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兽师协会总部的顶层会议室。


    空气里，残留着一丝微不可察的，什么东西被烧焦后的味道，钻进鼻腔，又迅速消散。


    姜天正坐在长桌的主位。


    他没有说话。


    金锐，木琛，蓝汐，三位首席，分坐在长桌两侧，也同样沉默着。


    金锐的脸上，是万年不变的冰霜，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单调的节拍。


    木琛脸上依旧挂着笑，只是那笑容，像一张画上去的面具，僵硬，且毫无温度。


    蓝汐则慵懒地靠在椅背上，手里把玩着一柄精致的檀香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扇着，目光却时不时地扫过主位上那个平静得有些异常的男人。


    终于。


    姜天正动了。


    他拿起面前的遥控器，轻轻按了一下。


    他身后的巨大屏幕，无声地亮起，冰冷的光，驱散了会议室一角的昏暗。


    两张经过放大的，略显模糊的照片，占据了整个屏幕。


    正是从那片废墟的监控录像中，截取出的，楚天行与白泽的身影。


    一个神情冷漠，身影在高速的移动中，化作了一道漆黑的残影。


    另一个，则始终站在战场的边缘，脸上带着温和的，职业化的微笑。


    “这是谁？”


    蓝汐停下了手中的扇子，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屏幕上的两个人。


    “长得倒是不错。”


    她妩媚一笑，声音带着一丝调侃。


    “尤其是那个笑眯眯的，看上去挺会疼人的。”


    “就凭这种小白脸，也能把石巍那个莽夫打进医院？”


    木琛也笑呵呵地，附和了一句。


    “确实看不出来。”


    “现在的年轻人，真是越来越会伪装了。”


    只有金锐，一言不发。


    她那双锐利的，如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楚天行的那道黑影。


    她的直觉，在疯狂地发出警报。


    危险。


    极度的危险。


    姜天正的目光，从三人的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蓝汐那张带着轻佻笑意的脸上。


    “人，不可貌相。”


    他的声音很平淡，却让蓝汐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石巍，不只是受伤那么简单。”


    “他是险些丧命。”


    姜天正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我甚至有理由怀疑。”


    “这场看似偶然的刺杀，是冲着我们来的。”


    “冲着在座的各位。”


    “冲着京都御兽师协会，最顶层的，我们五个人。”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又冷了几度。


    蓝汐收起了扇子，脸上的媚笑，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木琛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


    就在这股紧张的气氛，即将攀升到顶点的时刻。


    会议室厚重的门，被无声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林岚的身影，闪了进来。


    她的脸色，是一种失血过多的，纸一般的惨白。


    高跟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她快步走到姜天正的身后，俯下身，用一种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带着剧烈颤抖的音量，在他的耳边，飞快地说了些什么。


    姜天正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凝固了。


    那双始终深邃平静的，仿佛燃烧着星核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一丝无法掩饰的，惊愕。


    他握着扶手的手，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根根泛白。


    一股无形的，灼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又在触及到会议室墙壁的前一秒，被他强行收回。


    坐在他对面的三位首席，都敏锐地察觉到了这股一闪即逝的，恐怖的能量波动。


    三人的脸色，齐齐一变。


    “出去。”


    姜天正的声音，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压抑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是，会长。”


    林岚如蒙大赦，躬着身，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会议室。


    厚重的门，再次关上。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姜天正的身上。


    姜天正缓缓靠在椅背上，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的那一丝裂痕，已经被完美的，温和的假象，所掩盖。


    他看着面前的三个人，用一种近乎于陈述事实的，毫无感情的语调，缓缓开口。


    “刚刚收到的消息。”


    “石巍死了。”


    轰！


    这句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三位首席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死了？


    那个皮糙肉厚，生命力比蟑螂还要顽强的，号称不死之身的土系首席，石巍。


    死了？


    蓝汐的瞳孔，骤然收缩。


    木琛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


    金锐那张冰封的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动容。


    “怎么死的？”


    金锐第一个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姜天正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脸上。


    “一只漆黑的，我们从未见过的怪物。”


    “从他的胸腔里，破体而出。”


    他的描述，很简洁，却让在场的三人，无不感到一阵从脊椎骨升起的，刺骨的寒意。


    “那只怪物……”


    姜天正顿了顿，似乎是在斟酌用词。


    “跑了。”


    会议室里，再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一个首席，就这么不明不白地，以一种如此诡异，如此恐怖的方式，死了。


    而凶手，甚至不是屏幕上的那两个人。


    而是一只，从石巍身体里钻出来的，怪物。


    然而。


    就在金锐准备继续追问的时候。


    姜天正却忽然话锋一转。


    他脸上的沉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理智的，冰冷的，属于一个上位者的，权衡。


    “石巍的死，我很遗憾。”


    “但，人死不能复生。”


    “眼下，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处理。”


    他环视着三人，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的口吻说道。


    “当务之急，是要立刻寻找一位，能接替他位置的，新的土系首席。”


    金锐猛地抬起头，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燃起了愤怒的火焰。


    “当务之急？”


    她的声音，拔高了几分，带着毫不掩饰的质问。


    “一个首席死了！死在了我们自己的地盘上！”


    “你告诉我，当务之急，不是去找到那两个凶手，不是去查清楚那只怪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而是去找人，填补一个空缺的职位？”


    面对金锐那几乎要喷火的目光，姜天正的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怒意，反而，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


    他缓缓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绕过长桌，一步一步，走到了金锐的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这个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女人。


    “金锐。”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和，像是在安抚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你看事情，还是太表面了。”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会议室那面巨大的，可以俯瞰整个京都夜景的落地窗。


    “你知道，我们五个人，对这座城市，对这个国家，意味着什么吗？”


    “我们不是简单的，五个强大的御兽师。”


    “我们是京都御兽师协会的门面。”


    “是这座城市，数千万民众，在面对那些来自深渊的怪物时，唯一的，精神支柱。”


    “我们是超级五人组。”


    他加重了语气，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近乎于狂热的，偏执的光芒。


    “所以，五个人，一个都不能少。”


    “至于那两个跳梁小丑……”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屏幕上，楚天行与白泽的照片上，眼神里，充满了不加掩饰的，轻蔑与不屑。


    “随时，都可以捏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