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索引擎显示的内容让陆明辉渐渐皱起眉来。


    嘘寒问暖、关怀体贴、时刻注意对方需要什么并及时给予对方帮助、让对方知道你会一直在他身边——朋友之间不也是这样的吗？


    陆明辉不解，并选择pass这条。


    了解对方喜好，寻找共同话题——还是那句话，朋友之间不也是这样的吗？总不可能做朋友做了那么久，连对方喜好都不知道吧？


    而且只要向卓阳愿意搭理他，那么他们什么都能聊得来，马路上看到朵牵牛花都能孜孜不倦聊上三个小时，但现在的问题不是向卓阳懒得搭理他吗？


    或许可以搜索一下怎么让心上人愿意开口说话？


    这个建议不错，陆明辉默默记下，又看向下一条。


    创造共同经历，展现个人魅力——


    陆明辉眼前一黑。


    这些攻略到底靠不靠谱啊？


    大学那几年，他无数次和向卓阳单独出去野餐、爬山、旅游，过年都是他们两个一起放烟花，共同经历多到说上三天三夜都说不完……这就算追求了？


    谁还不和朋友旅个游聚个餐了？


    想当年他还和宁知越那群人玩赛车，隔三差五都要聚，难道他还追求宁知越了？


    这个念头一蹦出来，陆明辉的脸色都难看了。


    有点作呕。


    至于展现个人魅力……向卓阳夸过他烤的肉好吃，算吗？


    应该算吧？陆明辉不确定地想，当时在场那么多人，向卓阳只夸了他……虽然也是因为向卓阳只吃了他的烤串。


    陆明辉默默将这一条标为重点并送进备忘录。


    但新的问题又来了。


    怎么展现自己的个人魅力？


    首先是发挥颜值优势——陆明辉想也不想地就忽略了这一条。


    他和向卓阳认识那么久，向卓阳要是喜欢他的脸早就喜欢了，更何况论颜值他比不上向卓阳的万分之一，身材的话……他虽然有腹肌，但向卓阳也未必喜欢。


    当年他好说歹说让向卓阳陪他去健身，结果他在健身器材上挥汗如雨，向卓阳哈欠连天，眼睛一闭就开始睡，最后还是被他用冰可乐贴脸的昏招唤醒的。


    向卓阳拿着那罐可乐就不撒手了，那时候陆明辉已经隐约察觉到向卓阳肠胃不那么健康，自然不肯给他，两个人你争我抢，陆明辉差点真抢出火来，只得匆匆忙忙去洗了个冷水澡。


    或许是天气热，向卓阳也去洗了个澡，陆明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向卓阳还没出来，这可给了陆明辉没收那罐冰可乐的机会。


    ……虽然最后向卓阳又从冰箱拿了罐。


    过往的回忆让陆明辉眼底多了些柔软，心底的烦躁也稍稍褪去了些，他还记得向卓阳嚣张又得意的样子，特别鲜活。


    棕色的液体打湿了那张饱满的唇，向卓阳窝在沙发里餍足地长叹，还不忘挑衅他——“感谢陆少送来的快乐水，炎炎夏日救我狗命。”


    陆明辉并没有任何被挑衅的不满，他的目光追逐着向卓阳的唇，直到被向卓阳推了一把才狼狈地回过神来。


    “怎么不说话？”他听到向卓阳问，“生气了？”


    <span>记住本站:</span>    张口灌下大半罐冰饮，却并未浇灭心底熊熊燃烧的火，恍惚间陆明辉想起火是可以融化冰的，所以在那些捉宠游戏里都是火克冰——糟了，他自己克自己。


    乱七八糟的想法搅浑了陆明辉对向卓阳唇舌的专注，他听见自己毫无起伏的声音：“没有。”


    “我只是在想，既然我对你有救命之恩，你是不是应该报答我？”


    “电视剧里都是怎么说的来着？”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话未说完，陆明辉就看到向卓阳因惊诧而瞪圆的眼睛，心下一紧。


    他害怕向卓阳发现这不是他的玩笑话，而是他的真实所想。


    但幸好没有——


    “哇哦，”向卓阳大笑道，“还没毕业呢，陆少就已经开始挖员工了吗？”


    “还是薪资待遇奖金都不谈的那种。”


    “怎么，我就值一罐可乐？”


    那时候，向卓阳眼底的笑意比夜空中的星辰都要明亮。


    陆明辉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趁其不备，抢走了向卓阳没有喝完的那罐可乐。


    “错了，”陆明辉晃了晃手中的可乐，冷酷无情地宣判道，“半罐。”


