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出现在客厅的时候，陆明辉先是露出惊喜的表情，大跨步地迎上去，道：“阳阳，你怎么下来了——”


    话未说完，陆明辉就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脸色巨变的同时，脚上的动作也停了，紧接着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转了个身，嘟囔着什么“没看见没看见我没让你看见”之类的话。


    演技和台词都十分浮夸，明显和刚刚那位厨师是一个老师教的，多多少少有些辣眼睛。


    略有些挑剔地上下打量陆明辉的背影，向卓阳强忍住嘴边的笑意，也没搭理陆明辉，转而进了餐厅。


    餐桌上摆了四菜一汤，虽然做不到色香味俱全，但远没有厨师说得那么可怖——起码颜色都是正确的。


    向卓阳尝了口酸菜鱼，惊奇地发现味道还不错，很符合他的口味。


    没尝两口，陆明辉就进来了，还戴了个白狼面具，誓不让向卓阳看到他的脸。


    手上的动作一顿，向卓阳差点被呛到，陆明辉这花活……怎么就那么多？


    眼看向卓阳的筷子停下了，陆明辉殷勤地为他盛了碗汤，随后站在向卓阳的椅子后面，为他介绍今日菜品。


    声音低沉性感，服务细致周到，恍惚间向卓阳甚至有一种在玩什么cosplay中餐厅的错觉。


    “你吃过了吗？”向卓阳随口问道。


    陆明辉当然没吃，就算吃了他也不会承认，自从上一次爬窗被老婆疾声厉色地赶出去，他都有多少天没有在向卓阳睁着眼的时候见过对方了？——幸好向卓阳没有锁门的习惯，要是都不能在半夜偷偷摸摸进去看老婆两眼，陆明辉觉得自己早就疯了。


    现在不仅可以待在老婆身边，还能被老婆关心，他脑子坏了才会承认自己吃过了，当然要用苦肉计骗取老婆的同情与怜爱啊。


    而且他本来就没吃。


    他没有骗向卓阳。


    “先生，”陆明辉似乎完全沉浸于角色中，“请您放心，我是接受过专业培训的，哪怕没有吃饭，也不会影响我的服务质量。”


    向卓阳来了兴致，问：“什么培训？”


    不等陆明辉回应，向卓阳的表情骤然一沉，冷声道：“骚扰客人的培训吗？”


    顺着向卓阳的视线望去，陆明辉看到自己的左手小指，不知什么时候勾在了向卓阳的小指上，被向卓阳点出来的时候，还不死心地摩挲对方的指腹。


    短暂的沉默过后，陆明辉的语气变得慌乱：“对不起，对不起先生，实在是您太好看了，我对您一见钟情，哪怕苦苦压抑，身体也总有它自己的想法——”


    这么说还是我的错咯？


    向卓阳扬眉，只是这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去，就听陆明辉的声音骤然拔高。


    “闭嘴！”陆明辉甚至还贴心地换了一个面具，以表现不同身份，“谁允许你对尊贵的客人表露这么肮脏的心思的？打扰客人用餐罪不可赦，你被解雇了，还不快滚？”


    陆明辉把面具换了回来，声线也随之改变，“不，不要解雇我，我只是想服侍先生一辈子，我有什么错？不要赶我走，先生——先生——”


    伴随着陆明辉堪称凄厉的声音，他倒退着离开餐厅，脚步踉跄慌乱，像是被人生生拖出去了一样。


    怎么说呢，还挺注意细节的。


    向卓阳有些好笑，好整以暇地等待着陆明辉重生归来。


    果然，还没有三十秒，陆明辉就已经戴着灰狼面具进来了，还端着一小盘甜点。


    看在甜点的面子上，向卓阳没有直接把人赶出去。


    陆明辉这次走的是沉默寡言路线，像个木头一样站在向卓阳身后，虽然服务还是一样周到细致，但——


    <span>记住本站:</span>    有点无聊。


    喝了半碗汤，向卓阳漫不经心地问：“我有这么好看吗？”


    偷看客人又被客人抓了个正着，沉默寡言的灰狼先生知道自己要走上同事的老路，或许垂死挣扎装傻充愣能换取一线生机，但——


    他的客人，可真好看啊。


    五官是上天最骄傲的作品，每一处都好看的让人移不开眼睛，似笑非笑的模样又带了少许傲慢，既让人想要匍匐于他脚下俯首称臣，换取他的一个回眸；又让人想要将高高在上的王拉下神坛，禁锢于怀中，肆意亲吻。


