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羊皮盟书的霎那，现场的几人也都是呆住了，谁都没想到，刘如意为了那个位子，居然如此的丧心病狂！就这般将中原一半给让了出去！


    就算是刘明，此时也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眼睛盯着那地上的羊皮。


    要说最吃惊的，恐怕就是刘如意本人了……刘如意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自以为隐瞒很深的东西，居然还是被人找了出来。


    “啊——！”


    随后，刘如意如同被抽去了全身骨头，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彻底瘫倒在地，身下洇开一滩污渍，竟是失禁了。


    刘明明白，自己完了，彻底完了，谁都救不了自己了......不说父皇的遗言了，恐怕就算是父皇在世，恐怕也保不住自己了！


    如果说勾结匈奴，自己还能有机率存活的话，那么分割中原，就算是给自己定下了死刑了！


    而刚刚还出口求情的刘肥，此时整个人也仿佛是如遭雷击一般，呆立在了当场。


    随后，刘肥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那卷羊皮盟书，尤其是那行“以黄河为界”的血字。


    刘肥甚至没稳住身影，踉跄着后退了两步，整个人的脸色也是瞬间惨白如纸，伸手指着刘如意，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原以为只是兄弟争权，最多是借了匈奴的兵势，万万没想到，刘如意竟敢做出如此卖国求荣、自裂疆土的勾当！


    这已非家事，而是滔天的国罪！他方才的求情，此刻显得何等可笑、何等愚蠢！


    看着吕雉那张面含冰霜的脸色，刘肥的一颗心也是沉入到了谷底。


    因为自己刚刚的求情之事，也是将迎接曹氏的事蒙上了一层阴霾……


    现场也是陷入到了一片死寂当中，唯有夜风卷过广场，吹动旗帜猎猎作响。


    这时，眼看境况不对，唐王刘明缓缓走上前，在众目睽睽之下，俯身，默默拾起了那卷沉重的羊皮盟书。


    刘明的动作很慢，然而脸色却是异常的严肃，当其指尖拂过那冰冷的皮面，最终停留在“以黄河为界”那行刺目的血字上。他的指尖微微用力，几乎要嵌进皮纸里。


    刘明并没有看瘫倒的刘如意，也没有看惊惶的刘肥，甚至没有看脸色复杂的皇帝兄长。


    刘明的目光，似乎穿透了这卷盟书，穿透了未央宫的宫墙，投向了北方那片广袤而充满威胁的土地。颍水之战，洪水滔天，匈奴重骑的咆哮，将士浴血的身影……一幕幕在眼前闪过。


    原来，他击败的，不仅仅是一场叛乱，更是险些将大汉腰斩的亡国之危！


    夜风更疾，卷起他玄色王袍的衣袂，袍服上暗绣的龙纹在灯火下若隐若现，猎猎飞扬。


    刘明并没有说任何话，就那样站在那里，手持卖国盟约，如同一尊骤然降临的杀神，又像一面在黑夜中无声展开的、代表着铁血与决绝的战旗。


    整个未央宫前，静得只能听到风声，以及刘如意压抑的、绝望的呜咽。


    吕雉冷冷地扫视全场，将每个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最后，她的目光落在刘明身上，那冰冷的目光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光芒。她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论：


    “皇帝，现在，你还觉得此獠……可恕么？”


    刘盈看着母亲，又看看手持盟书、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亲弟弟唐王刘明，然后是那呆立当场，也是自己的兄长——齐王刘肥，再看看地上如同烂泥的四弟赵王刘如意，最后目光落在那一行触目惊心的血字上。


    此时的刘盈也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最后一丝软弱已被痛苦和决然取代。


    就算是此事，刘盈的心中也是有了一丝不忍，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声音当中都带着微颤，却异常清晰而坚定地说道：


    “母后……圣明……逆贼刘如意，勾结外虏，卖国求荣，罪证确凿……天理难容！”


    听到自己儿子刘盈的话，吕雉也是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淡淡道：


    “既然如此，便依律处置吧……皇帝累了，都散了吧……”


    侍卫上前，将彻底软瘫的刘如意像拖死狗一样拖了下去。刘肥失魂落魄，被内侍搀扶着离开。大臣们屏息静气，躬身退散。


    广场上，很快只剩下吕雉和刘明母子二人，以及那卷被刘明紧紧攥在手中的羊皮盟书。


    吕雉一步步走下玉阶，走到刘明面前。夜风吹动她的白发，她仰头看着这个似乎一夜之间变得无比陌生、又无比强大的儿子。


    “明儿……”


    吕雉的声音里，第一次褪去了太后的威仪，带上了一丝难以察觉的疲惫和……探究，就这样看着自己这个嫡次子道：


    “你做得很好，要比哀家想的……还要好……”


    刘明缓缓抬起头，将盟书递还给吕雉，他的眼神深邃，如同不见底的寒潭。


    “母后……”


    许久之后，刘明方才平静地开口，声音没有半分波澜，只有极致的冷静：


    “狼，是赶不走的。只有打断它的脊梁，它才会怕……”


    吕雉接过盟书，指尖触及那冰冷的羊皮，心中蓦然一凛。她看着儿子转身离去，玄色王袍融入未央宫深沉的夜色里，那背影挺拔、孤绝，仿佛已能独自扛起这万里江山，与塞外所有的风霜刀剑。


    夜色，更深了。而未央宫这一夜的对峙，注定将彻底改变许多人的命运，以及这个庞大帝国的未来走向。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之后，作为大汉皇帝的刘盈也是跌坐了那象征着身份的龙塌之上，眼神无神的看着大殿的上方。


    耳边仿佛也响起父皇临终前的叮嘱：保护好戚夫人以及如意……


    “父皇，儿臣让您失望了……”


    良久，刘盈也是双眼含泪的喃喃着。


    而整个未央宫也是没有丝毫的回应，有的就是刘盈那压到极低的叹息声。随后，大殿当中也是响起刘盈的急速的咳嗽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