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是平虏将军庞镇麾下的破虏军，因重伤难治，得以离关。】


    【戍卒褪籍往往要半年之久，若非将军用能擢升的功劳换得恩典，我们怎么也不会有机会南下。】


    【要不是莫声大哥用沈小姐给的银钱买来药材、带来大夫，或许，我们已经死了。】


    【救命之恩，三年以报，是我们想当然了，害得莫声大哥难做，竟剺面自惩……】


    【南边真好，生活安逸，到处欢声笑语，风里没有黄沙，水清甜甘洌，哪哪都比北地好。但是，我还是想回去，回到破虏关，将军他们都还在拼命，我怎么配享这份安宁。】


    【外患不平，何以家为。边境什么时候才能像这里一样太平，军士和百姓都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


    【朝中文官以边费浩繁为由，连年缩减军需粮草、御寒衣物、药材。年初连饷银都开始克扣了，待塞外草衰胡骑南下，破虏关怕是要遭。】


    【月例不能要，聊以抵扣药钱，日后多立功挣赏银，攒住送去边关，起码能改善下伙食。】


    ……


    沈宝珍：原来不是记挂小家，而是大家。


    等等，破虏军？破虏关？


    建兴二十二年末，破虏军覆没，破虏关失守。


    建兴二十三年初，北边战火纷飞，南边水患成灾，国库入不敷出，为充盈，破例赐婚……


    不甚明了的梦境走向，犹如拨开云雾见天日般清晰。


    既如此，改变破虏关恐失守的境地，就显得尤为重要。


    直接送上粮草、药材、御寒衣物？


    不妥。


    商户擅自资助，有“结交边将”、“图谋不轨”之嫌，还容易被扣上“僭越”的罪名。


    那该怎么做？


    沈宝珍陷入沉思。


    “小姐，小姐？”筛选出唐浩在内，不晕船的二十兵卒，崔芙绕到沈宝珍身侧唤道。


    “嗯？”


    “请小姐过目。”


    暂时没辙，先按原计划行事，沈宝珍扫视院子里站着的一个个：“诸位远道而来，愿为沈家护卫，自不会亏待，月例只多不少，概不拖欠，另予每人百两安家之资；此去护卫送亲船者，保其平安抵京，得赏千两。”


    闻言，唐浩等人齐刷刷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小、小姐说的可是真的？”


    与此同时，心声此起彼伏。


    【水土不服没睡好，出现幻觉了？我不信，除非现在就给，呜呜呜，好久没摸过银子了。】


    【安家费，每人一百两，一百七十八号人，一万七千八百两，都够破虏军大半月粮草了。不可能是真的，果然，我还在做梦。】


    【要是真发一百两安家费，二十两送家里，剩下八十两，兑成银票塞报平安的信里，保管将军乐得龇牙。】


    【二十人赏千两，一个人就是五十两，砍了胡骑首级也才三十两。我现在适应行船还来得及吗？】


    沈宝珍不语，抬手示意仆从打开银箱。


    “娘嘞！我没有眼花吧？”眼尖的惊呼出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不迭捂住嘴。


    知春上前半步，展开名册：“小姐从无虚言，现银在此，诸君依次画卯，即刻兑付。”


    其余人下意识伸长脖子，看到几大箱白花花的银子后，忍不住咽口水。


    这一幕，太有冲击性了。


    待银锭到手，更是久久无法从‘天上掉馅饼’的喜悦中回神。


    对沈家，也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归属感。


    有人欢喜有人愁。


    隔墙听着护卫们的欢腾劲，张武掩面目送沈宝珍离开。


    “我得走了。”青松近前，将提着的包袱，塞到他手里。


    突如其来的重量，压得张武两只胳膊往下坠。“什么东西？”


    “小姐给你的赏银。”


    抓握有所察觉的张武：“赏银？给我的？”


    他都没把差事办好，莽撞的举动更是把小姐吓晕过去，哪里值当赏了？


    何况，他还生出离意，如此不知好歹、忘恩负义。


    “小姐说，招募他们这些护卫，你既有功劳也有苦劳。”言罢，青松撒丫子追上大部队。


    张武愣愣站在原地，感觉手里的包袱沉甸甸。


    回程路上，委屈巴巴求同乘的崔芙欲言又止。


    闭目养神的沈宝珍启唇：“有话直说。”别瞎琢磨了。


    “又让小姐为奴婢破费了。”


    【小姐为我付出了太多，却不知道，我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当。】


    “胡思乱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银子又没到你手里，为的也是护送魏雅，你只是顺带。”


    话落，静默。


    沈宝珍睁开眼，便见崔芙垂着头，袖口蹭着眼尾，一副抹泪模样。


    眼神询问知春，她的回应是缓缓别过脸。


    仿佛在说，凶了她就不能凶我咯。


    沈宝珍敛眸。


    方才说话的语气，好似是重了些。


    “咳咳，所以，月例提前支了，再给你发川资。”


