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走后，并没有想办法摘掉追踪器，而是藏了两天后，明晃晃地暴露行踪。


    姜德清亲自带人追过来，老远看见钱耀天垂首站在一处墓地前。


    如果没记错，那是钱耀天第一任妻子的坟墓。


    姜德清不禁皱起眉，有些想不通他这位昔日旧友脑子里在想什么。


    正如直到现在，他依旧不明白曾经满腔热血、阳光和善的青年为什么会变成这副狠毒模样。


    钱耀天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捕的这些天，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多岁，总是挺直的脊背也弯下了，注意到姜德清等人的到来，渐渐回神。


    他扭过头轻飘地看了眼姜德清，再转而看向墓碑时，忽然冷不丁道：“挽意不是病死的，她是我亲手杀的。”


    “就是普通的水果刀，我刺进了她的心脏。”


    姜德清不禁上前半步，诧异道：“你说什么？”


    以前还住在军区大院时，几家人关系都很好，钱耀天结婚时，他更是当了证婚人，现在都还记得当时青年娶到心爱的姑娘时，发亮的眼睛。


    钱媳妇更是对他们家姜未和沈听照顾有加，以至于两小孩儿在听说钱阿姨病逝后，还偷偷躲起来掉了几天眼泪。


    姜德清皱起眉看向表情平静的人，真是愈发觉得对方陌生了，“为什么这么做？”


    “呵呵……”钱耀天目光始终落在墓碑上的照片，听到姜德清问为什么，突然笑了两声，语气微变，像一潭死水般凝重深沉，“为什么……？我也很想问问挽意为什么，明明说爱我，却又嫌弃我没本事，只能永远止步于总商会副会长……”


    到现在钱耀天还能记得爱人狰狞的表情和近乎癫狂的话语：


    — “你不是有腿部速度芯片技术吗？去争取总商会会长！去竞选啊！”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挽意在明知道总商会会长是继承制，还不断要求他去争取竞选。


    每年每日，每时每刻，钱耀天不停地麻痹自己说，挽意只是一时的，很快就会好了。


    可谁知道爱人疯狂的埋怨不仅没有随着时间消减，反而逐渐变成充满恶意的诋毁贬低，钱耀天不明所以，也不堪重负，终于，他亲手终结了这长达三年的噩梦。


    — “钱耀天……你不得好死……”


    钱耀天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们两人走到如今的地步，直到惊慌失措下将女儿送到西半星岳父岳母家寄养，他才无意间得知了原因。


    挽意本来是要嫁给容念，中途为爱义无反顾嫁给他，惹的父母震怒，从那时开始，岳父母便不断在挽意面前将他与容念作比较，次数多了，挽意自己也迷失了。


    爱也在此时变得不堪一击。


    唐挽意觉得钱耀天空有一身本事，却无上进心，不仅拒绝军联盟的邀请、也不在商会继续向上爬，整日醉心科研和养孩子，丝毫比不上手握全联邦经济的容念。


    钱耀天佝偻着脊背，抬手轻抚上无任何灰尘的墓碑，说起这段往事，越到后面越平静又自然，仿佛从当事人转为了旁观者，只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随后，他忽然抬眼，笑了声，自言自语道：“挽意，既然他们看不到我有出息了，就都炸死吧。”


    他背叛蓝星加入外星莫各塔药物研发，甚至不惜疯狂到用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女儿做实验，就是为了能借助外星的力量打破联邦现有的不合理制度，名正言顺地当上总商会会长，让他的岳父母感到后悔。


    只可惜他败了，既然等不来两张充满悔意的脸，就只好让他们布满绝望。


    姜德清离得最近，听到他的话，心中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想了想招来身后一个人，低声耳语，“马上联系西半星纳市军团，让他们火速赶往唐家。”


    唐挽意，西半星纳市商会会长的女儿，唐家便是她的本家。


    姜德清吩咐完后，抬眼看到不远处安静矗立的下属们近乎同一时间举起枪瞄准他身后，不由得拧眉回头，下一秒，一声枪响惊飞了树上的几只鸟。


    他看见上一秒还沉浸往事的钱耀天，此时安详地闭眼躺在血泊中。


    自杀了……姜德清眉心皱成一个“川”字，听完钱耀天的话，现在又看见他的尸体，心中思绪万千。


    造成如今的局面，唐挽意不够爱钱耀天是主要原因，究其根本还是目前依旧存在的三方权力至高的继承制。


    姜德清不由得想到姜未曾经的坚持，头一次觉得他活得还不如小孙女通透。


    “元帅。”半分钟前得到任务的军官放下电话，沉声道：“唐家五分钟前发生一起爆炸，无一人生还。”


    ……


    喻临风自从那天被姜桉接回家后，被“关”了三天，钱耀天身死的消息传来时，他从躺椅上幽幽转醒，怀里还抱着一小缸不知名水草，是那天临走前琅玕给他的，说可以安神助眠。


    姜桉看见他又将水草抱怀里，眸底晃过一抹心疼，摸摸他脑袋，“又睡不着？”


    “还好。”喻临风缓缓起身，将小水缸放到一旁移动桌上，看向姜桉，“那我可以去公司了吗？”


    这几天，喻临风躺在家里，骨头都快躺散了，这会儿听到钱耀天身死，当即想回公司或研究所看看。


    姜桉这回没拒绝，点点头，“晚上回家想吃什么？”


    想吃冰淇淋和火锅……喻临风抿起唇，不留痕迹地躲开姜桉的目光，说出几个中规中矩的菜。


    “好。”姜桉没起疑心，答应下来后，转身让佣人出去买菜。


    喻临风又在躺椅上缓了会儿，等头脑彻底清醒过来，才抱着水草回房间换衣服。


    半小时后，李助和纪音来接他，等红绿灯时，喻临风无意间看见街边便利店门前放的冰柜，几个半点大的小孩踮着脚从里面拿出雪糕。


    他喉咙微动，心底忽然升起几分莫名的躁意和委屈。


    想吃冰淇淋，想吃火锅……想和姜未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