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安低头看着手中的芒果。


    他想说自己懂，但事实上他不确定。


    "所以我回来了。"诸葛雨擦掉手上的果汁，"学更多，帮更多。虽然杯水车薪，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夜幕降临，医疗站安静下来。


    常安躺在宿舍的单人床上，听着窗外的虫鸣和远处海浪的声音。


    房间不足十平米，铁架床硌得他背疼，但他却比在迪拜的总统套房里睡得更踏实。


    手机震动起来。


    助理发来的第N条信息：「常先生，伦敦那边催问非洲艺术基金的捐款事宜。」


    常安盯着屏幕，突然觉得这些事遥远得像发生在上辈子。


    他简短回复：「推迟，我需要时间考虑。」


    第二天清晨，医疗站来了更多病人。


    常安的工作从分装药品升级到协助包扎伤口和测血压。


    他笨手笨脚，但学得很快。


    中午休息时，玛利亚护士长甚至对他点了点头。


    这在他这里已经算是高度认可。


    第三天，那个哮喘男孩的母亲又来了，眼睛红肿得像桃子。


    男孩昨晚在医院去世了。


    常安站在诊疗室门口，看着那个女人崩溃的样子。


    情绪稀松平常地波动了一下后，又恢复了默然。


    他知道，现在自己除了几句苍白的安慰外无能为力。他习惯性地摸向口袋，想转给这个母亲一些钱，又停住了。


    钱能买墓碑，但买不回生命；能建医院，但填补不了那个母亲心中的空洞。


    下午，常安主动要求跟诸葛雨去附近的村庄做巡回医疗。


    他们坐上一辆快要散架的吉普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了一个小时。


    村庄比常安想象的还要简陋，茅草屋围成一圈，中央是一口井。


    孩子们光着脚跑来跑去，肚子因营养不良而鼓起。


    诸葛雨熟练地支起简易诊疗台，开始为村民们检查。


    常安负责分发维生素和驱虫药，记录基本信息。


    一个老妇人拉着他的手说了很多话，虽然听不懂，但常安从她布满皱纹的笑容里读懂了感激。


    "她说你有一双善良的眼睛。"诸葛雨翻译道，嘴角带着笑意，"问你有没有结婚，她孙女很漂亮。"


    常安像是没听到，低头继续发药。


    <span>记住本站:</span>    这种事情，很常见，当不得真。


    而且，即便是真的，常安也不会有任何心思。


    傍晚返程时，吉普车抛锚在半路。


    司机下去修理，诸葛雨和常安坐在路边等。


    夕阳将整个草原染成橘红色，远处有几只斑马在吃草。


    "你适应得比我想象的快。"诸葛雨说，用草茎编着什么东西。


    常安看着她灵巧的手指："因为我发现这里的人比我活得的真实。"


    "怎么说？"


    "很多人的世界里，大概率大家都在演戏。为了合同，为了投资，为了社交媒体的点赞。"常安捡起一块石头，在手里掂了掂，"而这里...…痛苦是真实的，快乐也是真实的。那个老妇人夸我时，是真的认为我善良，而不是因为我的银行账户或者数字化的价值。"


    诸葛雨笑了，把编好的草戒指递给他："给，非洲VIP卡。"


    常安接过这个粗糙的小玩意，他从未收到过这样简单的礼物。


    廉价，可真实。


    只有高级的真实，才能让人记住或者向往吗？


    常安不想思索了。


    车修好后，天已经全黑了。


    回程路上，常安望着窗外的星空，突然说："我想做点什么。"


    "比如？"


    "那个哮喘男孩…...还有更多像他一样的孩子。"常安转向诸葛雨，"如果.…..如果我出资建一个儿童医疗中心，配备最好的设备，请最好的医生…...会有用吗？"


    诸葛雨惊讶地看着他："你认真的？"


    "认真的。"


    月光下，诸葛雨的眼睛亮得惊人："你的想法很好，能改变一些人的生命，但改变不了命运。"


    常安当然知道她在说什么。


    华夏有句老话，来都来了。


    总要做点什么。


    施一楠当时或许也是这种想法，她不确定结果是怎么样的，她只知道，她去做了。


    回到医疗站后，常安熬夜起草了一份计划书。


    他列出了预算、设备清单、人员配置，甚至想到了培训当地医生的方案。


    这比他做过的任何商业计划都更让他投入。


    凌晨两点，他拿着计划书敲响了诸葛雨的宿舍门。


    诸葛雨睡眼惺忪地开门，头发乱蓬蓬的，穿着印有卡通图案的睡衣。


    <span>记住本站:</span>    常安不觉得自己冒失，突然打扰。


    "抱歉这么晚，但我等不及了。"他嘴上还是象征性地说了，同时举起文件夹，"你看看可行吗？"


    诸葛雨揉揉眼睛，接过文件，在走廊昏暗的灯光下翻阅。


    她的表情从困倦逐渐变成惊讶，最后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这...这太全面了。"她抬头看常安，眼中闪烁着光芒，"你真的愿意投资这么多？"


    常安点头："钱不是问题。但需要你这样的专业人士指导，才能真正帮到当地人。"


    诸葛雨咬了咬下唇，突然上前一步拥抱了他："谢谢你，虽然并不能改变太多，但还是谢谢。"


    诸葛雨的身体温暖而柔软，发丝间有淡淡的草药香。等常安反应过来要回抱时，她已经松开了。


    "明天我带你去见村长和地区卫生官员。"诸葛雨兴奋地说，"如果顺利，三个月内就能开工！"


    常安看着她闪亮的眼睛。


    施一楠是不是也像看到这样真诚的微笑，一种治愈的微笑，她才为此愿意献出生命。


    回到宿舍，常安发现手机上又有助理的十几条消息。他直接拨通了电话。


    "常先生！太好了您终于回电了！"助理的声音充满焦虑，"纽约那边……"


    "等一下，"常安打断他，"我要成立一个基金会，专注于非洲儿童医疗援助。第一笔投入五千万美元。"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您是说慈善捐赠？"


    "不，是长期项目。"常安望向窗外的月光，"还有，把我名下那架787改装成空中医院，联系波音公司谈改装方案。"


    "但那是您的私人……"


    "就这样，细节等我回去谈。"常安挂断电话，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确定。


    他躺在床上，手指无意识地摸着诸葛雨编的草戒指。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板上画出一道银线。


    常安想起乞力马扎罗的雪，想起那个哮喘男孩的眼睛，想起诸葛雨说"生命值得被善待"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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