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住

作品:《公府逃妻

    裴珩回到国公府时天色已黑,他踏着月色直往瑞禧院而去。


    一路上,不时有下人好奇地盯着他手中拿着的油纸包,被他冷冽的目光一扫后,又纷纷吓得低下头去,再不敢随意打量。


    待他走远,有个白胖的小丫鬟忍不住和另一个正在洒扫的高瘦丫鬟议论起来:“咱们世子爷何时喜欢上了外头那些吃食?竟还特地带回来?这可真是稀奇!”


    印象中,世子爷并不像是会喜欢这些东西的人。


    瑞禧院里


    温芙正吃着茶,忽的听到外头下人们叫“世子”的声音,手里握着的茶杯不自觉一斜,一点茶水洒了出来,她忙把茶杯放下,起身挑了帘子出去迎他。


    男人迈步进了屋,温芙唤了他一声,惯例上前去给他宽衣,却不经意间瞥到他手上的油纸包。


    裴珩见她视线停留在自己手上,深邃的黑眸不自然的微闪了下,随即将油纸包递给她道:“拿着。”


    温芙愣了愣,迟疑了一下,才接过来。


    她伸手打开油纸包,只见面前当即腾起一股热乎乎的香甜气息,低头一看,原来是糖炒栗子。


    她不由得讶异了一下。


    裴珩一直留意着她的一举一动。


    他本来是看不上摊子上这些东西的,是孟显说他每次给他家夫人带些小食回去时,他的夫人都会表现得很高兴,便也去买了一份试试。


    见温芙抬头疑惑的看着自己,裴珩颇有些不自在,他攥拳抵唇,轻咳一声道:“这是同僚给他家中的夫人带的,多买了一份,你便拿着吧!”


    说完,便转身去了净房,仿佛真的不是特意为她带的。


    温芙狐疑的看了看他高大挺拔的背影,总觉得他最近有些怪。


    这一两个月以来,他来瑞禧院的次数是愈发多了,最近几日更是频繁,几乎是日日来这起居,且平日休沐时还会来找她下棋,或是送她珠宝首饰,前些日子甚至还送了她一只猫。


    刚开始她以为裴珩是不是对她起了那种心思,当时她还为自己突然产生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以至于好几天都没睡好。


    然当她试探性问他这些时,他却神情淡淡的同她道找她下棋是因为她的棋艺好,身边只有她一个棋艺能与之旗鼓相当的,送她珠宝首饰是因为这是圣上赏赐的,府里的其他女眷也都有,而送她猫儿则是他在外头街上随手捡的……


    她便又觉得自己可能是真的想多了,还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羞耻了下。


    就在刚刚,她有一瞬间竟又以为他买来糖炒栗子是为了讨自己的欢心,好在最后发现又是自己想多了。


    她心想也是,裴珩那样清冷高贵的人,怎么会特意去摊子上买这些小食回来给她吃呢!


    实在是不符合他的身份,也不像他平日里的作风。


    不知为何,她莫名松了一口气。


    糖炒栗子的热度透过油纸包传到手心里,温芙在桌边坐下,挑出颗栗子剥了起来。


    栗子壳油光锃亮,皮脆易剥,温芙很快剥好,捏起金黄的果肉就往嘴里送。


    栗子还热着,又香又甜,空气中也是甜丝丝的香气。


    其实,她自小便喜欢吃糖炒栗子,或是糖葫芦这些吃食,从前在泉州时,表哥每次出去巡完商铺回来,都会换着花样给她带,只是自来了京城后,没人给她买,她自己也很少出门,便极少吃了。


