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靠

作品:《公府逃妻

    孟显面露诧异,不由细细打量温芙,只见面前的人袅袅婷婷站在那里,肌肤赛雪,双眸黑亮,秀鼻挺翘,樱唇点点,端得是个绝色,脸上虽不曾露出笑容,却已仙气超逸,令人见之忘俗。


    这京城里不缺貌美动人的贵女,他从小到大见过许多,然温芙这具皮囊却比以往他所见过的还要美貌上几分。


    他直盯着瞧,不由就多欣赏了几下,心下还暗羡起了裴珩,以至于丝毫没有注意到身旁的人已黑了脸色。


    “看够了没有?”


    裴珩冷飕飕冒出一句。


    若不是他与孟显从小一同长大,熟知他的品性,这人早就被他一掌打趴下了,且眼珠保不保得住还另说。


    孟显被他阴凉的盯着,立马收回了视线,他尴尬的干咳一声,而后凑到裴珩耳边低声道:“好你个裴元瑾,难怪先前不管我怎么求你都不让我见,敢情是家里藏着位天仙,怕别人看一眼就惦记了去。”


    温芙见这位清秀公子起先直盯着她瞧,而后又不知在裴珩耳边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一时颇有些不自在的侧过头去了。


    裴珩见孟显没个正形,一把将他从耳边推开,不欲同他多做解释,只道:“今天不能陪你了,我先带我夫人回去了。”


    孟显见他这就要走,忙拉住他,急道:“别啊!来都来了,你带上嫂子一块坐坐聊聊天呗。”


    裴珩微微皱眉,正想说跟你有什么好聊的,然话未出口,却见孟显突然招了招手,朝他身后喊了一声:“诶?沈兄,好巧啊!你也在这。”


    孟显是个文人,素来喜欢舞文弄墨,他上个月去参加京城里的诗会,偶然间与沈墨怀结识,两人曾当面交流过诗文,孟显知晓他文采过人,心里一直十分欣赏他。


    一旁的温芙听到孟显的话,身子倏然一僵,她慢慢回过头去看,最担心的事,果然还是发生了。


    那不远处站着的不是沈墨怀又是谁?


    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沈墨怀方才为了追上温芙,脚步略显匆忙,他在拐角处看到她的衣角时,险些就要把“阿芙”两个字叫出口,幸好及时看到了立在她身旁那道身影,才刹住了口。


    他看了一眼温芙身旁的裴珩,她的那枚珍珠耳铛,被他包裹在手心,藏在衣袖之下紧紧攥着。


    下一息,只见他上前几步,朝孟显礼貌一笑道:“孟二公子,好巧。”


    说完,又状似惊讶的看着一旁的裴珩和温芙道:“裴世子,好巧,是特意带夫人来这家茶坊喝茶的吗?”


    说着,又礼貌地朝温芙微笑颌首,温芙亦是点了点头,两人生疏问候的样子,任谁也不会想到,他们方才还共处一室。


    孟显抢着答道:“是啊是啊,不过沈兄你刚中了状元,按道理来说应该很多人去你家中拜访恭贺才是,怎的还有雅情雅致出来独自在这里喝茶呢?”


    说着无心,听者有意。


    听到孟显的话,裴珩目光明显一顿。


    他的脑海里不由就回想起上元节那夜,沈墨怀将他的妻从火场里救出来,两人站在一起的样子,他当时还颇觉得不是滋味。而今日好巧不巧,他们二人还都在这家茶坊里。


    他心下生疑,分别看了两人一眼,目光中突然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温芙察觉到他审视的目光,不自觉就屏住了呼吸,袖下的手也微微握紧着。


    她微微垂下眸,面上和往日并无二样,然她面上虽淡定自若,实则内心早已心跳如雷。


    沈墨怀自然也察觉到了,他从头到尾都刻意没怎么去看温芙,反而是一直直视着裴珩,他的眼神之中也丝毫不见闪躲,只见他随意编了个借口,温笑道:“孟兄说笑了,我此番是来见我恩师的,此次科举能中,还要多亏了他多年来不留遗力的将知识传授与我,并且一直指导我鼓励我。”


    裴珩试探道:“哦?既能教出沈兄你这位状元郎,那想必你的恩师也是德高望重之人,不瞒沈兄,圣上曾给我看过你的策论,的确见解独到,沈兄方才既说是受了恩师影响,裴某倒是对你这位恩师十分好奇,今日恰巧同在此处,不知沈兄能否引我们见见?”