    向卓阳一开始还没明白陆明辉这几个字的意思，笑着让陆明辉把可乐还给他，结果陆明辉转身就往嘴里送。


    唇贴上去的那一刹那，陆明辉兴奋地指尖都在颤。


    这不是他第一次和向卓阳间接接吻，他们一起游玩过太多次，有太多亲密接触的机会。


    比如爬山的时候共饮一瓶水——我的水喝完了，距离补给地又太远，你的给我喝一口，不过分吧？


    都是兄弟，没那么多讲究。


    野餐烧烤的时候共食一串肉——陆明辉在烤，空不出手，向卓阳喂他一口怎么了？陆明辉热得大汗淋漓，没什么胃口，浅尝一块也就罢了。


    但一根串上可不仅一块肉，向卓阳还能把剩下的肉扔了不成？先不说他本就不是个浪费食物的性子，直接扔了未免也太不尊重陆明辉的劳动成果，自然是送自己嘴里了。


    都是朋友，谁嫌弃谁啊？


    旅游旺季的时候同睡一张床——都说了是旅游旺季，他们还是突发奇想来玩的，能订到一张床也很不容易了好不好？


    什么？你说陆家少爷的名头也有不好使的地方？拜托，出来玩的是陆明辉和向卓阳，和陆大少有什么关系？


    陆明辉愿意和陆大少暂时切割。


    虽然也就切割了那一次。


    ……事实证明，和心上人睡在一张床上，不仅快乐，也很痛苦。


    鬼知道那天晚上陆明辉洗了多少次冷水澡。


    扯远了——


    陆明辉费力将自己从昔日的回忆中拽了出来，继续查看攻略。


    <span>记住本站:</span>    既然颜值没希望，那就只能从性格和能力上入手了。


    什么样的性格才讨人喜欢？


    幽默风趣？


    陆明辉觉得这四个字的难度有点高。


    但为了获得向卓阳的青睐，或许也可以试试。


    于是陆明辉的搜索内容，就变成了如何做一个幽默风趣的人。


    十几分钟后，他又开始搜索什么笑话大全。


    而旁观了这一切的游魂缓缓敲出了一个问号。


    ……谁能告诉他，陆明辉的追求攻略，是怎么进展到冷笑话大全的？


    眼前一黑又一黑。


    游魂刚刚生出的回家希望，还未起飞，就已坠机。


    可悲可叹。


    *


    一大早被陆明辉叫起来吃早餐的时候，向卓阳还有些不清醒，迷迷糊糊地拿起包子往自己嘴里送，还没咬到陷，就听到陆明辉惊怒的声音——“停下！别吃！”


    啊？


    向卓阳还没反应过来，嘴里的包子就被陆明辉抢走了。


    还未来得及恼，就见陆明辉长长松了口气，很有些庆幸道：“幸好你还没来得及下咽。”


    这包子有问题？


    向卓阳稍稍清醒了些，看了眼打包袋，徐记包子的logo印得清清楚楚，地址也写的明明白白，是城北那家总店，因为味道好所以客流量很大——


    所以这是徐记要砸自他自己的招牌？


    但如果包子有问题，陆明辉还把它们带回来干什么？


    向卓阳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到陆明辉一本正经的声音：“刚刚在店里，我付了钱，徐记那老板却死活不肯给我包子。”


    向卓阳微微蹙眉，就在各种离谱猜测在他的大脑中生成时，他听到陆明辉幽幽地叹息声：“因为包子没熟。”


    向卓阳：“……”


    “所以，”陆明辉抓着刚刚被向卓阳弄了点皮外伤的包子，语气严肃又认真，仿佛在进行什么课题实验，“我需要检查它熟没熟。”


    向卓阳：“……”


    一口咬下，陆明辉心满意足，“熟了，还是以前那个味，你喜欢的，多吃点。”


    说着，陆明辉把那个咬了一口的包子送到向卓阳面前，目露期待。


    向卓阳差一点就接过那个包子砸在陆明辉脸上了。


    食物是无罪的。


    <span>记住本站:</span>    浪费食物可耻。


    想想那些年你吃不饱只能去啃烂苹果的日子。


    然后陆明辉就看到向卓阳对他笑了。


    那些追求攻略竟然真的有用！


    陆明辉面露惊喜，然后他就听到向卓阳字说：“滚。”


    字正腔圆，铿锵有力，就是内容不是那么友好。


    陆明辉看了看地板，面露难色，垂死挣扎道：“不滚行不行？”


    向卓阳差点被陆明辉气笑，他反问道：“你说呢？”


    陆明辉诚实地摇了摇头。


    向卓阳没好气道：“那就滚。”


