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时，Aion已经睡熟。


    星期日站在门口，月光给他的轮廓镀上银边。


    “下周日知更鸟要来” 他扣上袖扣，语气平常得像在讨论明日早餐，“她吵着要给你染发，说银白色不够浪漫。”


    我没忍住笑出声。


    他看着我，突然伸手拨开我额前的碎发，指尖温暖：


    “偶尔也看看现在的天空吧。”


    “星星和当年……已经不一样了。”


    我看着他，他从那么小，那么天真，调皮长到如今的模样，我拉着他登上了天台的台阶。


    天台的风很轻，带着森林与湖泊的气息。


    我从身后抱住星期日的腰，手臂收紧，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揉进骨血里。他的体温透过衬衫传来，温暖、鲜活，与我的冰冷形成鲜明对比。


    “你身上好凉” 他低声说，却没有挣开，只是任由我贴着。


    我的脸埋在他的脖颈间，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冷杉香气。


    “嗯” 我含糊地应了一声，“现在很少会感到温暖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手覆在我的手背上，掌心温热，指节修长，轻轻摩挲着我皮肤下隐约浮现的暗金纹路。


    “这样呢？”


    我闭上眼，更深地陷进这个拥抱里。


    “好一点。”


    复刻的羊毛毯披在我肩上，粗糙的纹理与记忆中的触感分毫不差，母亲当年亲手编织的针脚，每一处起伏都承载着旧日的温度。


    星期日的手指轻轻勾起毯子一角，指尖抚过那些交错的线结。


    “你连这个都复刻了” 他的声音很轻“连毛线的颜色都一模一样。”


    我没有回答，只是将毯子裹得更紧，深深叹了口气。


    风掠过湖面，掀起细碎的波纹，远处的雪山在暮色中泛着淡淡的金。


    “有时候我在想……” 星期日突然开口，“你是不是把所有的温暖，都锁在这栋房子里了。”


    我的手臂微微僵住。


    他转过身，面对着我，金色的瞳孔在夕阳下像是燃烧的琥珀。


    “外面的世界，难道就没有值得你留恋的温度了吗？”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再次抱住了他，将脸埋进他的肩窝。


    他的心跳声透过胸腔传来，稳定而有力，像是某种无声的证明……


    他还活着。


    他还在这里。


    他依然愿意让我拥抱。


    毯子从我的肩头滑落，星期日弯腰捡起，重新披在我身上，他的动作很轻，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姐姐” 他低声唤我，手指轻轻梳理着我银白的长发，“知更鸟下周要来。”


    “嗯。”


    “她说要给你带新织的围巾。”


    “嗯。”


    星期日看着我，眼底泛起温柔的笑意。


    “偶尔也试试新的东西吧” 他轻声说，“就当是为了我们。”


    晨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时，Aion已经醒了，正坐在床边晃着腿等我给他系鞋带。


    “母亲，阮梅会给我糖吗？”他仰着脸问，赤红的眼睛里盛着期待。


    “不会”我揉了揉他的头发，“她只会抽你三管血。”


    Aion瘪了瘪嘴，但还是乖乖站起来，抱着他的小背包——里面装着我送他的迷你相位枪（玩具版）和毛线小熊。


    我刚推开门，就看见星期日靠在走廊墙边，灰色的头发散在肩头


    “早。”他抬眼。


    “你在这儿干什么？”


    “和你们一起去。”


    “不用。”


    “必须。”


    Aion仰头看看我，又看看星期日，小声嘀咕：“舅舅好固执……”


    星期日弯腰捏了捏他的脸：“这叫监护权。”


    黑塔空间站的走廊泛着冷蓝色的光。Aion松开我的手，蹦跳着去踩地面上的导航光带，白发在脑后一跳一跳。


    “阮梅！”他突然扑向实验室的玻璃门。


    阮梅正背对着我们调试仪器，听到声音，她头也不回地抛来一支糖果：“自己拆，别把糖纸掉进培养皿。”


    Aion精准接住，得意地冲我们晃了晃战利品。


    星期日轻笑一声，灰发垂落在肩头：“你教他抢糖的？”


    “自学成才”我敲了敲玻璃，“阮梅，样本带来了。”


    她终于转身，视线扫过我们三人：Aion在啃糖果，星期日的手搭在我腰后，而我头顶的衔尾蛇天环正微微发亮。


    “有趣，你的能量发生转变，影骸进化了？”


    当阮梅拿出针管时，Aion立刻躲到我身后。


    “母亲，她骗人！”他揪着我的衣角控诉，“说好只有三管！”


    阮梅晃了晃手里十管采血管：“三管常规检测，七管特殊研究。”


    星期日突然蹲下身，灰发垂落在膝头：“我陪你抽？”


    Aion犹豫片刻，伸出小拇指：“……要牵手。”


    阮梅的私人实验室被三重量子加密笼罩，连空气都经过虚数过滤，确保没有任何监听手段能渗透。


    她坐在终端前，眼睛反射着冷蓝色的数据流，指尖在键盘上敲击出一串又一串的加密协议。


    我站在她对面，双手插在白大褂口袋里，头顶的衔尾蛇天环微微泛着暗金色的光，能量读数被刻意压制在安全阈值内。


    “Aion最近的表现不符合繁育命途的原始数据”阮梅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培养基的PH值，“他的情感模块活跃度提升了400%，尤其是对你的情感依赖，这不在设计范围内。”