    “是啊是啊,我也好奇,择日不如撞日,沈兄能否让我等也见一见?”孟显眸光一亮,别人好不好奇他不知道,但他是真好奇。


    听到三人对话,温芙长睫不自觉微颤了下,袖下的手也瞬间握得更紧。


    沈墨怀的眸光之中划过一丝微不可察的错愕之色,他顿了一瞬,随即回道:“恩师为人低调,不喜见生人,怕是要让二位失望了,怕他久等,沈某也先告辞了。”说着,他双手作揖行了一礼,便转身离去。


    周身顿时安静了下来。


    几瞬过后,裴珩也直接带着温芙告辞回府了,徒留孟显站在原地。


    他突然觉得方才的氛围有些奇怪,可是具体哪里奇怪,他又说不上来。


    想到又变成了独自一人,他摇了摇头,叹气着进了茶室。


    回府的马车上,二人沉默不语,皆不说话。


    温芙低着头,面上虽平静,心里却后怕得厉害。


    她不敢想象,若是裴珩知道今日她出来与别的男人共处一室,会怎么对她!


    她想到长公主送她的那两个美貌婢女,心想或许该主动做什么,想办法和离才是。


    她可以做到不去与表哥见面,但表哥却是随时都有可能会忍不住来找她的类型。


    这太过危险,长此以往,总有一天会被裴珩发现他们从前的事的。


    端坐着的裴珩容色清冷,往下扫了一眼她紧扣的手指,突然出声道:“前几日圣上传他去御书房,我也在,圣上特意让我出题考考他……这位沈公子文采确实不错。”


    说完,双眸紧盯着她,似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温芙一愣,不知道他突然冷不丁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她心下打鼓,觉得他话语中似有试探的意味,她抬起眼眸,平静的看着他道:“妾身不懂这些,不过连世子爷都说他有文采,想来这位沈公子定是不差的。”


    说完,逼仄的空间内又恢复了沉寂。


    温芙被他紧盯着,只觉得呼吸困难,她尽量自然的偏过头去,撩开车帘,装作看向外头的风景。


    然而未想到的是,他刚一看向帘外,就看到温凌被一群大块头的街头混混紧追着。


    温芙一急,连忙冲外头驾马的车夫大声喊道:“停车……先停车……”说着便欲从马车上下去。


    裴珩一把拉住她,肃声问:“做什么?”


    温芙顾不上太多,连忙道:“世子,我方才看到我阿弟正被一群人追赶,我怕他有危险!”


    裴珩撩开车帘看了一眼那道正奔往巷子里的身影,而后利落地跳下马车,同她道:“那边太危险,你先别过去,我过去看下怎么回事,放心,有我在,你阿弟不会有事。”


    说完,又吩咐松青道:“看着夫人,务必保护好她的安全。”随即快步的也往那巷子里走去了。


    温芙探着身子往外瞧,因实在不放心温凌,最终她还是在松青的保护之下,也往那巷子口走去了。


    温芙赶到巷子里时,看见温凌嘴角流着血,他瘸着一条腿靠在后面的墙上,而裴珩则以一人之力,一边护着他,一边出手痛击那些街头混混。


    他身手不凡,那七八个混混很快便被他打趴在地上,此时正鼻青脸肿的惨叫着。


    只见为首的那个混混恶狠狠地对着裴珩道:“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舅舅可是工部尚书,小心我告诉他,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裴珩冷笑一声,回道:“是吗?我舅舅是当今圣上,你猜他如果知道工部尚书的外甥是这样的,会怎么做?”


    那为首的混混愣了一下,这才认真的上下打量他,见他衣着华贵,身上所穿像是只有王公贵族才穿得起的衣料,且他气度不凡,通身的尊贵之气和杀伐之气,再结合他方才的话,顿时想到什么似的变了脸色。


    只见他咣当一声跪下,求饶道:“裴世子恕罪,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您莫要同我们一般计较。”


    其他混混被打得晕乎乎的,见那一向鼻孔朝天的为首混混这般卑微求饶,也连连跟着跪下求饶。


    只见裴珩沉肃着脸,厉声道:“若再有下次,我定饶不了你们,滚……”


    那些混混顿时如蒙大赦,忙说“是是是”,随即屁滚尿流的走了。


    温芙目睹了全程,她目光复杂的看着面前这道高大可靠的身影,心下顿时生出了感激之情。


    同时,她又为自己今日见了表哥,以及一心谋划着与他和离而感到有一丝内疚,虽然他不一定会在意与她和离之事。


    不过她暂未去细想,因为此时最重要的是阿弟。


    她忙走上跟前,扶着温凌的手道:“凌哥儿,你没事吧?”


    温凌见她脸上满是担忧自己的神色,微微一愣。


    以往他在外面同人打架,从来没有人会对他露出今天这样的神色,就连他的阿娘崔氏也没有过。


    他心下微微触动,却还倔强着拂开她的手,冷声道:“不要管我!”说着,便一瘸一拐的要独自离开这里。


    温芙见他这样,不禁又心疼又有些生气,若是阿娘在世,知道他每日只知在外同人打架,还把自己伤得头破血流,定会伤心的。


    见他如此任性,她忍不住制止道:“站住!”


