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 章 生与死

作品:《穿成女主的病弱表妹后彻底摆烂

    她指尖轻抚茶盏边缘,随即展颜笑道:"公子说得是。不过民间传说往往有其根源,就像这桂花糕里的蜜糖,虽经岁月沉淀,却愈发醇香。夜宸世子能得百姓如此推崇,想必确实有过人之处。"


    她夹起一块晶莹剔透的桂花糕,金黄的桂花瓣在糕点上若隐若现。


    若有所思地继续说道:"听闻夜宸世子十四岁便能运筹帷幄,那年南疆叛乱,他仅凭三千轻骑就截断了叛军粮道。"


    她轻轻咬了一口糕点,桂花的芬芳在唇齿间弥漫,"十五岁时独创''七星阵'',以七支小队诱敌深入,在落雁坡全歼北狄三万铁骑。这些事迹,总不会是空穴来风吧?"


    温折玉骨节分明的手指摩挲着青瓷茶盏,茶汤映出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晦暗。


    "功过是非,自有后人评说。"他忽然压低声音,窗外的梧桐叶沙沙作响,仿佛在应和着他的话语,"你可曾想过,为何前朝覆灭后,关于夜宸世子的传说反而愈演愈烈?就像野火遇春风,越烧越旺。"


    楼下说书人正说到精彩处,惊堂木"啪"地一拍,震得茶楼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只见夜宸世子白衣如雪,单枪匹马闯入敌营!"说书人声若洪钟,"那北狄大将的弯刀距他咽喉不过三寸,却见他反手一剑——"满堂茶客屏息凝神,连跑堂的小二都忘了添茶。


    谢妩听得入神,杏眸中映着烛火跳动。


    她没注意到温折玉望向窗外的目光中,那抹复杂如同暮色中的远山,既像是追忆,又似在权衡什么。


    街角卖糖人的老翁正捏着面人,巧手翻飞间,一个执剑的翩翩公子已然成型。


    "或许……"温折玉的声音轻得如同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几乎要融进说书人的惊堂木声里,"人们需要一个英雄来寄托对前朝的怀念。"


    他指尖无意识地在桌面上画着七星阵的轨迹,"就像饥渴的旅人,总会把沙漠里的海市蜃楼当作绿洲。"


    谢妩闻言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木桌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凝视着温折玉指尖描绘的星图,忽然莞尔:"公子此言差矣。海市蜃楼终会消散,但夜宸世子的七星阵至今仍在边关沿用。"


    她指尖蘸着茶水,在桌面勾勒出北斗形状,"三年前陇西军变,守将正是用此阵以少胜多。"


    窗外暮色渐浓,说书人已说到夜宸世子月下独酌的篇章。


    谢妩忽然压低声音,纤纤玉指轻抚茶盏边缘:"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世子十八岁那年为何突然销声匿迹?坊间传言纷纭,有人说他在寒山寺剃度出家,日日对着青灯古佛诵经;也有人说……"


    她忽然倾身向前,发间珠钗在烛光下摇曳生辉,"化名潜入敌国为间,成了敌国最锋利的那把暗刃。"


    茶楼檐下的铜铃被晚风吹得叮当作响,惊起几只栖息的寒鸦。


    温折玉一袭白衣胜雪,修长的手指在茶案上轻轻叩击,指节泛着冷玉般的光泽。


    他抬眸望向窗外那轮将满未满的明月,神情清冷如霜:"谢姑娘博闻强识,连这等陈年旧事都打探得如此详尽。"


    他执壶斟茶,琥珀色的茶汤在月下泛起粼粼波光,"不过有些故事,就像这茶汤里的月影,捞得越急,碎得越快。真相往往比传闻更令人唏嘘。"


    谢妩注意到他微微绷紧的指节,那力道几乎要将薄如蝉翼的瓷杯捏碎。


    "至于夜宸世子的结局……"温折玉忽然轻笑一声,笑意却未达眼底,"我倒是觉得,他已经死在了十八岁那年。不是死在金戈铁马的战扬上,而是死在国破家亡的那个雪夜。"


    他抬手接住一片从窗外飘落进来的梧桐叶,"哪怕没有死在国破家亡的那天,如今几十年光阴荏苒,却依旧未曾听到有他的消息。或许……"


    落叶在他掌心碎成齑粉,"他早已放下了家国仇恨,在某个不知名的江南小镇,做了个寻常的卖茶翁。"


    谢妩唇角微扬,眼底却掠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怅然,"或许吧。"


    她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上的缠枝纹,茶汤里浮沉的叶片倒映着她微微失神的眼眸。


    这些日子在听韵阁,说书人沙哑的嗓音总在黄昏时分准时响起。


    那个身披银甲的身影仿佛穿透了重重岁月,在她眼前鲜活起来。


    阁楼里檀香缭绕,说书人惊堂木一拍,满座茶客屏息凝神时,她总忍不住想象那少年将军横枪立马的模样,该是何等意气风发。


    茶凉了第三遍,谢妩才惊觉自己又出了神。


    她忽然想起前日听说书人提起,当年世子最爱喝的正是这种明前龙井,不由盯着茶水多看了一会儿。


    她打心底里佩服钦慕这个少年将军,可惜他早已经同前朝一同被埋在了历史长河之中。


    或许他还活着,或许他早已死亡。


    可,这都与她无关。


    *


    谢妩刚夹起一筷翡翠虾仁,还未及送入口中,楼下便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响动。


    碗碟碎裂声、桌椅碰撞声、人群惊呼声交织在一起,惊得她手中银箸"当啷"一声落在青瓷碟上。


    她慌忙俯身从雕花栏杆处向下望去。


    只见大堂中央,一个身着灰白色云纹长袍的年轻书生正踉跄着后退两步,那张清秀的面容此刻涨得通红,连带着脖颈都泛起血色。


    他纤长的手指剧烈颤抖着,几乎要戳到对面壮汉的鼻尖:"前朝世子生前赈济灾民、兴修水利,如何就得罪你了?你竟敢在此大放厥词,污蔑一位已故之人!"


    书生话音未落,那粗犷大汉便"砰"地一掌拍在榆木桌上,震得茶盏里的碧螺春泼洒出大半,在桌面上蜿蜒成一道苦涩的痕迹。


    他虬结的肌肉在粗布短打下来回滚动,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溜圆:"小兔崽子活腻歪了?敢跟爷爷这么说话!"


    随着一声怒吼,大汉霍然起身,宛如一座铁塔拔地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