    话是这么说，但态度远没有刚刚那么强硬，陆明辉眼底闪过一丝笑意，然后老老实实地往地上一躺，继而蜷缩。


    向卓阳面露错愕，他几乎是不受控制地叫出了声：“你在做什么？！”


    在向卓阳的衬托下，陆明辉显得格外淡定。


    “滚啊。”


    他这么说，声音毫无起伏，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耻辱，甚至还有心情对向卓阳笑一笑。


    向卓阳觉得陆明辉疯了——不，不对，眼前这个人真的是陆明辉吗？还是有什么孤魂野鬼占据了陆明辉的躯壳？亦或是有人剥了陆明辉的皮做了什么人皮面具？


    各种离谱的猜测在向卓阳脑海中疯涌，偏偏陆明辉还在对他笑，向卓阳觉得荒谬，空前的荒谬。


    愤怒如烈火般顷刻间燎原，烧毁向卓阳所有的理智，他想要怒吼，想要咒骂，想要质问，想要发泄——他恨不得一巴掌打死陆明辉！


    陆明辉怎么敢、怎么敢这么作践他自己？！


    但陆明辉作践自己又和他向卓阳有什么关系呢？陆明辉违背他的意愿把他禁锢在这里，他理应是怨恨陆明辉的，他不是一直在报复陆明辉吗？


    他差一点就把陆明辉的脑袋开瓢，他亲眼看着陆明辉拿水果刀捅穿他自己的手，明明实打实的伤害都给过对方，为什么只是在地上滚一滚就受不了？


    受不了。


    就是受不了。


    如孩童般不讲道理的反驳在向卓阳的脑海中尖锐长鸣，恍惚间他的眼前似乎真的出现了一个半大不小的少年，腐烂的苹果自四面八方砸向他，他倒在地上哀哀叫痛，又在无数哄笑声中扑向那些苹果。


    苹果恶臭的汁液似乎可以灼伤他的皮肤，向卓阳一边吃，一边呕，一边哭。


    那一刻他知道，想要活下去的老鼠，是没有尊严的。


    他的骨头被人为的削去一块，所以又轻又贱。


    哪怕逃出那个烈狱，他也没胆子与人对视。


    直到他遇到了陆明辉——


    日薄西山的太阳，也是太阳。


    <span>记住本站:</span>    陆明辉为他补全他失去的骨头。


    向卓阳想要做个人，不，不对，从他逃出来的那一刻，他就已经是人，不再是老鼠——他想要做个好人，优秀的人，有能力的人。


    ……站在陆明辉身边，并不显得突兀的人。


    他可以接受太阳灼热的光辉伤害他，那是拥抱太阳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他也可以接受太阳的火焰被他浇灭少许，那是太阳伤害他以后必然要受到的惩罚。


    但是他不能接受太阳跳入泥潭，从此所有的光与热都带着泥土的腥——甚至、甚至被泥土浇灭光与热。


    陆明辉很快发现向卓阳的不对劲，他连忙起身把向卓阳拥入怀里，这才发现向卓阳整个人都止不住地抖。


    “阳阳？阳阳？”陆明辉顿时慌了神，冰寒之气在转瞬间侵入他的五脏六腑，他似乎也开始抖，“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我只是想让你开心，我只是想要追求你，我又搞砸了对不对？”


    “对不起，阳阳，真的对不起——”


    “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


    “我以为你会开心，不是说自嘲会让人喜欢的吗？我没想到你不喜欢，对不起，阳阳，真的对不起——”


    “和我说句话好吗，阳阳，你别吓我，求你别吓我——”


    陆明辉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他颤抖的唇去碰向卓阳的唇，想要给对方带来一点热度，却反而被向卓阳揪住了衣领。


    向卓阳看他的眼神充满恨意，仿佛他们之间横贯着什么血海深仇一般，那个眼神让陆明辉想逃，但是他的衣领在向卓阳手里，他完全不敢挣扎。


    “别这么看我，”陆明辉狼狈地闪躲向卓阳的视线，“阳阳，别这么看我——”


    向卓阳锢住陆明辉的下巴，强迫对方看着他，陆明辉眼底渐渐染上几分绝望。


    “我恨你。”


    陆明辉听到向卓阳这么说。


    万念俱灰，不过如此。


    但向卓阳却没有放过陆明辉。


    他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在陆明辉痛苦到想要让他闭嘴到底时候，用力咬上陆明辉的唇。


    那个吻血腥痛苦。


    却又难舍难分。


    我有多么怨恨你，就有多么喜欢你。


    ……就有多么害怕与你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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