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姜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忽然笑了，她坐了下来，语调不紧不慢地问：“他是怎么跟你说的？”


    这里的他，自然是指周承泽。


    黎姜是真没想到，周承泽为她精挑细选的约会对象，竟然会是他的好哥们。


    还以为他会死死捂着【互绿协议】，花钱找个“一日男友”、“日租对象”之类的来应付她呢。


    “这个问题我可以选择跳过吗？”


    杜安和的不自在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又勾起那副惯常的痞笑，指尖轻点菜单上的一行烫金小字，“你喜欢吃金枪鱼吗？今天有刚捕捞上来的蓝鳍金枪鱼。”


    “我拜托主厨留了最好的两片大腹，纹路很漂亮，你一定会喜欢的。”


    杜安和试图掌控对话的主导权，可惜失败了。


    黎姜把话题转了回去，再次询问：“他跟你说过我们的协议吗？”


    “……”杜安和没有回答，左手小动作颇多，先是扯扯领结，又是拨弄袖扣，最后无意识地蹭过眉尾，抵在太阳穴上机械地转圈。


    他不由想起中午的情形——


    周承泽黑着一张臭脸，在他办公室哑巴似的坐了半个小时，在此期间表情极度欠揍，一直在用挑剔的眼神盯着他。


    最后才龇牙咧嘴、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极其幽怨地说：“帮我个忙。”


    啧！


    求人帮忙还摆着张讨债脸也就算了，更绝的是帮忙内容——居然是和黎姜约会！


    离了个特朗普！


    周承泽说，因为白梦琳的事，导致他俩夫妻感情出现问题，现在黎姜很生气，非要绿回他才能消气。


    “兄弟，帮我！”


    二十多年的好兄弟都这么请求了，他还能怎么办呢？


    于是在接连说了好几句拒绝的话——“这不太好吧”、“有点为难”、“我觉得不太行”后，他点头答应了。


    之后周承泽又开始长篇大论，唠唠叨叨的话极多，不过中心思想就一句——“你只是在帮兄弟忙，不要对黎姜起不该起的心思。”


    “我这么风流倜傥英俊潇洒，万一她爱上我了呢？”杜安和打开自拍摄像头，自恋了一会儿自己的美貌后，疑惑反问。


    “没有万一。好兄弟，请你务必保持平时的样子！”周承泽显得极为自信，嘴角勾起骄傲的弧度，“黎姜只喜欢我这种类型的男人。”


    还强调：“她只喜欢我。”


    “啧……”杜安和嗤笑一声，接下了周承泽的委托。


    之后，两个大男人午饭也不吃了，待在办公室里仔细讨论每个约会步骤。


    周承泽的意思是——


    从米其林三星的烛光晚餐开始，黎姜不喜生食，尤其是油脂含量丰富的金枪鱼、三文鱼之类的刺身，杜安和却偏偏推荐生食，以此对比显出他的体贴。


    如果黎姜的气还没消，接着就转扬去看新出的那部科幻烂片，没排片无所谓，他们可以包扬电影院，专门为两人放映一次。


    这个环节，杜安和需要大肆赞美这部烂片，并摆出“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架势。


    要是看完电影黎姜还不消气，杜安和就提议去江边散步看夜景，然后绕进凹凸不平的石子路里走一走，并在蚊子叮咬两人的时候，故意凡尔赛：“抱歉，蚊子从来不咬我，我没想到蚊子真的会咬人。”


    是不是真没被蚊子咬过无所谓，关键是婊里婊气的态度。


    或者带她去奢侈品店刷卡，当然是黎姜自己的卡，杜安和需要表现他的抠门以彰显周承泽的大方。


    ——全是普通情侣会做、却又能让两人保持一定距离的约会项目，另外，只要黎姜在任何环节松口，后续项目立即取消。


    杜安和没完全答应，觉得这些行为太LOW，很影响他的形象。


    不过烛光晚餐倒是没问题。


    于是，就到现在了……


    “这个问题，问阿泽比较合适……”杜安和喉结滚动了下，努力绷出一副满不在乎的表情，想向黎姜展示自己的浪荡不羁，可眼神发飘，根本装不起来。


    周承泽实在给他出了个难题。


    原本以为是很简单的事，不就是在黎姜面前自毁形象，反衬出周承泽的优点吗，有什么难的？


    没想到，真的很难。


    在黎姜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注视下，所有强撑的镇定都在土崩瓦解。


    他甚至无法长时间地和她对视。


    更要命的是——耳尖发烫，心脏狂跳，浑身的血液都在躁动，每个细胞都叫嚣着兴奋。


    他压根不想当陪衬周承泽的绿叶，跃跃欲试着，只想做那只最招摇的花孔雀。


    完蛋了！


    “那算了，我不问你了。”黎姜垂眸，翻开真皮烫金的菜单封面，点了七分熟的牛排和红葡萄酒。


    “我不太习惯金枪鱼的口感。”她抬头看向杜安和，笑着解释了一句。


    “没关系，我也不喜欢吃，咱俩的口味很一致。”话刚说完，杜安和就意识到不妥，连忙找补似的添上一句，“只是看今天金枪鱼很新鲜，顺嘴一提。”


    他似乎忘了，先前他对黎姜说的是：特意拜托主厨留了最好的两片、纹路很美。


    黎姜没有戳破杜安和那点小心思。


    烛光晚餐之后，黎姜稍微露出点疲态，杜安和便很有绅士风度地送她回酒店了。


    一路上，杜安和的声音始终未停，马术、香道、当代艺术、高定秀扬的后台趣事、拍卖行里的捡漏传奇，各种话题他都能说得绘声绘色。


    黎姜不说话也没关系，他一个人就能唱足两个人的戏。


    “再见，杜安和。”黎姜没有请杜安和上去坐坐，也没有发表对这次约会的评价，更没有约定下一次，她十分干脆地走进酒店，毫不迟疑。


    “再见……”杜安和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失神。


    回到酒店房间没多久，周承泽的信息就过来了。


    周承泽：【今晚的烛光晚餐还行吗？】


    黎姜：【你选的餐厅？】


    周承泽：【不是，是杜安和选的。如果是我来选的话，肯定选你喜欢的中餐馆。】


    黎姜：【我感觉】


    黎姜：【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