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一次妥协

作品:《被寄养的哥哥和我

    “为什么、放过、他们?”


    季宁在花坛前半蹲,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斜斜铺在青砖地上。他长长的睫毛上下扑扇着,犹疑了几次,最后还是问了出来。


    刚刚,在警察面前,易伍大声控诉,眼泪就要夺眶而出,季宁恰好从身后抱住了她。


    他没办法不磕巴地说话,便只能用肢体语言表达:我在,做你想做的事。


    但易伍最终选择放过。


    “嗯......这种事情,不好。”易伍盯着季宁的眼睛,她低声回答,语气绵软却坚定,“我是女孩子。我不想闹大。”


    “别、怕。”季宁顿了顿,声音有些发紧,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笃定,“我会、让他们、闭嘴。”


    若是以前,易伍肯定以为季宁在吹牛。可现在……他手上的血迹还没干。


    他的暴怒,她全都亲眼见证。


    也正因此,疑问在她心头生根发芽,疯长成一丛乱藤。


    季宁的信仰,允许他这么做么?


    妈妈告诉她,人若有了信仰,就要避免杀生,不见血腥。要守清净、存慈悲。


    季宁,正是那样的人。


    来到易家后,他一直保持全素。院子里的一只蚂蚁,他都会小心绕过。每天放学后,他都对着佛像合十诵经,晨钟暮鼓,日复一日,从不懈怠。


    可同样是他,今天把人打得满脸血污,骨裂肉破......


    太矛盾了。


    一边想着,手指下意识地搅在了一起——


    她确实说了谎。


    长大后的易伍回首过去,她的人生好像向来没有妥协投降,只有鱼死网破。


    易国昌用来威胁的话只让她觉得好笑。


    嫁不出去?就因为被人脱了裤子?


    如果这世界真要拿名节当枷锁,那她宁愿这一生都像浪里浮萍,做个自由人,不嫁、不依、不俯首。


    她会拿着大喇叭,把真相吼出来,吼到所有人都听见;把那群畜生一个个扯出来,吼到他们再无藏身之处;吼到孟旭他爸那张满是笑意的老脸再也罩不住那烂泥一样的儿子。


    小小的她已经准备开口,将事情的始末讲给警察听——在背后撑住她的季宁,让她的勇气翻倍。


    可就在这时,她灵敏的耳朵却捕捉到了远处几个人的窃窃私语。


    “这案子牵扯到孟总儿子,不好办啊。这么小,就雇人绑架同学,还差点把人小女娃给......哎。”


    “嘘,别说了......咱小兵小卒,说话可得注意啊,最好谁都别得罪,回去报上去,让头儿做主。”


    “哎,孟总岳父是咱大领导......头儿这次真碰上个烫手山芋,大水冲了龙王庙.......孟总儿子这年纪吧,去不了少管所,顶多强制训诫了。”


    “除非......他们私下和解。毕竟没造成实质伤害嘛,这性质,就可大可小。你说现在小孩怎么都这么极端啊?一个吧,胆大包天敢绑架同学。另一个吧,一小萝卜头,居然还一群混混打得人满地找牙......”


    “啧啧,就刚那男孩,是小姑娘的哥哥吧?才十岁?这么狠,废了好几个人,估计也要送劳教吧?”


    “不知道啊,反正书肯定没法读了,谁敢和这样的做同学啊?家长知道了肯定要闹的。大概啊,是要转特殊学校了。”


    听到这儿,易伍本来熊熊燃烧的复仇火苗,灭了。


    把这些人抓起来,代价是季宁也跟着一起。


    特殊学校?什么特殊学校?把一个又聋又哑的男孩扔进去,让他自生自灭的地方吗?


    她打了个寒战。


    如果说,易伍也有信仰,那她信仰的,便是冷硬的报复哲学: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以及,以恩报恩。


    谷佳慧从小便教育她,不能白占别人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一分一毫都得加倍还回去。


    她绝不能看着季宁被送进那种鬼地方!


    人生中第一次,易伍学会了“妥协”。


    她没有再说真相,没有哭,也没有尖叫,只是沉默。


    易国昌和孟旭爸趁机对她循循善诱。对于他们提出的每一个诱导性问题,她都木讷地点头。


    他们是狡猾聪明的舵手,很快就把船驶向它该去的地方——平息风波、互利共赢。


    只有季宁,瞪大了眼,望着她,一脸的不可置信。


    但这种困惑,只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下一秒,他就重新低下了头,默默接受了一切。


    他选择站在她身后,便意味着——她要吼破天,他会跟她一起吼;她要咬牙沉默,他也会闭紧嘴巴。


    因为那是她的选择,而他,无条件相信她的选择。


    在孟旭他爸的积极运作下,这场“绑架案”最终轻拿轻放、草草了结。


    事情最后定性为,一群未成年课后相约在废弃工厂玩游戏,其间因为争执引发斗殴。受害方大度,既往不咎。


    总之,不是民事案件,更够不上刑事案件的边。


    在场的人都很满意。


    孟旭爸和易国昌当场交换了名片。一个赔罪、一个推让,推来让去之间,关系突飞猛进。


    “孟哥,咱换个场子继续聊?咱哥俩今儿真一见如故,还好有小孩子这事儿,这才叫不打不相识啊。”易国昌声线谄媚。


    “惭愧啊老弟,我教子无方,让令爱受惊了。”孟旭爸用手绢拭汗。


    “诶,话不能这么说。”易国昌拍着大腿,笑得像捡了金子,“我家虽说是个女娃,但混着呢。还有她哥护着,半点亏没吃着。一定是她在学校里得罪了令公子!”


