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竹屋内。


    一道纤细的影子艰难走动着。


    只是一段并不难行的路，对她而言，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女子披散着长发，面庞白皙，没有一丝血色，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苍白和病态。


    有丝丝缕缕的金色暖阳扫在她的脸上，她微微抬起下巴，享受着难得的好日光。


    雪白的肌肤更增添了几分透明感，几乎看到身上淡青色的血管，带着一种易碎的美。


    发丝垂在脸侧，偶尔随风轻拂，女子像是随时随地都有可能会消失一样。


    不施粉黛，已是极美，人间难得的绝色，竟独处在这深山老林之中，如同山间的精灵。


    剪水双瞳却毫无暖意，只有深深的疲惫和倦意。


    “何苦呢，你这样做，他不会记得你的。”


    小花小心翼翼的伸出嫩绿色的枝条，动作轻柔的擦拭着念晚嘴角的血迹。


    那血迹一旦沾上了小花的枝叶，迅速令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枝叶变成焦黄的颜色。


    念晚的体内满是剧毒，身体逐渐呈现出一幅油尽灯枯之象。


    自从来到山下的小竹屋后，这种感觉越发的明显，心口时不时的剧痛提醒着她时日无多。


    虽然身体是疲惫的，但念晚的心却是从未有过的轻松。


    她不觉得自己在犯傻，反而很开心有能挽救凌瑾生命的能力。


    在最后时刻，念晚想到了一个非常冒险的办法，那就是移毒疗法。


    将玉树凋零转移到她的身上，这或许是唯一可以拯救凌瑾的机会。


    从古至今，没有人能够解开玉树凋零的毒，念晚没那个自信能成为千古第一人。


    为了让凌瑾活下去，她愿意尝试任何方法，哪怕是小花口中极其危险的移毒疗法。


    一开始小花是不同意的，这个方法太过冒险，一不小心，别说救人，念晚自己的小命也会搭进去。


    可最后还是抵不住念晚的苦苦哀求，小花将移毒的办法告诉了念晚，并答应为她护道。


    凭借着惊人的毅力和执念，念晚成功了，救活了那个她一直想救的人。


    由于体质特殊，她能多撑上几日，不过是多了几天痛苦的日子，最后还是难逃一死。


    念晚太了解凌瑾，不愿让他心生愧疚，更不愿看他为了自己为数不多的时日而奔波劳累。


    在离开之前，她抹去了凌瑾的部分记忆，将他们之间的相遇的回忆全部抹掉。


    这样子，他不会为情所困，依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神仙一般的人物。


    无力的笑了笑，念晚低声说道，“小花，别忘了答应过我的事。”


    脸上的笑容虽然温暖，却难掩那深藏的一丝疲惫，眼里的忧郁让人心生怜惜。


    小花的心备受触动，心里面酸酸涩涩的，像是吃了一枚不成熟的果子。


    从未见过这么傻的人，以命换命，对方竟还不会记得她的任何付出。


    “好。”小花低低应道。


    这大概是念晚心里唯一放不下的事。


    她一直想回山谷看一看树爷爷，九心姑姑，再看一眼那片生活过的地方，以后就没机会了。


    可是没有时间，没有能力，念晚的身体支撑不了她走到那里。


    只能满心遗憾，拜托小花替她走上一遭，算是了结这未完成的夙愿。


    摆放在石桌上的绯红隐隐震动着，提醒着念晚有人闯入了她布置的禁制。


    “果然是你。”


    念晚轻叹了一声，语气缥缈，听起来有些模糊。


    视线触及那抹粉色身影时，竟然一点也不觉得意外，反而觉得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看到躺椅上虚弱的人，生机流逝，死气蔓延，千云绮眼里交织成了一抹复杂的感情。


    不出所料，救了凌瑾的人正是念晚，否则凌瑾必定难逃一死。


    其实，她们两个人何其相似，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飞蛾扑火的一般自我毁灭。


    只是念晚，似乎比她还要痛苦上许多，这应该就是她插手进来的报应。


    千云绮想笑，嘴角却无法勾起，轻声问道，“值得吗？”


    念晚没有回答，只是用眼神告诉千云绮，她的答案是从不后悔。


    尽管备受触动，但千云绮还是提起了剑，此次任务失败，裴夜音需要一个交代。


    那个交代就是念晚，她有无法逃脱的责任，反正念晚时日无多，到了魔尊手上也难逃一死。


    “很抱歉，你注定死在我手上。”


    绯红震动的声响越来越大，可是念晚已经没有了操控它的力气。


    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念晚脑袋一歪，昏了过去，任由小花怎么呼唤都没有任何反应。


    到了最后，或许是被逼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


    绯红自动出鞘，挡在了念晚的身前，被千云绮死死按住，踩在了脚底。


    没有了念晚的灵力贯通，绯红威力下降了许多，不甘的散发着幽蓝色火焰。


    千云绮冷笑了一声，“好一把护主的剑！”


    如果不是早有准备，她一定会被这把仙剑所伤。


    之前有过被绯红所伤的经验，千云绮对付它的时候很慎重。


    用了几道符纸才将绯红彻底镇压。


    如果不是念晚已经昏迷过去，她不可能这么轻易的封印仙剑。


    在千云绮准备狠下杀手时，一道金色的影子在她身后出现。


    男人睁开眼睛，面容模糊，金色的瞳孔里闪过强势的压迫感，“滚！”


    一声厉喝，从他嘴里吐出。


    千云绮被拍飞了很远，像是一只折翼的蝴蝶，重重摔在地上。


    喉咙间涌起了一股腥甜，猛地吐出了一口鲜血，她的脸上划过深深的畏惧。


    这个男人很强大，上一个给她这种感觉的人是凌瑾，可这个人比凌瑾还要可怕许多。


    几乎没有犹豫，下一秒，千云绮就消失在原地，任何多余的心思都不敢有。


    金眸男子转身，歪了歪脑袋，看着已经昏迷过去的人，用手指隔空描绘着念晚的轮廓。


    看了看开始电闪雷鸣的天空，男人闷哼了一声，他知道自己不能出现太久。


    “傻女人，有人来了，你自求多福。”


    说罢，他消失在原地。


    留下了一朵因为虚弱而陷入了沉睡的金色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