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树开花

作品:《公府逃妻

    待那道俊秀挺拔的身影逐渐走远,裴愉才回过神来,她清咳一声,同丫鬟道:“好了,回去吧!”


    今日她本是出来看热闹的,却意外地让她再次碰到了元夕那夜在街上偶遇的青袍公子。


    那夜,她本是跟在他身后的,奈何人潮拥挤,被她跟丢了,后来天香楼又发生了着火的事,她只得提前先回了府。


    这些日子以来,她始终忘不了这位青袍公子。


    原本以为只是惊鸿一瞥,却没想到会念念不忘。


    那夜花灯如星,烟火如梦,他站在人潮往来的人群中,默默摘下面具,那绚丽的流光落在他清俊面容上的样子,她此生都会记得。


    因着出身显赫,裴愉从小到大骨子里都是很骄傲的一个人,很少有男子能够入得了她的眼,而今也不知怎么了,她竟为了一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陌生男子茶饭不思,夜不能寐。


    她也曾暗中派下人出去打听过,却一无所获,她猜测对方或许不是京城人士,才找不到人,为此还伤心了好一段时日。


    她原本都快要放弃了,然令她没想到的是,今日竟让她在街上一眼看到了他!


    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当即呆在原地,视线紧紧的追随着他。


    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红色的状元袍,风姿卓然,比起那夜的温文尔雅,他的眉宇间更多了一份意气风发,竟是生生的压了榜眼和探花一头。


    回过神来后,她喜不自胜,谁能想到她整整找了将近两个月的人,竟然一直都在京中,还是今年春闱的状元郎!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现下既已知道他是状元郎,那一切就都好办了,她心想。


    玉茗茶坊二楼


    茶室内,长方形的茶案上,摆着茶炉,茶臼,茶碾,茶磨,茶罗等点茶工具,除此之外,案上还摆有一碟碟外形精致小巧,颜色亮丽,以花果为原型雕刻的各式茶果子。


    温芙手捻起玉碟里的一块碧涧豆儿糕,启唇抿了一小口,紧接着端起茶杯,搭配着喝了一口方才自己亲手做的点茶。


    站立在一旁的康掌柜和妻子刘氏微微躬着身子,等待她的反应,只见刘氏忍不住紧张问道:“姑娘,您觉得口感如何?”


    温芙放下茶杯,露出满意的浅笑,道:“不错,入口松软,细腻爽口,搭配茶汤,方觉美食即是如此……”


    闻言,刘氏总算松了口气,白胖的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


    待温芙将每一道茶点都品尝过,确认了没问题后,康掌柜也将近日采卖的账本递上去呈给温芙查看。


    温芙一边低头翻看着桌案上的账本,一边听他细细禀告关于茶楼开张的一切事项,待确认都没有问题后,她又起身检查了一遍茶坊整体的修缮,见没有不妥之处,才微笑着道:“后日便要开张了,接下去要幸苦你们了。”


    两口子连忙道:“姑娘说的哪里话,都是我们该做的。”


    温芙面上带着微笑,转头吩咐素心给二人以及茶坊里的其他伙计都赏了一袋银锞子,众人得了赏赐,皆喜笑颜开。


    她是这家茶坊的东家,过两日玉茗茶坊就要开张了,今日除了出来看沈墨怀之外,最主要的就是来此处核对下后日开张的细节。


    方才的康掌柜是姨母沈令婉在泉州名下茶楼的管事,她听说温芙打算开茶坊后,便将他和他的妻子儿子都接到了京城,让他们来帮温芙。


    康掌柜的妻子刘氏是个白胖面容的女人,看上去很有福气,她主要负责掌管后厨,跟厨娘们一起做茶果,儿子康诚则帮忙康掌柜打打下手,做些采买揽客的活,此外,还有两三个小丫头,做些洒扫端茶点的活。


    温芙从前还在泉州时,沈令婉便常常带着她去巡查沈家名下的各产业商铺,有时还会让她跟着学习一些茶楼和酒楼的经营方式,还教她看账本,一直是把她当成未来的儿媳妇来培养的,加上她的外祖父本就是商业奇才,因而关于做生意,她其实也是有一些这方面的天赋的。


    上次在普照寺,沈令婉给了她一些银票和京中铺子的地契,回去后她便想着先开家茶坊试试,若经营得好,后面再开酒楼或其他产业。


    玉茗茶坊位处于京中的繁华地段,这边来往的人多,她用来开茶坊是极有优势的,而其它铺子,她则暂时租给了别人。


    不知不觉,已接近日暮时分,虽说最近长公主不知为何,已不再限制她出门,但温芙还是怕出来的时间太长,会惹长公主不满,亦或是不小心被国公府的人发现她在外头行商,会惹来事端,便先回去了。


    她从楼梯下来到了一楼大堂,而后从大堂的后门走出去坐马车,虽说马车要在小巷子里绕几圈,路程会稍稍远些,但是不易被人发现。


    士族向来看不起商贾,更何况是国公府这种簪缨世家。长公主一直不喜她,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她阿娘是商贾出身,长公主便觉得她身份低贱,配不上她儿子,平日里也常对她的出身冷嘲热讽,嗤之以鼻。若是让长公主知道她在暗地里行商,必然会对此不悦,甚至逼她将茶坊关了。


    而裴珩呢?他应该也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在外头经商吧?说不定还会觉得此事有损他的颜面?


