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棠和苏桃在民宿附近找了家不起眼的小餐馆吃饭，随便点了几样家常菜，菜还没有上来，窗外就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小炒黄牛肉、蒜蓉生菜，还有一碗热腾腾的汤，菜很丰富很美味，但两人吃得心不在焉的。


    餐馆里有老式收音机在放着新闻，断断续续传出播音员的声音，在空荡的餐馆里格外清晰。


    “受强冷空气影响，今夜将迎来今年入冬以来最强降雨过程，部分地区将出现强降水，请市民注意出行安全。”


    整个餐馆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后厨的老板探头出来，擦着手上的水，隔着操作台对她们叮嘱：“这天说变就变，两位姑娘吃完就早点回去哈，别被困在这边了。刚才我看新闻，今年头一回下这么大的雨，听说高铁都停了。”


    说完，老板又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势，啧了一声：“这种冬天的大暴雨，不正常。”


    苏桃：“谢谢老板。”


    她转头看了眼苏念棠，见她盯着窗外的雨发呆，便夹了块牛肉放进她碗里，劝她说：“姐，你也吃点吧，菜还热着呢。”


    苏念棠“嗯”了一声，回过神来，低头将那块牛肉送进嘴里，吃得心不在焉。


    等她们回到屋里时，雨势已经大得可以盖住说话声，落在屋檐上噼啪作响，在安静的老街里尤其明显。


    “好准啊。”


    苏桃扒着窗户往外面看雨，惊讶地说：“你怎么连这个都算得那么清楚。”


    苏念棠蹲在行李箱前翻找东西，闻言只是淡淡道：“巧合。”


    说是行李箱，其实一侧只有一件防水冲锋衣和贴身衣物，还有一侧被遮挡住的袋子，整个行李箱空荡荡的，连护肤品都是小样，她根本没有打算久留。


    苏桃看了眼行李箱里被遮挡的袋子，其实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只是今天早上苏念棠打电话让她拿放在客房窗台的袋子，她没多问，就直接拿了。


    她看着姐姐低头整理东西的动作，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口：“姐，他今晚真的不会来吗？”


    “不会的。”


    苏念棠的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淡，“因为我讨厌雨夜出行，而且我要早睡。”


    苏桃张了张嘴，想再追问些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收回了视线，打开自己的行李袋翻出睡衣。


    苏念棠抱着衣服走进卫生间，临进去前还不忘叮嘱一脸茫然的苏桃：“早点睡，明天凌晨就得起床。”


    “噢，好。”苏桃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脑子还有点乱。


    浴室的门关上了，紧接着便响起了淋浴的水声。


    屋里一时安静下来，苏桃缩在床上听着浴室里传来的水声，翻了个身，望着窗外的雨发呆，隐隐觉得今晚不会这么平静。


    与此同时，雨还在下，民宿楼下停着一辆黑色轿车。


    江执坐在车里，一手搭在方向盘，另一手一直在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玛瑙，似乎想借此给自己找回几分理智。


    街边昏黄的路灯下，民宿二楼亮着一盏灯，窗帘后隐约映出人影的轮廓，他目光牢牢地盯着那间屋，直到屋里彻底熄了灯，才缓缓收回视线。


    副驾上手机屏幕还亮着，停留在他刚刚又重新发送了一遍的留言，可共享备忘录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江执的眼里布满了红血丝，瞳仁深处带着几分压抑不住的猩红，整个人像是从黑暗里爬出来的人，胸口剧烈起伏，他正在极力控制情绪，压着自己的疯意。


    不能这么冲上去找她，会吓到她。


    不能锁住她，她不是他的附属。


    可他越是清楚自己不能做什么，越是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去啊，她都抛弃你了。


    江执咬紧后槽牙，唇边浮着一抹病态的扭曲笑意，在嘲笑着自己的天真。


    他盯着那扇熄了灯的窗户，她就在里面，睡得安稳，心安理得地把他困在这场雨夜里，而自己却像一只疯狗，但连吠都不敢吠一声。


    江执不敢回想刚刚自己回到公寓时的场景，他看到她其中一个行李箱不见了，陆方舟说查到她的机票是大年初四，也就是明天。


    她走了，连一句正式的告别都没有。


    怪不得，之前的她那么主动，原来是提前告别，抛弃他前给的最后一颗糖。


    他却傻乎乎地含在嘴里，舍不得咽、也不敢化，反复回味那点甜，直到现在才明白，那颗糖是空心的。


    凌晨三点。


    江执就这样在车里硬生生坐了几个小时，看到雨越下越大，他下了车，站在车边，仰头看了眼二楼的窗户，疲倦到几近麻木的双眼，依旧精准地锁定苏念棠她所在的位置。


    窗帘后，苏念棠站了很久，她握紧了窗帘边缘，借着黑暗看着楼下的他，露出心疼。


    她定了三点的闹钟，醒来的的第一件事，就是看楼下的江执。


    不出她所料，江执很快就找到她了，但也正如她害怕的那样，江执就那么站在雨里，用沉默逼着她现身。


    苏念棠收回视线，转身走回床边，拍了拍苏桃，“桃桃，起床了。”


