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参商还是一只魔兽的时候她曾遇到一位恩人。


    她被仙门弟子一路追杀，好不容易寻个地方躲起来舔舐自己的伤口，却被一群顽皮孩童掀开草丛将它捉了出来。


    大概是因为她外形怪异，似猫又似狐，所以那群孩子拎着她的后颈来回打量。


    “这是个什么东西呀？”


    “快拿远些，臭烘烘的！”


    “说不准是妖怪变的！”


    不知谁吓唬了一句，拎着参商的小孩脸色一变，下意识将她甩开。


    参商被重重摔在地上，她小声呜咽着，疼得动弹不得。


    恩人就是在那时出现的。


    你以为是阿庆？


    不。


    那是位穿着粗布麻衣的少女，她扎着双丫髻，气势汹汹，语气不善:“你们在干什么？”


    几个孩童立刻叉腰反击:“关你什么事？你家的衣服洗完了吗就跑出来？”


    “我告诉你们，你们拿买书的钱偷偷去换饴糖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小心我告诉你爹娘！”少女龇牙咧嘴地挥舞着拳头。


    几个小孩一听，登时吓得腿软，嘴却还硬着:“你、你少得意，我爹娘才不会信你这个丫头哩，我要去跟徐叔说，今天晚上罚你不许吃饭！”


    少女又抱了抱拳恶狠狠示意他们，几人一溜烟跑了。


    她见他们走远，这才蹲下来小心抱起参商，小声说:“真可怜…你家在哪呀？我送你回家吧。”


    参商无力地抬抬爪子。


    “呀！你怎么流血了…你等着，我这就带你回家…”少女的话倏然止住。


    她的身后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是她没有见过的，村外来的人。


    那人清逸出尘，面若明玉，看上去与少女差不多大，却十分老成地把一只手背在身后，身姿挺拔，带着与这村子格格不入的气息。


    少女意识到来者不善，她掀开外襟将参商往里裹了裹:“你是什么人？”


    对方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了一句:“你怀里的…是魔兽。”


    那时参商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揪了起来，她不敢发出一点声音，生怕少女会因为对方的话而丢弃掉她，亦或者把她交出去。


    可是没有。


    少女温暖细腻的手在她的皮毛上轻抚，将她搂得更紧了:“才不是呢！你看错了，这就是我家的小猫。”


    对方沉默着，少女试探着向前迈出一小步，见他没有阻拦自己的意思，便大着胆子走得快些。


    就在她与那人擦肩而过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师兄！”


    “找到了吗师兄？”


    两个身着相似服装的少年跑过来，参商闻到他们身上熟悉的“仙门”味道。


    她本能地弓起身子，再次警觉起来。


    那两位少年走近才看到少女，目光狐疑地落在她怀中鼓起的一大团:“师兄，这……”


    被称作师兄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少女，眼中没有任何感情。


    他说:“没找到，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说完，他们就一起离开了。


    接下来几个月参商一直被少女藏在她的床下，她会在干完农活休息的空档气喘吁吁跑回来，从怀中摸出偷藏的半个馒头或其他吃食放在参商跟前，然后笑眯眯地看着她吃完，又跑回去继续干活。


    没过多久，参商养好了伤便在一天深夜跳出窗子回魔界去了。


    她并非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而是想着回魔界把自己珍藏的在她看来珍贵无比的晶石灵丹拿来给少女。


    可她还没送到少女手中，就看到她仓皇逃出村子的背影。


    参商不明白，那不是她的家吗？为什么她也要离开？


    于是参商跟了上去，一路跟着少女来到了京都。


    她看到少女因贫穷只能一天买一个馒头吃，晚上睡在无人的小巷，还要遭受他人不怀好意的眼光。


    参商想帮帮恩人。


    她强行用魔气幻化出人形，然后故作无意发现少女的窘迫，将她带回客栈。


    她们躺在同一张床上，看着结了蛛丝的横梁一起发呆，畅想来日。


    少女苦恼自己该去哪里，该做什么。


    参商安静了许久，才开口回她:


    “去仙门吧。”


