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干就干。


    过完年上班第一天，趁着午休的两小时空档。


    凌零零揣着一颗忐忑又有点小激动的心，就摸去了那家被选中的、离律所只有1.5公里的健身房。


    这家健身房的选址在一处刚开始运营不久的购物中心里，周围不少店铺还围着装修围挡，显得有些冷清。


    她乘坐着光可鉴人的自动扶梯缓缓上楼，几乎没怎么费劲。


    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占据了好几个门面的、灯火通明的大招牌。


    健身房外的玻璃橱窗里，竖着一男一女两个真人比例的大型立牌。


    模特们露着标准的八颗牙笑容，阳光灿烂，身上的肌肉线条流畅又健美，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这里就是“完美身材”的诞生地。


    凌零零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偷偷伸手掐了把自己过年新长出来的、软乎乎的腰侧肥肉。


    一种混合着自惭形秽和迫切想要改变的心情涌了上来。


    “不管了，来都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走进了弥漫着淡淡消毒水味道的健身房。


    “小姐您好，请问您是我们的会员吗？”


    导购台后一位穿着运动服的工作人员立刻扬起职业化的灿烂笑容，迎了上来。


    凌零零被这扑面而来的热情弄得有点不知所措，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不，不是。我今天没什么准备，就是先顺路过来看看环境。”


    她说着，视线已经忍不住越过对方肩膀，好奇地往场馆深处瞟去。


    凌零零对健身房的全部印象，除了短视频里刷到的画面，就只剩下之前辛迪那个小区里的运动会所了。


    说实话，她对这种现代化的商业健身房，还真是挺好奇的。


    “理解理解，第一次来肯定要先熟悉一下环境的嘛！”


    工作人员的热情丝毫不减，语气轻快。


    “这样，我找个同事带您详细参观一下，给您介绍一下我们的区域和器械，这样您也更清楚。”


    凌零零刚想说“不用麻烦我自己转转就行”，嘴巴还没来得及张开。


    那位工作人员已经利落地转过头，冲着器械区的方向提高了嗓门喊道。


    “阿翔！”


    随着一个略带沙哑的男声在器械区那头应道“哎，来了。”


    一个身影从拐角的阴影处不紧不慢地晃了出来，边走似乎还边用手背遮着嘴，似乎是在打哈欠。


    等那人走到导购台附近，在明亮的灯光下。


    凌零零看清了来人的脸，顿时瞪大了眼睛，像是被施了定身咒，脱口而出：“李翔？！”


    这声惊呼像按下了暂停键。


    来人的脚步顿时钉在原地，打哈欠的手也忘了放下来，就那么僵在半空。


    他同样瞪大了眼睛，活像大白天见鬼了似的，上上下下扫视着凌零零，语气里充满了难以置信：“怎么是你？！”


    凌零零看见李翔，脑子里就像开了弹幕，瞬间刷过一连串不愉快的回忆：


    自己公寓隔壁那间乱糟糟的群租房、自己神秘失踪的外卖、还有被不明污渍弄得脏兮兮的公共安全通道……


    印象实在不可谓不深刻。


    她下意识地退后了几步，确保和李翔之间拉开了一个足够安全的距离。


    这才有空仔细打量面前这人。


    这一打量，才发现他有了相当大的、堪称洗心革面的变化。


    记忆中那头扎眼又毛躁的染发，居然恢复成了顺眼的黑色，还被利落地修剪成了短短的平头。以前手臂上略显狰狞的刺青，现在也消失无踪，只留下些微浅色的皮肤痕迹。


    最吓人的是，李翔穿着健身房统一的紧身黑色T恤。


    记忆中那个因为长期熬夜打游戏而显得骨瘦如柴、微微驼背的身板，此刻居然被撑了起来，胸膛和手臂隐隐有了锻炼过的、结实的肌肉轮廓。


    这视觉冲击力，太可怕了好吗？！


    李翔也同样瞪着凌零零，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狐疑，仿佛她是专门来砸场子的。


    “你怎么找到我工作的地方的？”


    两个人正用眼神进行着无声的对峙，空气里都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不明就里的工作人员却丝毫没有感受到这微妙的气氛，她只捕捉到了“认识”这两个关键字，立刻笑着插进来打圆场，语气轻快。


    “哎呀，原来阿翔你和这位客人认识啊！是朋友来找你的？”


    “那正好，那你现在就直接带这位朋友好好参观一下咱们健身房吧，一定要介绍得详细点哦！”