    裴珩从净房里出来,下意识便上前去看了眼桌上的油纸包,在发现里头的糖炒栗子都吃完了后,他的嘴角不禁微微扬了扬。


    夜色渐深,温芙去了净房沐浴,等她出来时,发现裴珩半坐在床头,手中捧着一本书册在看。


    温芙没有说话,只静静走到梳妆台前坐着,将放在橱屉里的香膏拿出来,挖了一块在手上细细涂抹。


    她和裴珩平日便是这样,虽同处一室,但却很少交谈,大多数时候都是各自沉默着,做着自己的事。


    即便他现在来这里的时间变多了。


    夜沉如水,窗棂外偶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自温芙沐浴完出来后,裴珩就没什么心思看书了。


    他静静注视着她纤细的背影,想起买糖炒栗子时,孟显问他为何不与家中夫人同住?此时此刻,他忽的认真思量起来。


    起初温芙刚嫁进来时,因为催情蛊的事,他对她实在没什么好印象,甚至是有些厌恶的,因此才会在新婚第二日便搬离了瑞禧院,可后来他在相处中渐渐对她改观,动了心,直至到现在,他已然有了想要和她一生一世的想法,孟显的话倒是提醒了他,或许他确实该搬回来。


    温芙感觉到身后有一道不可忽视的视线正看着她,她下意识抬起头望向镜中,发现裴珩果然正往她的方向看来。


    她抹着香膏的手微微一顿,疑惑问道:世子爷可还有其他吩咐?”


    裴珩看她半晌,抿唇沉默一会儿,才道:“明日,你带下人去慎思堂将我的东西都搬过来吧。”


    温芙一怔,诧异道:“都搬过来?这是……”


    “对,都搬。”他回。


    温芙不说话,若有所思。


    裴珩见她久不回话,似是有些不情愿的样子,脸色一沉,道:“怎么,你不愿意我在这住着?”


    别人家的夫人都是巴不得夫君与自己同起同睡,日日待在一块儿,怎么她反倒是看上去不太乐意的样子?


    温芙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忙垂下眼眸,避开了他镜中的视线,回道:“世子误会了,这里本就是您之前一直居住的院子,若您想搬回来,妾身明日便去安排。”


    裴珩闻言,脸色微微缓和了些。


    他看了一眼温芙隔着寝衣之下,那若隐若现的玲珑曲线,下腹渐渐热了起来。


    “擦好了吗?”他放下书册,嗓音微哑。


    “好……好了。”她身子一僵,将装香膏的瓷瓶盖子慢慢合上,刻意不去看镜中那道灼热的视线。


    “过来。”他声音低沉,似命令般道。


    温芙只得乖乖听话,走去床边。


    刚到榻边,就被他重重拉着手腕坐下,他一边轻轻揉了揉她的后腰,一边亲她的脸颊,片刻之后,他又凑到她的耳边,轻嗅了下,低哑着声音道:“好香。”


    闻言,温芙耳根微红,在男人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边时,她的身子也随之颤了一下。


    下一息,炙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裴珩直接抱着她一起倒在了被中……


    翌日清晨


    温芙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手攀着裴珩宽大的肩膀,像只八爪鱼一样睡在他怀里,他的衣襟微微敞开着,露出精壮的胸膛。


    她暗自懊恼了一下。


    她记得昨夜完事后她明明睡在最里侧的,怎的一觉醒来跑到他的地界去了?


    温芙想要从他怀里起身,然刚一动作却又被他禁锢在怀里。


    她有些无奈,抬眼看向他,发现他并未醒来。


    此时晨光透过窗纸的光线落在他脸上,散发着淡淡的光泽,衬得他的面容愈加白皙如玉。


    温芙看着他的侧脸,无比的清晰,从浓黑英气的眉毛,到高挺的鼻梁,轻薄的嘴唇,再到带着青茬的下巴。


    不得不承认,俊朗极了。


    她莫名的心里微动,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摸着他的鼻骨缓缓而下。


    男人似有所感,忽的剑眉微动,温芙吓了一跳,忙缩回手,见他眼闭着,仍旧没有醒来的样子,才轻呼了一口气。


    温芙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方才竟……


    她愈加懊恼,忙从他怀里挣脱开来,起身下榻往外间走。


    就在她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之时,床榻上的男人忽然慢慢睁开了双眼,微勾了勾唇。