    说完,易国昌转身吩咐季宁,“你带着妹妹先回家。爸爸还有事。今天发生的一切,记住了,别对任何人说一个字,明白了吗?”


    季宁梗着脖子,平视前方,没有回答。


    直到,他听见身侧的易伍一声轻轻的“疼”,这才微微一颤,咬着下唇点了点头。


    风从街巷那头吹来,带着盛夏将尽的气息。满地碎玻璃、糖纸、破布、还有未出口的真相,纷纷扬扬,落了一地。


    *


    季宁背着易伍回到家。


    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保姆阿姨一人。


    “阿姨,我妈呢?”易伍声音虚弱。


    “哦哟我的小祖宗啊!你把太太吓坏了!她听说你被人绑架,直接晕了,就......就送医院了。你别急,我现在给司机打电话,接她回来啊。”


    季宁迈进易伍卧室,走到床边才将她小心翼翼地放下。


    给她脱了鞋盖好被,开了床头那盏暖黄的小夜灯,又拿了她平常抱着睡的阿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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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


    做完这一切,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好像才从失而复得的动荡心情中回过神来。


    易伍额前的刘海垂下,挡住了一半的眼睛。他突然有种强烈的冲动,想伸手将它轻轻拂开。


    但最终,他没有。


    沉默了片刻,躺下的易伍勾了他小指:“哥,能留下来陪我吗?陪我等妈妈回来,可以吗?”


    季宁点了点头。


    他们依偎在床头,肩膀贴着肩膀,头发轻轻蹭着头发,像惊涛骇浪后两只受伤的海鸥。


    世界在他们之外,嘈杂又遥远,而屋内只剩下这一盏灯,以及......彼此的心跳声。


    这一天,发生了太多事,可稀奇的是,到最后,竟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易伍觉得眼皮打架,她睁着迷迷瞪瞪的眼,轻声说:“你说你不喜欢打人。骗子。”


    季宁握住她的手:“你、说、什么?”


    可易伍没有回答。


    呼吸平稳,心跳同步。敌不过困倦,他们沉沉睡去,直到——


    一声尖锐的女高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季宁从浅眠中迅速惊醒。下一秒,他条件反射地捂住了易伍的耳朵。


    很久未爆发的剧烈争吵再一次上演。


    “你他妈也算个人?居然和绑了你女儿的人渣爹一起吃饭喝酒?!”


    “吵什么?!吵到左邻右舍全部听到就好了?你以为是什么光彩的事吗?”易国昌带着酒气,语气颇为烦躁。


    “他们猪狗不如,侵犯幼女未遂!!你居然选择和解?!还和人渣勾肩搭背称兄道弟?我现在就要去砍了他们!”


    谷佳慧猛地冲进厨房,抽出了一把砍刀。


    “疯了你?!”易国昌大骂,连忙冲上去将她死死拖住,“孟家那孩子全招了,说他只想找人把佑弟打一顿,后来那群流氓扒她裤子,他压根不知道!”


    他强行压低声音,“再说了,佑弟不是啥事都没有吗?你再这么喊,喊到最后人人都以为她有事,你还想不想她上学,想不想她将来正常嫁人?”


    “呵呵,你搁这儿装什么慈父?你有真的考虑过她?还不是为了巴结姓孟的!看别人平时懒得搭理你,这次好不容易抓紧机会往上蹭。卖女求荣,你是独一份啊易国昌!”


    “她是我女儿,从头到脚都属于我,我还用卖?”


    易国昌鼻子里哼了一声,“你想正义?今天拿到的只能是最差的结果!孟旭这么小,少管所都不用去,还有家里背景在,他能有什么事?反而是我们,孟家得罪了,佑弟清白毁了,季宁还有可能被抓去劳教......伤敌为零,自损一万!你支付得起吗,正义的价格?”


    谷佳慧愣住了。


    易国昌懒散地靠在沙发上:“现在,孟家全面封锁消息,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佑弟也就受了点惊吓,她和季宁都可以继续上学。我卖孟家这个人情,以后他们少不了给我资源。还有那些混混,都会被处理干净。至于孟旭......借他八百个胆,你看他以后还敢靠近佑弟不?”


    谷佳慧没说话。


    下一秒——


    “砰!”她扬手砸碎了沙发边那个上万的花瓶。


    “这就是最好的结果。”易国昌扫了眼花瓶碎片,然后缓缓抽掉了她手上的刀,“你不傻,你清楚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