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舔了舔嘴角仍然香甜的碎屑，他才敢确定那并不是一扬美梦。


    林容已经做好准备，即便有人找来，他也会死不承认，林容不害怕挨打，只要能吃饱饭。


    总不能剖开他的肚子看一看，话说回来，杀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林容歪了歪脑袋，应该和杀鱼一样，他曾经见过别人宰鱼的扬面。


    一把刀戳进鱼肚子里，直直往下一拉，肠子混着血水流了一地。


    原本活蹦乱跳的鱼渐渐没了气息，眼珠子瞪得大大的，像是死不瞑目。


    可又能怎样呢，有人要吃它，不值钱的东西就必须得死，上餐桌成一道食物。


    他们是一样的身不由己，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能平安活着已经是一种奢望。


    林容带着一身伤踉踉跄跄的回来，他刚坐下，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甜气息。


    墨色的眼珠子微微一颤，视线定格在香案上的油纸包上，那是一只烧鸡。


    烧鸡的皮烤成了金黄色，能清楚的看到上面洋溢着诱人的汁水。


    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林容二话不说，爬了过去，将整只烧鸡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他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入口即化，美味至极。


    甚至连骨头都被林容嚼碎了一点点咽了进去。


    磨破了喉咙，他也不在乎，只是沉默的吃完了烧鸡后，舔了舔手指上的油渍。


    这可是难得的美味，在客栈做工时，林容见有客人点过这道菜，吃的满嘴流油。


    临走时还不忘打包带走剩下的残羹剩饭，林容什么都没捡到，只能闻着解解眼馋。


    今日吃了，才知道这烧鸡有多美味，恨不得让他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


    后面的每一天，他仿佛被神明眷顾了一样，香案上总能发现各种各样的美食。


    有时候是桃花糕，有时候是酥饼，有时候是烧鸡，有时候是牛肉，有时候是包子。


    时间长了，林容便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


    天底下，没有白吃饭不干事的人，他虽然是个流浪者，这点道理还是懂的。


    林容擦了擦嘴角的油星子，因为某个人的投喂，他的身量长高了许多。


    曾经睡起来刚好合身的破席子，如今变得越来越小，只能蜷缩在上面避避风寒。


    睡梦中，林容看到了神像变成了一个小仙女。


    那女子看不清脸，被一团朦胧的白光笼罩，身上传来和桃花糕一样香甜的气息。


    林容张嘴，重重的咬住了她的脖子，随着女子的惊呼声，林容从梦中醒来。


    “你到底是谁呢。”


    ……


    念晚提着手里的烧饼，小心翼翼的走进了破庙。


    她身上的银钱所剩不多，仅有的十几文钱，都拿来买了这猪油烧饼。


    这段时间，成功的摸清了破庙少年的去留时间，每次都能赶在对方离开后找过来。


    可这一切念晚却失算了，她刚一走进去，立刻便被扑倒在地。


    一个黑影猛地窜出，一个人骑在了念晚身上，将她的双手按住。


    头发油腻的成了一溜一溜，衣服更是破破烂烂，只有一双眼睛黑的发亮。


    “你是妖精吗？”那少年面无表情的质问道。


    念晚心里一跳，不由得咬紧了嘴唇，她的举动让唇色更显得红艳艳。


    这话还真让念晚无法回答，因为她的确是一只鸟精，不过伪装了身份来到人世间。


    身下的女子面容姣好，是他平生所见之最，怕是只有天上的仙女儿才能勉强与之比拟。


    那双漂亮又清澈的眼眸，清晰地映照出了他的身影，林容的心被猛地戳了一下。


    这女人虽然长得美，不过脑子却有些呆呆傻傻，被人压着也不知道反抗。


    见她并没有威胁，林容松开手，捡起了地上的猪油烧饼。


    由于进来时被吓了一跳，猪油烧饼掉在地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


    见他拿起往嘴里送去，念晚下意识的一拦。


    “那东西脏了，不能吃的。”


    墨色琉璃珠一样的眼球一颤，林容继续大口大口咬着烧饼。


    心中莫名觉得心酸，不好受的滋味涌上心头，让他的喉咙变得干涩。


    只是掉在地上，对他们来说，就是不能吃的食物。


    可林容为了活下来，受了太多罪，吃了太多苦。


    别说什么脏的，就是臭的，烂的，只要能填饱肚子，林容都不会放过。


    忍饥挨饿到一定程度，甚至连老鼠和蚂蚱，他也吃过几次，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能吃。”


    耳边是少年肯定又执着的回答。


    念晚低下头，纠结的扣着手指，她没打算出现在林容面前。


    但对方并不是一个好糊弄的人，一定认为自己接近他别有目的。


    天知道念晚只是心疼他一个人过得不容易。


    路边遇到了那些受伤的小动物，她也会伸出援手，这两者是一样的。


    “你要我做什么？”林容开门见山的问道。


    念晚摇了摇头，她不需要报答，不需要任何回报。


    见状，林容沉默下来，破庙里只有他咀嚼的声音格外明显。


    破庙里，雨水滴滴答答的敲打着屋顶，寒风从各个角落灌入，念晚冷得缩成了一团。


    林容默默升起了一堆火，火柴被烧的噼里啪啦，少年的声音显得有些模糊。


    “以后，不要再来了。”


    念晚像是不小心误入了狼窝的小绵羊，与四周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


    这地方不是她该来的，踏足此地便是污了她的脚。


    那鹅黄色的裙摆上染上了不少泥点子，小巧的绣花鞋上也难逃一劫，快要看不出原本的花样。


    念晚咬住唇瓣，将露在外面的鞋子往裙摆里藏了藏，她没有出声。


    雨停了之后，念晚打着油纸伞，一步步离开了破庙。


    望着那道纤细身影渐渐远去，林容敛下眸子，藏起了眼中的种种情绪。


    她，不是他这种人能妄想的。


    明月高悬，月光皎洁，无私的向大地洒落下银白光芒。


    他这样的人，能沐浴到一丝丝月色光辉，已经是上天给的恩赐。


    林容不敢奢求太多，只将这当作一扬美梦。


    如今，梦该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