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的温度骤然下降。


    黎姜勉强勾起嘴角，想要维持住微笑，却失败了。


    “瑞恩，你是不是在骗我？”


    吸血鬼少年歪了歪头，用那双忧郁的浅蓝色眼睛看着她，“我为什么要骗你？”


    黎姜直视他的眼睛：“因为你想看我害怕的样子，对吧？”


    瑞恩撇了撇嘴：“我才没那么无聊。”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片刻后，瑞恩收敛了玩味的表情，那张天生带着忧郁的脸上终于显露出几分与之相匹配的凝重。


    “你还有一个月时间，”他低声道，“最好想办法让德米特里大人改变主意。”


    可下一瞬间，他的语气又变成恶劣的轻快：“不过嘛，大人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变。你还是——乖乖等死吧~”


    果然是吸血鬼，喜怒无常，不能用人类的常理来判断……


    黎姜垂下眼帘，声音低了下来：“真可惜……那样就不能继续和瑞恩相处了。”


    瑞恩皱起眉头，疑惑反问：“有什么可惜的？你们人类本来也就短短几十年寿命而已。”


    又不屑地咕哝：“人类竟然想和吸血鬼做朋友？你脑子坏掉了吗？”


    “……是我想太多了。”黎姜叹了口气。


    瑞恩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烦躁地“嘁”了一声，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这个吸血鬼少年的情绪可真丰富，比起总是高高在上的德米特里，他就像叛逆期的人类青少年一样，时而烈阳时而暴雨，心性阴晴不定。


    不过，瑞恩真是个“少年”吗？他真实的年龄，说不定比她爷爷的爷爷还要大呢……


    杂七杂八地想了很多，黎姜拖着繁复的裙摆走出房间，穿过幽暗的长廊，来到了城堡后方的花园。


    肆意生长的荆棘与暗红色的玫瑰纠缠在一起，一丛丛带刺的藤蔓看似杂乱无章，却又留出一条可供人类通行的小径，像在引诱她深入。


    黎姜伸手想摘一朵玫瑰，还没碰到花瓣，指尖就被刺出了一道口子。


    殷红的血滴落在黑色的荆棘上，转瞬就被吸收得无影无踪。


    她盯着渗血的指尖看了一会儿，继续向前伸手，掐住那朵开得正盛的玫瑰，稍稍用力将花头拧了下来。


    失去花头的玫瑰枝暴露在空气中，看起来与寻常枝条并没有什么两样。


    黎姜又去抓缠绕在玫瑰枝上的荆棘。


    她刚捏住一根尖刺想掰下来，那刺却突然往后一缩，从她手里滑走。再一看，其他荆棘也都缩了回去，躲到玫瑰花枝后面藏了起来。


    这些荆棘竟然是活的，不愧是吸血鬼种的植物，连习性都如此诡异。


    “你在干什么？”


    德米特里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


    他的音色十分独特，低沉而富有磁性，原本该是悦耳的，但在这寂静中突然响起，还是让黎姜心头一跳。


    “大人。”黎姜低垂着眼帘，姿态恭敬，“我只是……来看看花。”


    “你摘了我的玫瑰。”


    “是的，”她轻声答道，“我想为您做一束花。”


    “撒谎。”德米特里轻嗤：“你真是个满嘴谎言的骗子。”


    黎姜垂首静立，不敢作声。


    德米特里：“怎么不说话？”


    黎姜：“……大人，我错了，我不该摘您的花。”


    德米特里：“继续。”


    黎姜：“也不该妄想欺骗您。”


    德米特里冷哼一声：“总算没蠢到家。”


    他随手折下一枝玫瑰，优雅地轻嗅，那张俊美到近乎妖异的面容，在暗红色花瓣的衬托下，显得愈发精致夺目。


    “赏你了。”


    德米特里将玫瑰随手扔到黎姜身上。


    黎姜：“……谢谢。”


    德米特里垂眸打量着眼前的小血奴，忽然觉得她倒有几分意思。


    “过来。”他命令道。


    黎姜迟疑地抬眼，咬了咬唇，顺从地走到他面前。


    站得近了，德米特里高大身形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其中。


    德米特里微微俯身，一手搭在她肩上，另一手将她散落的发丝随意地拨到耳后，露出一截纤细的脖颈。


    她的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隐约可见淡青色的血管，脖颈修长却脆弱，仿佛随意一折就能折断。


    德米特里不自觉地舔了舔尖牙，一股久违的躁动席卷而来，在某个瞬间，他仿佛感觉到了胸腔里那颗死寂的心脏传来清晰的搏动，这对心跳极其缓慢的血族而言，实在罕见。


    他克制不住地低头，在黎姜颈间深深嗅了一下，气味很平常，并没有比其他人类的血液更加香甜。


    心跳也恢复了平静，节奏缓慢得如同人类的尸体。


    德米特里眉头紧锁，明明这个小血奴的气息闻起来并不诱人，可那股想咬她一口的冲动却异常强烈。


    这反常的渴望让他有些烦躁。


    他干脆把脸完全贴在黎姜的脖子上仔细闻了闻，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但露出尖牙准备下口时，他的身体却擅自做出了从未有过的举动——舌尖舔了一下她的脖子。


    德米特里猛地僵住。


    黎姜也僵住了，下意识用手背抵住德米特里的唇，“大人，我的身体还没恢复好，过几天可以吗？”


    德米特里眼神一冷：“你在命令我？”


    黎姜：“不敢，只是给大人提一个小小的建议。”


    德米特里：“不敢？我看你胆子大得很。”


    吸血鬼的獠牙重新抵在小血奴的脖子上，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刺穿血管，但那股奇怪的冲动又出现了，德米特里鬼使神差地收住力道，转而用舌尖掠过人类少女脖颈处跳动的脉搏。


    他的獠牙明明那么锋利，却始终没有咬下去，就这么悬在肌肤表面，保持着微妙的距离。


    德米特里突然一把扣住她的脖子：“你对我做了什么？”


    “大人，我真的没有对您做什么，放过我吧。”黎姜很从心地求饶。


    德米特里皱眉，盯着她的双眼看了许久，随后视线缓缓下移，落在那嫣红的唇瓣上。


    漫长的盯视之后，德米特里放开了她的脖子,就在黎姜以为这场误会即将结束时，他突然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覆上冰冷的唇。


    尖锐的獠牙刺破了她的嘴唇，轻微的疼痛之后，席卷而来的是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令人眩晕。


    黎姜感觉德米特里在吸她的血，又好像没有，恍惚之中，身体骤然往后坠落，她被扔到了花园的长椅上。


    “还说你没对我做什么？”


    德米特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难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