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洛宾跟在闫顺成的后面，两人急匆匆地从后门走了进去。


    王洛宾一脸惊慌失措地说道：“顺成，以后这种野路子你可不能用了。”


    “啊？哦……好，我知道了。”


    两人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怀疑。王洛宾跟闫顺成都穿着西服，旁人都以为两人也是公司的员工。


    闫顺成脸上一脸淡定，倒是王洛宾显得有些心虚的样子。


    两人乘坐电梯往上，因为不知道总经理办公室在几楼，两人便直接坐到顶楼。


    总经理办公室也确实在顶楼。


    两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找过去，终于找到了总经理办公室。


    王洛宾敲了敲门。


    “进。”一个浑厚的嗓音响起。


    王洛宾跟闫顺成推门走了进去。


    在办公桌的后面坐着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男人，男人身着深灰色西装，身材十分敦实魁梧，脸上的几道皱纹像是刀砍的一样，虽然留着平头，但是白发依旧十分明显。


    “你好，请问是廖总吗？”


    一看到走进来两个陌生人，对方明显有些吃惊。


    “你是？”


    王洛宾和廖总彼此都知道，但是此前其实从未见过面。


    “你好，我是红旗电子集团的总经理王洛宾，这位是副总闫顺成。”


    廖总恍然大悟：“原来是王总，幸会幸会。”


    廖总起身走过去与王洛宾握了握手。


    但是他一想，心中又觉得不对劲，为什么红旗电子的总经理来竟然没人跟他打招呼呢？


    他转头问道：“你们怎么上来的？”


    其实廖总本意是想问谁带他们上来的，为什么不提前通知一声。


    但是王洛宾理解错了，他以为廖总怀疑他们，神色便有些紧张起来。


    闫顺成见状，直接回答道：“哦，我们是坐电梯上来的。”


    廖总眨眨眼，愣了两秒。


    他点点头笑道：“好好好，两位请坐。”


    廖总把两人让到一旁的会客区，三人坐在了沙发上。


    “王总突然是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情吧。”


    “其实我们这次冒昧拜访，是有件事情想麻烦廖总。”


    “请说。”


    “您应该听说了，我们厂最近正在股份制改组，目前一直没有找到愿意出资入股的股东。我们来呢，是想问问……”


    “是想让我们出资入股是吧。”廖总打断说道。


    王洛宾点点头：“我们厂这些年的情况，其实大家也都知道。这次股份制改组我们有很大的信心能让厂振作起来。我们同样也下了很大的决心，里里外外上上下下都要进行彻底的改革。但是现在一直卡在资金这块。”


    廖总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递向王洛宾。


    王洛宾不会抽烟，摆了摆手拒绝了。


    廖总又把烟递向闫顺成。闫顺成会抽烟，但是看到王洛宾没接受，他也借口“不会抽”谢绝了。


    廖总自己点上了一根烟。


    他吐出一口烟，说道：“王总，你知道，我们是投资公司。投资公司是要看回报的，更何况我们还是政府主管的投资公司。我不是看不起774厂，你们是国家的功臣。但是现在的774厂无论怎么看，也不符合我们的投资条件。”


    “我理解我理解。但是现在我们虽然陷入困难，不代表我们会永远这样。我们厂有这个技术实力，有大批的技术员工。如果可以完成这次的股份制改组，我们就可以缓过来。我们厂的盈利能力绝对是有保证的。如果北华投资现在入股我们，绝对是一笔划算的交易。而且我们需要的投资金额也不大。”


    廖总想了想：“你们需要多少投资？”


    “一千万。”


    廖总低下头，思忖片刻。


    “是不多。”


    他抬起头看向王洛宾，继续说道：“这样吧，王总，我们投你们两千万。”


    王洛宾一下子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没有想到对方居然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而且比他要求的还多了一倍。


    “真的吗？廖总，你不是跟我们开玩笑吧。”


    廖总扭头一笑：“这种事情我怎么会拿来开玩笑呢。”


    “那真是太感谢了。”


    “但是我有个条件。”


    王洛宾一愣，心想：果然没这么容易。


    “什么条件？”


    “我的条件就是，你来北华投资任职。”


    闻言，王洛宾和闫顺成都愣住了。


    王洛宾愣怔地看着廖总，不知道说什么。


    他没有想到廖总居然还在惦记这个事情。他本以为他接手了红旗电子集团，北华投资就放弃了让他来任职的念头，没想到对方居然会在这个时候提出。


    “大半年前，我们的人当时找过你沟通。你肯定还记得。我们确实是很认可你的能力。当时向你许诺的副总的位置，现在依然算数。只要你愿意来北华投资任职，这两千万的投资我们马上就能放款。”


