目光从他锃亮的脚尖一路向上。


    沉重的手风琴在男人粗壮结实的手指下像是幼儿的新手玩具，听话且轻盈。


    同下丨身的黑色皮裤，男人的上身也穿了一件黑色的皮衣，手风琴严实地挡住了内衬，只能看见琴上方的喉结被黑色的布料紧紧遮藏。


    应该是高龄衣服吧。


    还有那顶同色的针织帽。


    她疑惑地歪头。


    有那么冷吗？


    就在这年头漾开的刹那，一双深邃的墨绿色瞳孔毫无预兆地攫住她的目光。


    琴声骤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