    *


    温芙上晌带着人去了慎思堂,将裴珩日常要用的衣裳用物都收拾进箱笼,让小厮抬到了瑞禧院,待收整得差不多时,已经是下晌了。


    她坐下来喝了会子茶,就见素心进来禀告说是长公主身边的丫鬟来传口信,让她过去一趟。


    荣安堂


    温芙一进门,就看到长公主坐在金丝楠木罗汉榻上,表情淡漠,眼色冰凉的看着她。


    她心里咯噔一下,脑海细细回想了一遍,确定自己近日并没有做什么让她生气的事才是,暗自道她怎的又变脸了?


    温芙心下虽略有疑惑,面上却不动声色,她上前行了礼,便问道:“婆母叫我来,可是有什么事?”


    只见长公主目光沉沉,紧盯着她,语气不悦道:“听说你今日去慎思堂,把珩儿的东西都搬到你院里头去了?”


    原来是为了这事。


    温芙沉默一瞬,平静回道:“回婆母的话,是昨夜世子爷让儿媳今日过去将他的东西都搬过来的。”


    长公主听她这么说,脸色瞬间垮了下来,她心道:珩儿最近去瑞禧院的次数是愈发的多了,现下竟还要直接搬去与她同住?不,说不定是温氏这贱人夜夜勾缠着他,缠得他没办法了才如了她的意的。她定是怕我给珩儿纳了妾后,珩儿会将她抛弃在脑后,才想着法儿的把他的珩儿先勾到自己房中日日同住!


    她忽觉自己儿子好像跟自己越来越生分,反倒是跟那温氏是一条心了。前几日她让人去请他过来陪她一道用晚膳,想顺便谈谈纳张雪儿为妾的事,可他竟让人回绝了,说是忙,还有公务要处理,可她让下人去打听了,他当夜明明是去瑞禧院了。


    他说是忙公务,结果却是忙到温氏的床上去了!


    这温氏,难道要比生他养他的母亲还要重要吗?他以往可是从不会拒绝陪她用晚膳的!


    她越想越觉得厌恶温氏,这温氏,俨然就是破坏他们母子感情的罪魁祸首!


    她目光中带着一丝杀气,紧盯着面前的温芙,挑刺道:“前些日子珩儿不是叫了太医局专治妇人不孕之症的吴太医来给你把脉,还开了药方给你调理了吗?怎的那么久了你的肚皮还没有动静?”


    温芙心知少不了又要为子嗣之事挨她一顿训了,因而也不忙着回话,只抬眼静静的看着她,果然听见她继续说道:“珩儿前几日还在我和他父亲面前为着成亲这么久了还没有子嗣之事向我们道歉,他如今突然想搬回瑞禧院,兴许也是想着住在一起才能早日让你怀上孩子,好让我和他父亲早日抱上孙子罢了,说起来,我珩儿确实是个孝顺孩子。”


    温芙一怔,心道:难怪,可笑她有一瞬间还自作多情的以为他搬回瑞禧院是为了她,却没想到人家只是为了子嗣罢了。


    长公主看了一眼温芙怔住的眼神,就知道她信了,心下不由暗笑一声。


    见温芙久不应声,长公主继续道:“不要怪我平日对你苛刻了些……要怪只能怪你这身子未免太不争气了,珩儿近日歇你屋里的次数可不少,加上张太医的药方调理也不见你有个动静,依我看,这光把所有希望放在你身上也不行,这样吧,我这屋里有两个小丫鬟长得还不错,本来也是为珩儿准备的,待会儿你便将她们一起带回你院里吧,若哪日珩儿看上了,便让她们伺候,待日后有了子嗣再抬她们做姨娘。”


    说着,便吩咐帘后早已侯着的两个美貌小丫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