    我面无表情地调出全息记录，指尖划过Aion最近的行为日志：


    主动拥抱星期日（3次）


    在听到知更鸟唱歌时流泪（1次）


    试图用能量加热牛奶却烧焦了杯子（实验失败，但动机为“想让母亲喝热的”）


    “悖论星神”我冷冰冰地陈述，“祂在Aion破茧时介入过。”


    阮梅的指尖顿了一下。


    “你说悖论星神？”。


    三秒后，她的终端弹出血红色的警告框：


    [检索结果：0匹配项]


    [命途数据库无此记录]


    [建议：立即销毁该词汇的所有本地缓存]


    阮梅盯着屏幕，突然笑了。


    “有趣”她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一个连博识尊都无法记载的星神，如果不是你出现的幻觉，那很有可能是无法观测的。”


    “我这两天听不得观测这两个字。”


    她关闭所有外部连接，从抽屉里取出一枚漆黑的加密芯片推给我：“写份报告，用这个加密。除了我、你和黑塔，任何人接触这份数据都会触发烧毁程序，包括星期日。”


    我接过芯片，金属的冷意渗入指尖：“你认为他有危险？”


    “不”阮梅的嘴角勾起一抹罕见的弧度，“我认为他比你更早突破了某种界限。”


    我的表情彻底冷了下来。


    “假设悖论星神存在，且干预了Aion的破茧过程”我的声音机械而精准，“那么祂可能将自身‘矛盾性’植入了Aion的命途结构。具体表现为……”


    全息屏上瞬间列出二十条推论，其中最醒目的一条标红：


    [人性与神性的量子叠加态：Aion既遵循繁育的增殖本能，又具备悖论的自我否定倾向]


    阮梅突然伸手掐灭全息屏。


    “恢复得不错”她满意地打量我，“这副冷酷无情的嘴脸，才配得上黑塔首席危险项目负责人的头衔。”


    隔壁传来玻璃碎裂的声音，紧接着是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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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on的大喊：“舅舅！你的头发着火了！”


    我和阮梅同时沉默。


    “……待观察”她最终说道，顺手往我口袋里塞了支镇静剂，“走之前记得给星期日灭火。”


    推开门时，走廊里弥漫着一股蛋白质烧焦的气味。


    星期日站在墙边，灰色的半长发末端卷曲焦黑，发尾还冒着几缕细烟，他面无表情地低头看着Aion，后者正踮着脚，赤瞳亮得惊人，小手还保持着释放能量的姿势。


    “舅舅”Aion语气诚恳，“我只是想帮你梳头发。”


    星期日缓缓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被烤成焦色的发梢，然后看向我。


    我抱起胳膊，靠在门框上：“具有你的创意天赋，怎么感觉养了一个小时候的你。”


    “我可没烧过别人的头发。”


    “你烧的是厨房。”


    星期日的嘴角抽了抽。


    阮梅从实验室探出头，手里还拿着半管镇静剂，她扫了一眼星期日的发型，眼睛微微眯起。


    “需要灭火器吗？”


    “不需要”星期日冷冷道，“需要亲子鉴定。”


    Aion拽了拽他的衣角：“舅舅，你生气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在笑？”


    “我在思考如何把你塞回虫卵里。”


    我叹了口气，从口袋里摸出防火发胶，递给星期日：“至少现在有实证数据了，他的能量输出比预估高。”


    星期日接过发胶，挤出一大坨抹在焦黑的发尾上，咬牙切齿：“这就是你所谓的科研价值？”


    “不。”我伸手拨了拨他被烤卷的发梢，“这是‘家族传统’。”


    回程的飞舰上，Aion趴在舷窗边看星星，星期日对着镜子试图挽救自己的头发，而我翻着黑塔刚发来的《高危儿童监护手册》。


    “第七十八条”我念出声，“‘当监护对象表现出异常能量波动时，建议...’”


    “建议扔给黑塔处理？”星期日冷笑。


    “建议增加亲子互动频率。”


    Aion突然转头：“什么是亲子互动？”


    星期日和我同时沉默。


    星期日的手指搭在我的行李箱上，指节微微泛白。


    他抬头看向窗外。


    “接下来有什么行程？”他问，声音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转移话题有够生硬的。


    我扣上箱锁，金属咬合的声音清脆而利落。


    “仙洲罗浮。”


    他的指尖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滑向箱侧的铜蛇杖徽章，天才俱乐部第85席的标识，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青铜色。


    “以学术身份？”


    “嗯。”


    “研究课题？”


    “丰饶命途的逆向工程”我抬眼看他，“以及‘治愈不可治愈之物’的另一种解法。”


    Aion抱着小熊玩偶跑来，那是星期日小时候喜欢的玩偶。


    星期日弯腰拎起Aion的后领，像提一只不听话的小猫：“知更鸟下周会来找你。”


    “真的？”Aion扭过头，“她在电话里答应教我烤饼干！”


    “前提是你别再烧任何人的头发。”


    我扣好外套，铜蛇杖在腰间微微晃动。


    Aion突然挣脱星期日的手，光着脚跑过来抱住我的腿。


    “母亲要去哪里？”


    “出差。”


    “多久？”


    “不会太久。”


    他仰起脸，赤瞳里映着我和星期日的身影：“舅舅也去吗？”


    “不。”


    “我去吗？”


    “不。”


    Aion眨了眨眼，突然松开手，抱起毛线小熊退到星期日身边。


    “好的”他乖巧得反常，“我会看好舅舅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