    苏桃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现在几点了哇？”


    “三点了。”


    苏桃睁开眼，看到她已经换好衣服，神情冷静得不正常。


    “他来了？”


    “对。”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帘缝里透进来的那束昏黄灯光，在她身上投下一圈浅浅的光晕，她站在那里，整个人冷静得不正常，仿佛楼下站着的“疯子”的存在，和她毫不相干。


    “你是准备下去了？”苏桃坐起身，小声问。


    苏念棠点了点头，“他等了一夜，桃桃，快收拾一下自己，趁天还没有亮。”


    苏桃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自己说不出任何能阻止她的话。


    苏念棠走到窗边，再次掀开一角窗帘。


    这是她计划中的一部分。她必须看到这一幕，必须复刻那段原书里的名场面。


    “桃桃，快点。”苏念棠回头催促。


    苏桃胡乱地套上外套，接过苏念棠递过来的雨衣，自己还是一头雾水：“我们真要下去吗？”


    “对，你把雨衣穿好，别淋湿了。”


    苏桃拉了拉雨衣的帽檐，确定自己全副武装后说：“穿好了。”


    苏念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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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代：“你等一下站在我前面。”


    苏念棠从包里找了一把伞出来，准备走出门时又改变了主意，将它随手搁回门边，没有带伞，下了楼。


    “姐，你伞忘带了。”苏桃在她身后提醒。


    “没事。”


    推开门的那一刻，一阵冷风裹着暴雨扑面而来，有着要把人淹没的压迫感。


    街道漆黑一片，唯有几盏昏黄的路灯孤零零地亮着，勉勉强强照出一小块积水反光的地面，雨下得太急，形成雨幕，只能依稀看到民宿前面，有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在那里。


    苏念棠没撑伞，就这么走进雨里，头发在瞬间湿透，肩头也迅速被打湿。


    江执察觉到动静，猛地抬头，是她。


    抬头那一瞬，眼里的疲惫被狠狠撕裂，他眼白布满血丝，湿透的发贴着额头，像一头被困在笼子的野兽，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猎物。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她。


    随即就几乎是本能地冲了上去，脚步踉跄，眼神疯狂地捕捉她的一举一动，浑身颤抖。


    “棠棠。”他低哑地喊她的名字，整个人几乎碎掉。


    苏念棠停下脚步，和他隔着十步远的距离，站在雨中，发丝早就湿透垂下，她的眼神却冷静得近乎残酷。


    她平静地开口：“江执，我要走了。”


    “为什么？”


    “我接受了杜璐的交换，参与学校的交换计划，条件是，是离开你。”


    苏念棠脱下手腕上的黑曜石手串，这是昨天他们一起挑的，她没有一丝犹豫，走到他面前，将这串手链放进他的手心。


    “我们分手吧。”


    江执看着那熟悉的黑曜石，一瞬间竟没反应过来，雨水砸在石头表面，发出细碎的声音。


    他缓慢地抬起头，眼神有些茫然，“你开玩笑的，对吧？”


    苏念棠没有回答，只是沉默地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语气开始急了，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手一直在抖，声音却越说越低，“你别不说话，你这样我会怕。”


    “我们昨天才去月老树面前求签，我亲手系的红绳你怎么能说剪就剪？”


    “我们一起在神面前许了愿，我许的是我们能一直在一起。”


    苏念棠听到这里，终于开口：“我许愿你能自由。”


    江执浑身僵硬，艰难地发出声音，“你说什么......你是认真的吗？”


    苏念棠重复了一遍：“我们分手吧。”


    这五个字如炸弹一样在江执脑海里炸开，彻底解开了克制他情绪的锁链，他感觉溺水了，完全听不清周围的声音。


    下一秒，他像一头终于脱笼的野兽，失控般冲了过去，没有任何预兆地跪下，膝盖撞上雨水积满的石板路，死死抓住她的手，手臂上青筋暴起，想要把她从现实里拽回他掌心。


    “你敢走。”他咬牙切齿，声音发颤，“我就让全世界陪葬。”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苏念棠露出了一个释怀的笑容，脸上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泪水，低头看着紧拽着她的江执，仿佛早已预料这一切。


    “终于说出来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