    总之,温芙不欲让他们知晓这件事,因而才会对自己的行踪十分谨慎。


    今日下值后,兵部郎中孟显约了裴珩去天香楼喝酒,这孟显乃是永宁侯的嫡次子,自幼便与他交好,裴珩性格清冷,平素寡言少语,如无必要,甚少与旁人来往,可以说孟显是他唯一谈得上是比较亲近的朋友。


    二人在雅间靠窗而坐,聊完朝堂之事后,席间便安静了下来。


    裴珩向来如此,如果不是谈正事,他便很少讲话,只是肃着一张脸,孟显从小到大都习惯了,早已是见怪不怪了。


    然裴珩喜欢沉默,孟显却是个开朗话多的性子,只见他一边往嘴里塞了颗花生,一边道:“我说元瑾,你和你那位夫人相处得怎么样了?打仗回来这么久了,真不打算带出来给我见见?”


    孟显早就想知道她长什么样了,可惜裴珩成亲时新娘子盖着盖头,他平日又从不主动提他这位神秘的夫人,印象中,也从未见他带出来过。


    他前些日子去国公府找裴珩,心想这次总算能见了吧,结果却发现裴珩和他那位夫人压根没住在一个院里头,裴珩似乎也没打算让她出来见人的意思。


    裴珩不愿和他谈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但他后来也从旁人那听到过一些风声,说是裴珩不喜那位世子夫人,甚至到了厌恶的地步,他心想该不会是那位世子夫人长得奇丑吧?联系裴珩平日不让见的样子,他顿时肯定了这个想法,后来也渐渐对此事失去了兴趣,不再缠着裴珩要见她。


    然前几日裴珩却突然别别扭扭的主动问他平日里都是如何讨家中夫人欢心的?


    他一听,这莫不是万年的铁树开了花?从小到大身边没一个女人,即使成亲了看上去也和成亲前没两样的裴珩,居然主动问他怎么哄女人开心?


    他没听错吧?


    孟显乐了,当即慷慨相授自己活了二十多年以来的所有哄女人经验,与此同时,心里头对他家中那位夫人的好奇心也重新燃了起来。


    听到他的话,裴珩冷着一张冰块脸,不悦的抬眼说了一句:“我的夫人,你为何总巴巴的要见?”


    孟显听了也不恼,只嬉笑着道:“满足下我的好奇心怎么了?我说你小子可真会过河拆桥,你忘了上次是我给你出的主意,才哄得你家夫人开心的,你不是说她还对你笑了吗?你就说我那些个主意有没有用吧?”


    裴珩想到上次自己听了他的建议,送了一只小猫崽给温芙,有一次休沐,他去了瑞禧院,刚到院门口就看到温芙坐在院子里的花架秋千上,怀中抱着那只白猫儿晒太阳,她用手给它挠脑袋,阳光照在她的脸上,她似乎是被那只猫逗笑了,当即露出个甜甜的笑来,她一笑,仿佛世界都明亮了不少。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没有出声打扰,嘴角却不由跟着上扬。


    回想那日场景,裴珩面色微缓,总算给了点好脸色,淡淡道:“方法还行吧!”


    孟显顿时有些得意道:“可不是,我家那位母老虎以前可是天天一副火爆脾气,全靠我这些哄人招数和说话跟蜜一样甜的嘴,她现在可是转性了,对我温柔得很,要我说,对待女人就应该多用点心,她感受到你的心意了,自然也就爱上你了。”


    他看了一眼裴珩毫无表情的冷脸,摇了摇头,又接着道:“元瑾啊元瑾,兄弟我忍不住又要给你提点意见了,我说你的脸长得这么俊这么好看,怎么就一点表情都没有呢?你在家中时,该不会也是天天用这副表情同你家夫人相处的吧?要我说,你这天天冷着一张脸,也不说话,未免太过无趣了,人小姑娘见你这样,害怕不说,还会以为你是不是不喜欢她才这样的!你可小心点,别回头把人吓跑了都不知道!”


    裴珩一听,当今黑了脸,说了一句“多嘴”,便起身告辞,往楼下走去。


    从天香楼出来,裴珩正准备上马车时,只见孟显忙跑出来拉住他道:“我说你怎么跑这么快,我要去给我家夫人买糖炒栗子,还想问你要不要也给你家夫人带一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