    那些人那么威武神气，一看就不会轻易被人欺负。何况恩人这么好，成了仙人也不会滥杀这些弱小的吧？


    少女若有所思，第二日便决定出发。


    她要去那时最鼎盛的仙门——天剑宗。


    参商借口说也想入仙门，又陪了她一路，直到长青山脚下，她趁少女熟睡留下自己全部的钱财，然后头也不回地又跑回魔界。


    她耗费了太多魔气，以致于接下去的几年都只能以魔兽形态示人。


    后来，参商听说天剑宗出了个天才剑修，是令魔界闻风丧胆的存在。


    那人名叫徐朝槿。


    原来恩人的名字叫徐朝槿。


    ——


    参商在几年后再次尝试化作人形，勉强能化作个八九岁的少女。


    她贪玩跑去人界，却因消耗太多魔气，晕倒在一条小溪旁，被砍柴路过的村民救下。


    那家人非常热情地留她住了一阵子。


    参商以为遇到了和徐朝槿一样的好人，哪知他们却心怀不轨。


    她在沉睡中手脚被人摁住，然后粗重的喘息以及夹杂着油烟的汗气覆在参商身上。那人狞笑着去扯她的衣服，一只手束住她的两只手腕，另一只手向下摸去。


    参商惊恐地挣扎，大声地尖叫，期望那对看上去“慈眉善目”的夫妻来解救她。


    可是没有。


    慌乱中，参商用了魔力，她本意只是想推开身上的人，一不小心用过了力，那人的头磕在桌角上，晕死过去。


    参商呆愣地望着躺在地上的人，一个哆嗦后才想起来逃跑。


    闻声赶来的夫妻将她堵在门口，一边扶起自己的儿子，一边恶狠狠地说她不识好歹。


    那对夫妻将她捆起来，说等他们的儿子醒了要好好惩罚她。


    参商绝望地倒在角落。


    她忽然想起自己的魔识。仙门会在危机时刻放出信号以求宗门的援助，魔识也是这个作用。


    只不过魔族之人生性嗜杀残暴，自相残杀还来不及，哪会有人注意飘来的陌生魔识，更别说来救她。


    但…万一呢，参商实在是没办法了，她将渺茫的希望寄托在一缕魔识上送了出去。


    还没等收到回音，欺压她的人就先醒了过来。


    那人面目狰狞地扑向她，狠狠给了她一耳光。


    参商被打得眼冒金星。


    那人还要再给她第二掌，一股巨大的莫名的猛地将他掀开，他被掀飞到墙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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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喷出一大口血，头垂下去，再也不动了。


    参商身上的绳子也应声而落。


    浓稠的黑色雾气挡住她的视线，黑雾中慢慢走出一个人。


    他衣冠雅致，乍看给人一种贵公子的感觉。但那双寒星眸子居高临下扫过她，又给人阴森森的不适感。


    “你的魔识？”他指尖捏着一缕忽明忽暗的黑色气息，稍一用力，那抹魔识就化为碎片，消失在虚空中。


    参商直觉自己好像招来了什么大人物，可眼前的人救了她，对她来说，就是恩人。


    “是我的。”她气若游丝。


    那对夫妻听到动静再次赶来，看到房中多出来的陌生少年，又见到倒在地上的儿子，顿时目眦欲裂。


    他二人抄起门口的农具就要往宋迁身上招呼。宋迁眉头轻皱，指节微动，两人手中的武器立刻飞向一边。


    他们这才意识到来人并非普通人。


    “走吧。”他的手指在虚空中一抓，床上薄薄的棉被便到了他手中。


    他将棉被朝参商兜头盖来，遮住她被撕扯得难以入目的衣裳。


    参商略有些难堪地裹住自己，跟在他身后朝外走。


    那对夫妻见向他复仇不成，趁参商背对着他们的工夫，抄起桌上的剪刀朝她刺去。


    走在前面的少年微微抬眉，眸底浮上些狠戾。


    “咔吧”两声，那对夫妻齐齐倒在地上，睁大的眼中满是不甘。


    参商被吓了一大跳，她正想和少年说些什么，目光却与竹门外路过的村民对上视线。


    “杀、杀人了——”尖利的声音响彻整个村落。


    参商见那少年不耐地啧了一声。


    她以为他要动手将那人也杀掉，可他只是转过头来对参商淡漠道:“你先离开这吧。”


    参商惶恐不安:“你是因为我才…”


    她话还没说完，宋迁衣袖一挥，将她卷入黑雾送回魔界了。


    那日到天黑，她都守在魔界入口，等着那少年归来。


    后来他终于回来了，面色不善，还带着一位晕过去的女子。


    那居然也是她的恩人，徐朝槿。


    参商怕他对徐朝槿做些什么，只好一路跟着他。


    更没想到的是，他居然就是传闻中的新魔君，宋迁。


    参商看着他视如珍宝地将徐朝槿放在床上，又目光温柔地看了许久。


    “你是喜欢她吗？”她小心翼翼开口问。


    宋迁没有回答，可参商看到他的手在颤抖。


    “可是她好像有喜欢的人了呀。”参商以为他不知道，好心提醒他。


    宋迁垂着的头猛然抬起，目光逼人:“你认识她？”


    参商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不把认识她的事告诉他。


    “不认识，可是我在人界见过她，她身边有另一位……”


    “够了。”宋迁打断她。


    后来参商和宋迁形成了一种诡异的关系，她想要报答宋迁，宋迁却对她爱答不理，但又因为她似乎是唯一知道宋迁秘密的人，所以偶尔她能看到他脆弱的一面。


    她看他阴暗地喜欢徐朝槿，甚至不惜算计她。


    结果到头来，把她和自己越推越远。


    参商本想劝他，可还没有等到那一天，徐朝槿就死了。


    她与宋迁并排坐在一起，失魂落魄，像丢了主人的小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