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那套“扫把星”的理论，此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了她自己脸上。


    就在这份尴尬的沉默即将把空气都凝固时，走廊尽头传来了脚步声。


    林晚意回来了。


    她抱着睡着了的小宝，一步步走来。


    她的脸色比墙壁还白，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


    她的身后，跟着一脸肃杀的周卫国。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她身上。


    秦岚第一个迎了上去，她想伸手去接孩子，却又在半途停住。


    她看着林晚意那张没有表情的脸，看着她怀里那个眼角还挂着泪痕、睡得极不安稳的小人儿，心疼得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晚意，孩子……”


    “没事了。”林晚意开口，“她累了，睡一觉就好。”


    顾司令看着她，上前一步，声音前所未有的沉重：“林同志，这件事……是我们顾家对不住你。”


    顾婷兰一惊。


    不行！不能这样！


    爸爸怎么能跟她道歉？她一个乡下女人，凭什么？


    “爸！您怎么能这么说！这件事本来就是哥在部队的恩怨，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她指着林晚意，声音尖利，“要我说，就是她自己倒霉！谁让她跟我哥走得近的？那些人找不到我哥，可不就找上她了吗？她要是不来京城，不待在这儿，能有这事吗？说到底，还是她自己把灾祸引来的！”


    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让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周卫国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要不是军纪压着，他现在就能把这个女人的头拧下来。


    赵政委也是目瞪口呆，他见过不讲理的，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秦岚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女儿：“你……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胡说？”


    “妈，您清醒一点！她就是一个外人！为了一个外人，您打我，爸训我，现在还要跟她道歉？我们顾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林晚意一直安静地听着，像是在听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直到顾婷兰说出那句“还是她自己把灾祸引来的”。


    她怀里的小宝似乎被这尖利的声音惊扰，不安地动了一下，小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她缓缓抬起头，那双熬得血红、空洞的眼睛里，直直地映出了顾婷兰那张因嫉妒和不甘而扭曲的脸。


    “顾小姐。”


    顾婷兰被她看得心里莫名一慌，下意识地挺了挺胸膛，仿佛这样就能找回些底气。


    “你说得对。”林晚意说，“这件事，的确不是你的错。”


    这句出人意料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周卫国急得差点跳起来，赵政委的眉头拧成了疙瘩，连秦岚都露出了不解的神色。


    顾婷兰也是一怔，随即脸上几乎要控制不住地漾开一抹得意的浅笑。


    看吧，她就知道，这个乡下女人就是个纸老虎，吓唬一下就服软了。


    “你没有错。”


    林晚意抱着怀里睡得不安稳的女儿，往前走了一步。


    你只是蠢而已。”


    “你！”顾婷兰脸上刚浮现的得意，瞬间碎裂。


    “我女儿，今年三岁。”


    “她被人用那把雪亮的刀子架在脖子上，连哭都不敢出声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她顿了顿，似乎在给顾婷兰思考的时间。


    “哦，我想起来了。你在通风良好、有暖气的高级病房外面，指着她的妈妈，说她是个扫把星。”


    “她被人从国宾馆掳走，生死不明，我这个当妈的心都快碎成渣了，你又在做什么？”


    “你在跟你位高权重的父母告状，条理清晰地分析，她一个拖油瓶，会如何连累你们顾家的名声。”


    “现在，”


    林晚意又往前走了一步，那股无形的气势逼得顾婷兰步步后退，直到后背“咚”的一声抵上了冰冷的墙壁，退无可退，


    “她被吓得连觉都睡不安稳，小小的身子还在发抖，你，顾家的大小姐，站在这里，用你那套我听都听不懂的可笑逻辑，告诉我，这一切，是我自己引来的灾祸。”


    林晚意每说一句，顾婷兰的脸色就白一分。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剥光了衣服，赤条条地扔在众人面前，那些平日里引以为傲的家世、学历、优越感，此刻都成了戳在她身上的笑话。


    “顾小姐，我今天站在这里，不是为了听你分析谁对谁错，更不是为了攀你们顾家那根金贵的高枝。”


    林晚意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讥诮的弧度，“说句实话，你家这根枝子，看着就不结实，我怕爬上去，摔着我女儿。”


    周卫国在后面差点没憋住，一张黑脸涨得通红，拼命地低头，肩膀一耸一耸的，心里的小人已经拿着大喇叭在呐喊：嫂子牛逼！嫂子威武！这嘴皮子，比我们侦察连的火力都猛！


    林晚意的目光从顾婷兰那张煞白的脸上移开，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又落回到她身上。


    “我的女儿，她差一点就死了。而你，作为她名义上‘哥哥’的亲妹妹，连一句人话都不会说。”


    她的声音陡然压低，凑近了些，那双燃烧着怒火的眼睛里，只剩下冰冷的怜悯。


    “你说，你不是蠢，是什么？”


    整个走廊，落针可闻。


    顾婷兰被这番话堵得哑口无言，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反驳的声音。


    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疼。


    “啪！”


    又是一声脆响，比刚才秦岚那一巴掌，更重，更响。


    这一次，动手的是顾司令。


    他这一巴掌，几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顾婷兰的嘴角当即就见了血，整个人都被扇得偏过头去，耳朵里嗡嗡作响。


    “混账东西！”


    顾司令指着她的鼻子，身经百战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起伏，那双看惯了沙场的眼睛里，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暴怒，“从现在开始，给我滚回家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再踏进这里半步！顾家的脸，今天全被你丢尽了！”


    “爸……”顾婷兰捂着火辣辣的脸颊，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


    从小到大，他连一句重话都没跟她说过。


    “滚！”


    顾司令一声怒吼，声如洪钟，震得整个走廊嗡嗡作响。


    顾婷兰浑身一颤，眼泪和着屈辱，汹涌而出。


    她怨毒地瞪了一眼林晚意，仿佛要将她的样子刻进骨头里，然后捂着脸，哭着跑了。


    走廊里终于恢复了宁静，却弥漫着一股更加尴尬和沉重的气息。


    林晚意像是瞬间耗尽了所有力气，她抱着小宝，连多看一眼都觉得浪费，转身，对着顾司令和秦岚，微微欠了欠身。


    “司令员，阿姨，谢谢你们的帮助。孩子需要休息，我先带她回去了。”


    她的语气疏离而客气，没有半分亲近，也没有怨怼。


    她没有再看任何人，抱着女儿，径直走向那间临时安排的休息室，背影瘦削，却挺得像一杆刺破青天的长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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