    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盯着心上人看，陆明辉又怎么舍得移开视线？


    反正他准备的面具足够多。


    “好看，”陆明辉的呼吸变得急促，眼底的贪欲越来越不加掩饰，“客人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若是能得到客人的青睐，让我死也甘愿。”


    向卓阳闻言放下筷子，转身上下打量陆明辉，陆明辉就像要得到主人钟爱的猎犬，挺胸昂头不说，还悄悄解开两颗扣子。


    向卓阳笑了。


    他说：“我看到了你的诚意。”


    向卓阳起身，帮陆明辉把解开的扣子重新系上，动作不急不缓。


    明明没有触碰到肌肤，却让陆明辉胸前滚烫。


    “我有一件事，”向卓阳语气随意，但是拽着陆明辉领带的手却在用力，“想要你替我做，你愿意吗？”


    陆明辉语气嘶哑：“那是我的荣幸。”


    他直勾勾地盯着向卓阳，眼底狂乱又兴奋，领带被用力拉扯所带来的刺痛，又能让他在失去理智的边缘保持最后一丝冷静。


    恍惚间，陆明辉甚至觉得自己从上到下、从里到外都被眼前的人所掌控，这明明是极危险的的，他却甘之如饴。


    “这个别墅的主人是我的仇人，”他听到向卓阳慢条斯理的声音，对方看起来十分冷静，但陆明辉并没有错过对方眼底的兴奋，“我需要你绑了他。”


    沉浸在这扬游戏中的人，并不止他一个。


    这个结论让陆明辉更加兴奋，身体不自觉地靠近向卓阳，发现对方没有制止的意思后，手都揽上对方的腰。


    “十分钟后，我要在我的床上看到他，被绑得结结实实，手脚都带着镣铐的那种，懂吗？”


    轻慢的眼神，强硬的语气，只让陆明辉更加蠢蠢欲动。


    他说：“我能因此而得到您的青睐吗，先生？”


    向卓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我明白了，”陆明辉低头，虔诚地吻上向卓阳的指尖，“我会为您带来您想要的一切，我发誓。”


    对此，向卓阳的反应十分冷淡。


    “静候佳音。”


    他这么说。


    陆明辉一去不复返，向卓阳也没了什么胃口，耐着性子玩了会手机，觉得时间差不多了，这才离开餐厅，前往二楼。


    在这个过程中，别墅安静极了，向卓阳顺着窗户往外看去，院子里空荡荡的，再不见往日里巡逻换岗的保镖。


    <span>记住本站:</span>    推开房门，陆明辉果然按要求把自己绑得结结实实，还十分心机地穿上了湿透的白衬衫，以至于粗麻绳在他身上勒出一道道过于显眼的痕迹——


    “陆少，”向卓阳靠在墙上欣赏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向陆明辉走去，“怎么这么狼狈？”


    陆明辉吃力地抬头看了向卓阳一眼，豆大的水珠自发丝间缓缓滚下，像是落入陷阱而失去自保能力的猛兽，只能任人处置。


    向卓阳看见陆明辉张开了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到底没发出声音，只吃力又难耐地喘息。


    但就算没发出声音，向卓阳又如何不知道陆明辉想说什么？


    必然是叫他的名字。


    贪婪的，亢奋的，充满侵略性和占有欲的，又黏腻甜蜜的——


    向卓阳突然觉得有些热。


    他松了松领口，问：“陆少知不知道我请你来这一趟是为了什么？”


    陆明辉声音极哑，但吐字却极为清晰，“为、什、么？”


    向卓阳觉得陆明辉有些奇怪，但绑是他本人自己绑的，冷水澡也是他自己洗的，这里又是陆明辉他本人的地盘，能出什么事？也就没放在心上，只一步一步走到床边，伸手拍了拍陆明辉的脸颊。


    动作缓慢，也没用力，但多少带了点居高临下的羞辱意味。


    但显然陆明辉并不是这么认为的。


    “用点力。”


    他这么说。


    三个字就给向卓阳搞沉默了。


    偏偏陆明辉还在这时候睁开眼，对向卓阳露出一个挑衅的笑。


    “没吃饭吗，阳阳？”


    “还是说舍不得对我动手？”


    “舍不得就把我松开。”


    “让我疼你——”