    闫顺成瞅了瞅廖总，又转过头看看王洛宾。他有点没搞清状况。


    但是对方突然提出这个要求，闫顺成显然不能容忍。


    他开口道：“廖总，我们是来找你投资的。你一上来就挖墙脚，还挖我们总经理。你这……不太合适吧。”


    廖总并没有理会闫顺成，依旧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王洛宾。


    “王总，我们是很有诚意的。向你提供的副总这个职位，是决策层最核心的职务之一，你手里将会掌握着上亿的资金。你只要同意，这个位置就是你的。而且774厂的资金问题也会得到解决。这是一个三方共赢的局面。”


    王洛宾低着头，在心里思考着廖总刚才的话。


    廖总说的没错，北华投资得到了自己心仪的人才，774厂拿到了资金，他自己也得到了一个多少人做梦都想得到的职位。


    但是很多事情都并不是这样来衡量的。


    他抬起头，看向廖总：“廖总，非常感谢你们抬举我。但是这个条件我不能接受。”


    廖总微微露出一个吃惊的表情，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的面色。


    他继续说道：“王总，北华投资能带给你的前途，你在774厂可能永远都不会得到。774厂只是一个快要被市场淘汰的老国企，即便她能活下来，也不可能有太大的发展了。你继续待下去，只是在浪费你的能力和人生。你才三十出头，如果来了北华投资，你的人生会完全有一个不同的结局。”


    “廖总说的这些都没错，但是我还是不能同意。”


    廖总听到自己又被拒绝，心中十分不解。


    “这我就不明白了，明明是一个对各方都有利的条件，为什么不同意呢？”


    “因为我不能抛弃774厂和她的员工。除此以外……也有我个人的原因。”


    廖总很好奇，能让王洛宾拒绝自己的‘个人原因’到底能是什么。


    “什么原因？”


    “我不想只是当一个会赚钱的商人而已。”


    听到这话廖总忍不住突然大笑了出来。


    他摇摇头说道：“王总，你是一家公司的总经理，不当商人你当什么？”


    王洛宾眼神坚定地看向廖总，说出了自己的原因。


    “廖总，我叔叔原来是人民志愿军第十五军的。”


    廖总脸色骤变，他很清楚人民志愿军第十五军代表着什么。


    “上甘岭战役。”


    “对，我叔叔参与了那场战争。他没能回来。”


    廖总沉默不语。


    “国家贫弱，饱受欺辱。我从小受到的家庭教育让我年少立志，发愤图强报效祖国。我曾经也想要参军，但是因为视力的原因，没能如愿。我为此消沉了好久，对于如何报效国家一顿陷入迷茫之中。直到我来到了电子管厂，我找到了新的答案。国家之间的竞争，其实是企业之间的竞争。我们只有在各个领域都拥有强大的企业，国家才能富强起来。我之所以拒绝，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想带领774厂成为一家世界顶级的高科技企业，以实业报国。这就是我决定留在774厂的原因。”


    廖总听到这话，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很抱歉，我不能接受这个要求。我不会离开774厂。”


    王洛宾从沙发上站起身。


    “打扰您了，告辞。”


    说完，王洛宾和闫顺成离开了廖总的办公室。


    廖总坐在沙发上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中思考着王洛宾刚才那几句话。


    两人乘坐电梯下了楼。路过前台的时候，前台的那名小姑娘满脸吃惊地看着两人。


    两人并没有理会她惊异的目光，坦然自若地走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北华投资的办公大楼。


    “王总。”闫顺成突然叫住了王洛宾。


    王洛宾回过头去。


    “啊？”


    闫顺成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吞吞吐吐地光张嘴不说话。


    “你想说什么？”


    “你刚才……跟廖总说的那些都是认真的吗？”


    “你说哪些？”


    “就是要带领774厂实业报国那些。”


    “当然是认真的。”


    “哦……”


    闫顺成点点头，若有所思。


    怀揣伟大理想的领袖天然有一种吸引力。在那一刻，闫顺成已经决定要彻底追随王洛宾。


    “不过太可惜了，两千万差点就到手了。”


    “他们不愿意，我们就再想办法。北华找不到，我们就去其他省市。总能找到愿意出钱的企业。”


    “万一要还是找不到呢？”


    “那就去找港商、外商，我就不信找不到。”


    “哦，那万一外商也不愿意投钱呢？”


    “你小子能不能别老说丧气话！”


    “我这不是未雨绸缪，提前规划嘛。”


    “你可闭上嘴吧。我还没问你呢，你怎么还随身带着工具呢。”


    “嗨，这不是原来分厂设备老出问题，不知道什么时候哪个设备就坏了，我当车间主任的时候就养成了这个习惯。”


    “你现在是公司的副总了，这个习惯以后就改了吧。”


    “哦，好。”


    两人回到了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