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一张糖纸
作品:《被寄养的哥哥和我》 《杀手莱昂》里,抹掉鼻血的玛蒂尔达仰起头来问莱昂:“人生总是这么艰难吗,还是只有当你是个小孩的时候才这样?”
莱昂面无表情地回答:“一向如此。”
多年后看完这部电影,易伍发现,美得如同天神下凡的娜塔丽波特曼,在电影里饰演的女主角也叫玛蒂尔达,和她童年时喜欢的书是一个名字。
这是个富有韧性、充满魅力、具有反叛精神的名字。
玛蒂尔达十二岁跟随莱昂学习杀人,易伍也是。
只不过她选择杀死的第一个人,是她自己。杀死了易佑弟,才有了后来易伍的横空出世。
而此时此刻,破败仓库里光影斑驳,铁锈味混着干涸血迹。自出生起便习惯了单打独斗的易伍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的季宁。
他挥起稚嫩的拳头,一下下砸向身下的人。
易伍怔住了,有水汽在眼眶漫溢。
这是个神奇的时刻,一个她从未设想过的时刻——天神从天而降,值得人热泪盈眶。
救她的神,不高大、不健壮、有点聋有点哑,还经常被人叫作丑八怪。
可这个丑八怪是她的哥哥,不知道哪里捡来的便宜哥哥,她曾绞尽脑汁思考过如何把他赶出家门的哥哥。
那么小的一个人,靠着一杆玩具枪和一根跳绳,就敢横冲直撞,一个人干翻了六个地痞流氓。
易伍疑惑地想,季宁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最初印象来自于第一次见他。
男孩板板正正站在门口,头垂得几乎要埋进胸口,单薄的身板在宽大的海青下晃晃荡荡。
被唤到名字的时候,他不过是迟疑地瞟了她一眼,旋即便再次低下了头。
再后来,是他被班上的坏男生们围攻。这次他终于抬起头了,但也只是立在中央,一动不动,像个稻草人。
从那时起,易伍便认定了,这便宜哥哥傻不拉几,没有任何自保能力。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傻子却开始保护她了呢?
他不经常笑,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的梨涡像是荡开了一层绵密的糖霜。
他妥帖顺从、低眉顺目,易国昌终于不再发狂,家里也有了久违的安生日子;
他卖英雄卡,把各个年级的学生打理得服服帖帖,尽管谁也不知道他要这么多钱做什么。但总归,顶着季宁妹妹的头衔,学校里没人敢再欺负她;
在小卖部,他小心翼翼把珍藏的一大包零食拿出来,献媚般讨好,和小狗一样用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她,让她常年被封印的味蕾得以品尝时下最新潮的零嘴......
可现在,眼前的季宁,完全像换了一个人。
周身是浓烈的危险气息,像一头爆发的小狮子,牙齿尖利,爪子带血。
易伍从未想过,哥哥居然会有这样一面。
如果他真这么能打,像那些人说的,身上带着功夫,当初被人欺负的时候,怎么不干净利落地挥起拳头呢?
为什么非要嘴硬,说自己是个什么和平爱好者?
还在想着,思绪突然被一声痛苦的惨叫打断。
被季宁压在身下的人开始告饶:“放,放我起来!别打了!我,我错了!”
那人的鼻梁已经被撞歪,鼻腔里涌出的鲜血如注。
可季宁充耳不闻,握紧的拳头疯狂砸向那人:“放了、你?让你、出去、乱说?”
打到最后,他的拳头因为划到那人牙齿,而同样鲜血淋漓。
“哥!”殷红的血像刀片一样刺到易伍眼里,她冲上前去要拉住季宁,可季宁眼里分明已经着了燎原的火。
“转、过去,别、看!”
他挣开她的手臂,继续挥拳。一下下,不带喘息,像打铁匠般兢兢业业。
直至一声长鸣撕裂空气,警车由远及近。
几名警察一冲进来就直接愣住——
仓库里,传说中的地痞流氓像见了救星般,从地上蛄蛹着爬过来,紧紧抓住警察的裤腿不让走。
他们不过是附近职高的混混,也没多大,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
警察们瞪大了眼,往中间望去——季宁仍在冷静地挥拳,连头都没抬。
几人连忙冲上去把他拉开。
其中一个警员看着季宁细瘦的胳膊、稚嫩的脸庞,再看看地上血肉模糊的混混,迟疑地问:“这是……你打的?不能吧?这到底,谁打谁啊?”
*
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朝孟旭走来。
孟旭深知自己惹了弥天大祸,战战兢兢地缩着脖子。
可男人的耳光已经毫不留情地刮了过来。
“你妈看你没回家,去学校调监控,才知道你组织了人打群架!真出息啊孟旭!”