    她说完，还冲两人笑了笑。


    完全没注意到凌零零脸上那近乎石化的表情和李翔一脸吞了苍蝇般的复杂神色。


    凌零零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挤出一个要多假有多假、嘴角都在微微抽搐的笑容。


    同时用力晃了晃手里的手机。


    “呃，呵呵，谢谢啊！那个……我突然想起来，我们老板刚给我发消息，交代了个特别紧急的活儿！对，特别急！我现在就得立刻、马上赶回去干活！”


    她刻意加重了“立刻马上”的语气，试图增加可信度。


    “参观……参观的事儿，下次，下次一定！”


    说完，凌零零根本顾不上前台工作人员那错愕的眼神，几乎是光速转身，往回快步行走。


    一把推开那扇沉重的玻璃门，还不放心地回头确认了两眼，生怕平头李翔会跟上来。


    直到确认身后空无一人，只有商场里悠扬的背景音乐还在播放着。


    她才扶着自动扶梯大口喘气，心脏在胸腔里咚咚直跳。


    等呼吸稍微平复，凌零零后知后觉地想起——


    自己为了提前进入减肥状态，从锦绣门店到健身房这足足1.5公里的路，刚才可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


    可现在，经过刚才那么一惊一乍的折腾，小腿肚子都在隐隐发酸打颤。


    她光是想象一下还要拖着这副疲惫的身躯再走回去，就觉得人生无望。


    于是果断掏出手机，给自己叫了辆网约车。


    等网约车终于把她送回门店。


    凌零零几乎是飘着走了进去，重重地摔进了工位椅子里，瘫在座位上，望着天花板，一动也不想动了。


    精神和□□的双重打击，让她感觉身体被掏空。


    “哟，怎么回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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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


    对面正在用手机打游戏的吴大志头也没抬，声音里带着点幸灾乐祸的腔调。


    “不是说要雄赳赳气昂昂地去看健身房，开启崭新人生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啦？还一副身体被掏空的样子。”


    他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


    “难道才在跑步机上跑了五分钟就跑不动了？小凌啊，不是我说你，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是太缺乏运动了，身体素质不行啊。”


    凌零零连翻白眼的力气都省了，只是有气无力地翻了个面，把下巴搁在冰凉的椅背上。


    用后脑勺对着吴大志，完全不想去理会他那套熟悉的阴阳怪气。


    跟李翔带来的精神冲击相比，吴大志这点嘲讽不算什么。


    不过，说起来。


    凌零零的思绪飘忽了一下。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最近吴大志来店里的频率，好像高了好多。


    不再像以前那样，一天到晚神龙见首不见尾，大部分时间都靠电话遥控。


    嗯……不止是频率高了。


    甚至上个双休日，他还用“紧急业务”把她叫来店里加班。


    太不正常了。


    ......


    鉴于中午在健身房那场突如其来的遭遇以及随后夺路而逃的百米冲刺。


    凌零零一下午都有些无精打采,蔫蔫地敲打着键盘.


    处理着没什么技术含量的信息录入工作，眼皮时不时就耷拉下来。


    更让她分心的是，眼角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瞟向办公室另一角——吴大志居然还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刷着手机，丝毫没有要提前开溜的意思。


    这让凌零零格外怀念之前吴大志经常不在，自己一个人独占门店坐班的“逍遥”时光。


    那时候。


    她完全可以翘着二郎腿，舒舒服服地窝在椅子里。


    哪用得像现在这样，必须腰背挺得笔直，假装出一副全神贯注、勤奋工作的样子给老板看？


    好容易熬到时针慢吞吞地指向了五点五十，距离解放只剩下最后十分钟。


    凌零零开始不着痕迹地行动了起来：


    她最小化了工作窗口，关掉了几个不必要的网页，把笔插回笔筒，又将桌面上的零散文件归拢整齐。


    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下班时间一到，就能像离弦之箭一样冲出门去。


    可是，天不遂人愿。


    就在五点五十五分，胜利在望的最后一刻.


    门上挂着的风铃猝不及防地“叮铃哐啷”响了起来，声音格外刺耳。


    外面有人推门进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阵中气十足的爽朗笑声。


    “哈哈哈老吴！我没记错时间吧，说好六点半碰头，我早到了半小时，你不介意吧？”


    凌零零心里哀嚎一声，极度不情愿地抬眼望去，视线首先落在了说话人的身上。


    然而，下一秒。


    她的目光就越了过去，死死钉在了说话人身后跟着的、顶着一头利落平头的年轻男人身上。


    李翔！


    她的视线，再次和李翔那同样写满了惊愕的眼神，结结实实地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