    崔芙哽咽着摇头：“奴婢受之有愧。”


    “又不是单给你一个人，日后知春她们要离开，也是一样有路费。”


    知春：？？？


    “小姐，奴婢不离开。”


    “聚散终有时。”就像崔芙、张武。


    “小姐，奴婢绝不离开！”


    “嗯。沈宝珍心不在焉应。或许，也该让她们独当一面。


    “小姐，奴婢发誓，宁死不离开。”


    “行行行。”


    噗呲——


    崔芙破涕为笑。


    呼呼——


    知春松了口气。


    沈宝珍扶额，还是继续闭目养神吧。


    两丫鬟下意识放轻呼吸，心理活动却没完没了。


    耳根子不得清净的沈宝珍，摩挲着荷包，暗下决定，日后尽量骑马出行。


    回去同爹爹娘亲说一声就学，马上学！


    两刻钟后，沈家。


    刚要往朝晖居，管家告知双亲外出数日，附递隔壁宅子库房钥匙、账簿。


    “这是什么？”


    “老爷允诺十倍补给小姐的银子。”


    【连夜从各处钱庄取出来的，隔壁库房被塞得满满当当，也不知道老爷受什么刺激了，还让小姐可着劲花。】


    爹爹过分！！！


    沈宝珍表示拒绝。


    知春伸出的手一顿，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老爷吩咐，一定要交给小姐。”管家坚持。


    视线下移扫到腰间挂着的荷包，想到签文，沈宝珍倏地抬眸，旋即颔首。


    知春会意，双手接过。“小姐，要盘点吗？”


    “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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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你们都去。”


    “我们？”


    “嗯。你、沉夏、抚秋、流冬、惜竹、宛梅、青松、徐力，随你们怎么分配，不把隔壁宅子的银子花光不准出现在我面前！


    不得以沈家名义，不得嫖赌，不得留在金陵。离开前，各在温泉庄子领五名护卫随行。”


    知春：？？？


    “奴婢没听明白。”


    【小姐又梦魇了？怎么突然说胡话。】


    “……不明白的地方抓紧问芙蕖、莫声，她俩是过来人，见多识广。”


    崔芙：？？？


    “小姐，奴婢也不明白。”


    【奇怪，明明每个字都很简单，合起来，竟听不懂了。】


    “花光就明白了，速速去办，别跟着我。”


    闻言，知春和崔芙停下脚步，面面相觑。


    半柱香后，老管家纳闷地看着儿子徐力领来的一帮人。


    “你们怎得不在伺候小姐？”


    徐力嗷地喊出声：“爹！小姐不要我们了。”


    “住嘴，小姐也是你能编排的？”


    “不是…爹…是真的，小姐她真的不想要我们了，让我们把隔壁库房里的银子都花完，否则不得出现在她面前，花到下辈子也花不完啊！”


    “小姐真是这么说的？”老管家锐利的目光，越过徐力，直视拿着账簿和钥匙的知春。


    “是。”听到徐力如此解读的知春，只觉晴天霹雳，小姐好像确实是这个意思。


    马车上提及她们日后离开，给发路费；


    之前芙蕖拿回卖身契那日，也试图放她们自由；


    突然在意她们是否有一技之长，绞尽脑汁让她们学……


    小姐，似乎在很久之前，就不想要她们了。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难道是她们太恃宠而骄，主意大，没个丫鬟样？


    还是她们明里暗里挤兑新来的几个，让小姐生厌？


    亦或是，察觉到她们对即将恢复自由身的芙蕖，疏离冷待？


    ……


    知春各种复盘，直到管家大声打断沉夏徐力等人的吵嚷。


    “行了，容我找小姐问清楚。”


    “爹你快去！”


    老管家：“……”


    着急忙慌赶到芳菲院，向沈宝珍确认后，精神恍惚折返。


    ——让她们可着劲花。


    越想越觉得不可置信，但又有隐秘的窃喜，因为儿子徐力赫然在列，这是小姐对他的信重。


    越是如此，越得慎重，经受住考验！


    打发走知春等人，管家语重心长叮嘱徐力好好表现。


    “爹，我要怎么表现？铜板我闭着眼花，银子我悠着点花，银票我不敢花啊！”


    “没出息！”


    “你和娘打小就不准我乱花乱用，月例都不让过手，娶妻生子之后更是了，我摸过最多银子的时候，还是年初老爷亲自发的赏……”徐力嘟囔道。


    “得，不会做总会听会看吧？去听去看她们怎么做，照学不误。”


    “姜还是老的辣！”徐力朝管家爹竖起大拇指，后者觉得脸火辣辣得疼。


    管家这个职位，是不能指望儿子能接替了，培养大孙子，还有点子希望，自己少说能撑十年八年的。


    求祖宗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