“爸......”孟旭刚张嘴,男人已经一脚踢到他的膝盖弯,让他四肢伏地以狗啃泥的姿势趴下。
“这混账听您处置了,要不就地打死,您说了算。”孟旭爸气得脸都青了。
“孟总,您说哪儿的话!”易国昌赶忙上前将孟旭扶起,慈爱地拍掉他身上刚沾的灰尘,“小孩子,有点冲突也正常,咱别伤了和气……”
“这是冲突?”一边的易伍突然开口,声音仿佛结了一层霜,“是他,带人,绑架我。”
说这话时,她一直屈着身体,被宋哥重击过的下腹还在隐隐作痛。
刚刚,她的父亲明明站在她身边,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孟旭他爸。从头到尾,他连一句安慰都没有,却第一时间跑去给孟旭这个罪魁祸首掸灰尘,满脸慈父的样子。
她从未见过的样子。
太恶心了。
想到这里,她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那群流氓,还扒了我裤子。”
易伍的控诉,像一枚鱼雷在深海引爆,让事情的定性变得更为复杂。
离得近的几个警员皱着眉头诧异地看了过来,然后立马被孟旭爸招呼到一旁抽烟。接烟的时候,他们点头哈腰,一口一个谢谢孟总。
从进门起一直无视她的易国昌,用满是灰尘的手捂住了易伍的嘴:“小女娃家家,乱吵吵什么!”
而后他压低了声音,几乎贴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你觉得很光彩,啊?这种丑事传出去,你将来怎么嫁人?还不快给我闭嘴!”
可易伍却掰开了他的手,忍着痛打直身体。
她无视易国昌的警告,声音响亮如同洪钟:“从前别人要扒我裤子,你说是同学之间开玩笑。这次真扒了,你还说是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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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她的声音提高八度,冲着几个正在抽烟的警员:“警察叔叔,你们觉得好笑吗?绑架、侵犯未成年人......好笑吗?”
屈辱、不甘、痛苦一股脑全涌了上来,冲进她小小的胸膛,像台风过境。
有眼泪在眼尾悬着,她竭力克制不落下,不愿在这群坏蛋面前展露一丝一毫的软弱——直到一个人从背后紧紧抱住了她。
*
熟悉的体温,熟悉的气息。像小时候打雷时钻进棉被,是潮湿混乱中唯一的安定。
易伍伏在季宁肩头,他正背着她一步步往家走。脚步不快,却稳如磐石。
刚刚发生的一切像是一场梦。
缩在季宁背上时,下腹的痛意像是被揉进了一片温热云团里,缓慢却坚定地被抚平。
她不知道哥哥哪来的力气,一路背着她走了那么远,连呼吸都不曾乱过。
他们没有说话,直到易伍的眼泪悄然滑落,顺着季宁的颈侧,一滴滴滑入他的衣领。
季宁微微一颤,一下就慌了神。
他手足无措地停下脚步,抱着她走到小区花坛的一角,小心翼翼将她放下,然后笨拙地抬手给她擦眼泪。
然后,他手上的口子被扯开,血和泪混在一起,糊了易伍满脸。
“对、不、起......”他低声呢喃,急忙抬起袖子。可看了看袖子上早已结痂的血渍,只能又僵硬地放下了手。
易伍从兜里掏出一张餐巾纸,想包住季宁手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口。
可她刚靠近,季宁却一把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丝不安。
下一秒,那张雪白的餐巾纸被他拿走,轻轻覆在了她的脸上。
他的手指有些颤抖,却极其小心地擦去了她脸上的鼻涕与眼泪。
然后,他从兜里掏出了一颗话梅糖。
糖纸已经有些皱巴,但仍然反射着五彩的光。他用餐巾纸把糖块包了一层,再小心捻起,轻轻送进易伍嘴里。
突然又变回那副小心翼翼、乖巧讨好的模样了,方才那如恶鬼般挥拳的狠劲,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咱们好像两个倒霉蛋。”易伍轻轻说着,手指摩挲着糖纸,两眼放空,“是不是只有倒霉蛋,才能找到另一个倒霉蛋?”
*
几个小时前,季宁和欢欢一起狂奔到校门口时,脑袋里一片空白——那些人到底把妹妹带到了哪?
直到他瞥见欢欢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夕阳映照下闪了一下,那种光泽他很熟悉,就像是......
季宁猛地一颤。
他弯下腰,小心拾起。手心里,话梅糖正反射出镭射般五彩斑斓的光。
易伍的声音还在耳边:“这个糖特别漂亮,亮闪闪的。”
他和欢欢迅速找到一颗颗糖掉落的位置,沿着掉落的轨迹一路狂奔。
直到追到那片荒废的破旧厂房。
“你、叫、警察!”季宁急匆匆就要往里冲。
欢欢一把拉住了他:“你呢?不要自己去,很危险!跟我回去,我们一起叫警察!”
可季宁没有犹豫,哪怕一秒都没有。
他猛地挣脱掉了欢欢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