    话未说完，就被向卓阳一拳打上小腹，陆明辉倒吸一口凉气，随后便听到向卓阳不咸不淡的警告——“这张嘴要是吐不出我想听的，就干脆捐给有需要的，免得吐不出象牙平白找人厌烦，你说呢，陆少？”


    陆明辉选择闭嘴。


    只是额间水珠越流越多，已经打湿了枕巾，让向卓阳越发觉得奇怪。


    “千辛万苦请陆少来一趟，当然是为了让陆少给我解惑。”


    陆明辉的呼吸声很重，甚至一度是用嘴在呼吸。


    “我这几天投的简历全都石沉大海，不知道是我能力不足，连个前台的职位都无法胜任，还是陆少看老同学找工作就不爽，在背后偷偷摸摸使绊子？”


    脸色也很奇怪，怎么这么红？


    还有为什么一直不睁眼？是不想看到他？不，这不可能，陆明辉的眼睛恨不得长在他的身上，过于灼热的目光甚至会在半夜把熟睡中的他惊醒，绝不可能不想——那就是不敢。


    陆明辉不敢看他，为什么？


    <span>记住本站:</span>    心里越发觉得古怪，但语气上却绝不会显露一二，向卓阳轻笑着捏住陆明辉的下巴，阴狠道：“陆少就非要和老同学作对吗？那就不要怪我不念昔日情谊，让陆少——陆明辉！你到底对你自己做了什么？！”


    陆明辉脸上节节攀升的温度让向卓阳再也不能无视，他终于发现陆明辉身上根本不是什么水珠，就是汗。


    这种出汗量明显是不正常的，狗东西也不怕把自己玩脱水，向卓阳又惊又怒，也顾不上和陆明辉算账，赶忙往对方嘴里灌水。


    “阳阳，”陆明辉顺势咬上向卓阳的手腕，“好香，好甜，是阳阳，阳阳来了啊？……阳阳快跑！不，不许跑，阳阳是我的，不许离开我——”


    “跑了我也能把你抓回来——对，我一定能把你抓回来，所以你跑吧——我允许你跑——”


    “不，不允许，谁都别想把你从我身边抢走，谁都不可以——你也不可以——阳阳也不可以！”


    陆明辉语气癫狂，眼底猩红，额角青筋暴起，像一个发了狂的野兽试图挣脱束缚，锁链铮铮作响，但并未让他逃脱。


    他的理智似乎越来越薄弱，反反复复念着向卓阳的名字，时而劝他快走，告诉他现在别墅没有任何防卫，向卓阳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时而威胁向卓阳要是赶走就会被他打断腿，无论跑到哪里都会被他找到，到时候向卓阳就会被他永远锁在身边；


    时而又哀求向卓阳不要离开，说他知道错了，说他会对向卓阳好的，求向卓阳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没有向卓阳他真的会死的。


    在陆明辉混乱的讲述中，向卓阳终于拼凑好了事情的真相。


    这狗东西给自己下了烈性药，在接下来几十个小时里绝对没有精力去寻找向卓阳，向卓阳要是想走就走得远远的，不要管他。


    “……这个药没有那么恐怖，要不了我的命，你走的时候把门关好，别让我的丑态暴露给其他人。”


    “快走吧，阳阳，这是你最接近自由的一次。”


    “不过你想多看会也行，出出气。”


    “哦对，阳阳，记得要藏好，一定要藏好。”


    “我会去找你的，我肯定会去找你的。”


    陆明辉眼底涣散又迷乱，全身肌肉紧绷，向卓阳冷冷地盯着他，知道陆明辉不过是在赌，赌他不会真舍得让陆明辉出事。


    但这个赌注，未免又太大了。


    如果他真的不管陆明辉，陆明辉又能怎么样？


    陆明辉不会让旁人看到他此时的丑态，就一定会自己熬过去。


    “陆明辉——”向卓阳张口骂了几句脏话，眼睛都烧红了，陆明辉还在低喃着什么快跑，向卓阳又气又恨，眼底却酸涩的厉害。


    “你特么就是个疯子！”


    几乎是咆哮着喊出这句话，向卓阳一巴掌挥在陆明辉脸上，紧接着就用力咬上去。


    与此同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怜悯、无奈、审判与冷漠。


    那是他自己的声音。


    他在他的脑海中说——


    但是那个疯子爱你。


    向卓阳，陆明辉他爱你。


    他真的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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