    也不知是惊讶还是真的被震住了,少年真的停下了脚步。


    温芙见状,快步移至他跟前,严声问他:“为何同人打架?”


    温凌看了她一眼,浓黑的剑眉一蹙,颇有些不耐烦道:“别以为你是我的姐姐,便可以随意过问和插手我的事!”


    闻言,相比于生气,温芙更多的是心疼,是崔氏一手将他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她叹了一口气,随即声音软下来,认真同他说道:“凌哥儿,即便我不是你的姐姐,我也不希望你变成这样,男儿当自强,或参加科举,或从军建功,亦或是做任何你感兴趣的,只要是积极向上的事都可,而不该是像你如今这般,不知自己要做什么,日日混日子,动不动就同人打架。”


    温凌一怔,他没想到温芙会和他说这些,他顿时心绪复杂,既有些终于被人关心的欣喜,又有些恼怒,他看向她道:“我同人打架都是有原因的,并不是无故出手,方才是因为他们那群街霸合伙欺负一对手无缚鸡之力的母女,我才揍他们的。”


    温芙一愣,兴许是没想到实情是这样的,她不禁对自己未先询问,就武断的指责他而感到自责,她默了默,歉声道:“对不起,是姐姐误会你了……”


    温凌本来还有些气恼,见她向自己道歉,心不由就软下来,旋即低低回了一句:“没事。”


    或许是由于血缘的力量,二人忽觉得与对方亲近了不少,两人互看了看对方,突然就相视一笑。


    温凌自己也不知为何,早在第一次见到温芙时,便莫名的心生好感,尽管崔氏一直在他耳边说:“她是那个贱人生的,你不要同她走那么近,她和她那个阿娘一样,心计深着呢,别被她害了都不知道。”


    可是眼下,他觉得温芙甚至比温莹还更像他血缘亲近的姐姐,明明他们不是同一个母亲,且他的母亲还一直严声叮嘱他,不准他和温芙多有来往。


    一旁的裴珩目睹这姐弟俩吵架的全过程,他一方面对温芙竟也会生气感到意外,另一方面也被她所说的那番话微微触动到。


    他出身尊贵,从小便是天之骄子,不管走到哪都会有人簇拥着,但没有人知道,其实年少时,他有一段时间也曾感到迷茫。


    他已经拥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拥有不到的,可以说即便这一生,他什么都不做,在祖荫的庇护下,他也仍旧可以过得非常好。


    然人的一生,如何能够得过且过?


    人活一世,就该是有所追求的,才不枉来这人世一遭。


    也正因为想通了这一点,他才会十三岁就决定去军营历练,十七岁参加科举考了状元,后来又弃文从武,再去带兵打仗,保家卫国。


    他看了看温凌一眼,心中微动,随即上前同他道:“我见你颇有些手脚功夫,你若愿意,过两日便来我手底下做事如何?你姐姐说的没错,好男儿当建功立业,日后若需上战场,你可随我去历练一番,记着,你的拳脚力气,应该留着打跑来犯的敌人。”


    温凌一怔,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温芙,沉默着不说话。


    温芙也是一愣,她望向裴珩,心知他是看在她的面上,想帮阿弟,她心里是既有感激也有顾虑。


    若温凌去了他手底下做事,以后……


    她眉心一拧,心里头其实是不太愿意的,只因她怕以后会同他断不干净。


    她又看向温凌,见他眸光似有光亮,便知晓他心底是愿意的,只是,他没有贸然答应,而是先向自己投来了征求的眼神。


    温芙于心不忍,他好不容易有想做的事,她或许是该同意的。


    她犹豫了一会儿,随后开口道:“看我做什么,你就说你想不想?若是想去,便痛快点同你姐夫说就是了。”


    温凌听到她的话,眼中光亮更甚,其实他心里早就有答案了,一方面他确实想去军中历练,另一方面,他方才在一旁见这位姐夫身手了得,以一敌十的样子,当时心底便生起了崇拜之情。


    温凌心想,若是能待在裴珩手下,或许他能把那些功夫教些给自己?


    他从小就喜欢武艺方面的东西,一想到有真正的高手能教自己,旋即兴奋起来,他敛了敛神色,当即回道:“谢谢姐夫!我想去……”


    *


    二人回到瑞禧院时,夜色已浓黑。


    温芙同裴珩用过饭后,裴珩在灯下提了笔批阅公务。


    出于感激和内疚,温芙亲自帮他研了磨,又沏了一壶茶放在他边上。


    裴珩见状,默默放下笔,又伸手把人捞了过来,抱坐在腿上,用鼻尖抵着她的,气息暧昧地哑着声道:“怎么?为着你弟弟的事,想做些什么来报答为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