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出神间,房门被轻轻叩响。


    “干什么?”我头也不抬,声音冷淡。


    门外传来景元带着笑意的嗓音:“起都起来了,去逛早市?”


    我冷笑一声,铜蛇杖尖重重顿地:“现在想起邀我逛早市了?又不是昨晚说‘宁愿我从未出现’的时候了?”


    门外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一声低笑:“醉鬼的话你也信?”


    “醉没醉你自己清楚”我起身拉开房门,正对上景元那双含笑的眼睛。


    他倚在门框边,银发松散地束在脑后,晨光透过走廊的窗棂洒在他肩上,衬得那身常服都镀了层浅金。


    “你好记仇”他抬手想碰我的耳羽,被我偏头躲开。


    “再碰就剁了你的手。”


    “真凶”他收回手,笑意不减,“所以早市还去不去了?”


    我眯起眼:“你再和我争下去,我就不去了。”


    罗浮的早市向来热闹,晨雾未散的青石板路上挤满了摊贩,蒸笼掀开时腾起的热气裹着包子香,混着糖油果子的甜腻,让我的心情无端平静下来。


    “豆花吃甜的还是咸的?”景元停在某个摊位前,回头问我。


    “咸的”我冷着脸,“加辣。”


    他挑眉:“以前不是只吃甜的吗?”


    “人都是会变的”我盯着摊主舀起一勺辣椒油,“就像某些人昨晚醉得胡言乱语,今早却能装得若无其事。”


    景元闷笑,接过豆花碗递给我:“还记着呢?”


    我接过碗,指尖故意擦过他手腕内侧的伤疤,看着他瞬间绷紧的肌肉,满意地勾唇:“记一辈子。”


    我们沿着市集慢悠悠地走,谁都没再提昨晚的事。


    直到路过一家兵器铺子。


    “哟,将军大人!”店主热情地招呼,“新到了一批朱明锻钢,要不要看看?”


    景元笑着摆手:“今日休沐,不谈公务。”


    店主目光落在我身上,突然瞪大眼睛:“您、您难道是……那位……?”


    铜蛇杖在青石板上轻轻一磕,店主立刻噤声,低头假装整理货物。


    “吓唬人做什么?”景元凑近我耳边低语。


    “你管我”我斜他一眼,“再靠近连你一起吓。”


    他非但没退,反而伸手摘走我发间落的一片蓝铃花瓣。


    “将军府的蓝铃花”他指尖捻着花瓣,笑意促狭,“开得不错吧?”


    “一般。”


    我跟着景元走,走着走着竟然到了太卜司。


    “今日不是休沐?”我站住脚跟,双手交叉环胸。


    “带你转转而已,又不是去幽囚狱,怕什么?”景元回头,嘴角挂笑。


    我从鼻子里哼气,越过他跨步进入太卜司大门。


    我斜倚在廊柱边,看着景元和符玄站在不远处交谈。


    符玄眉头紧锁,手里捏着一份卷宗,语气严肃:“将军,这份星历推算结果明显有误,若按此执行……”


    景元笑眯眯地接过,扫了一眼:“哦?我看看。”


    他压根没认真看。


    我嗤笑一声,目光转向角落里刚被训话的青雀。


    太卜司的小卜者蔫头耷脑地站着,手里还偷偷攥着半张牌


    符玄每说一句,她就“嗯嗯”点头,眼神却飘向桌底,那里藏着一副帝垣琼玉。


    青雀趁符玄背对的瞬间,迅速蹲下把牌往袖子里塞。


    一抬头,正对上我的视线。


    她僵住,随即眼睛一亮,猫着腰溜到我旁边:“这位……呃,铜蛇杖大人?”


    我垂眸看她:“你认识我?”


    “当然!”她压低声音,指了指我杖身的暗金纹路,“整个罗浮谁不认识这个?不过您放心,我嘴严,绝不乱说。”


    “是吗?”我扫了眼她鼓鼓囊囊的袖子,“那里面是什么?”


    青雀干笑,慢吞吞摸出三张牌:“就……研究一下太卜司古籍里的占卜用具……”


    我伸手,指尖挑起其中一张:“帝垣琼玉?”


    她眼睛瞬间亮了:“您也懂?!”


    “看着有趣。”我漫不经心地把牌翻过来,“天牌九索……你刚才想打这个?”


    青雀倒吸一口气,猛地凑近:“您会打?!”


    青雀胆子大了起来,从袖子里摸出一副完整的牌,压低声音:“要不要来一局?就一局!”


    我扫了眼她期待的眼神,伸手摸了一张。


    牌面是“地牌三筒”。


    青雀眼睛一亮:“好手气!这牌要是再摸一张‘风牌白板’,就能凑成‘天地人和’了!”


    我轻笑:“你倒是精通。”


    她挠头,嘿嘿一笑:“略懂略懂……不过太卜司的规矩太严了,符玄大人见一次骂一次。”


    “所以你就躲着打?”


    “那当然!”她理直气壮,“人生苦短,及时行乐嘛!”


    “那您觉得……”她鬼鬼祟祟瞥了眼符玄的方向,压低声音,“上班和打牌哪个有意思?”


    我指尖点了点牌面:“你觉得呢?”


    她大喜:“是吧!您也觉得打牌更有意思!”


    “青雀!”符玄的声音突然从背后炸响,“你在干什么?!”


    青雀浑身一抖,牌“啪嗒”掉在地上。


    符玄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我让你整理的星历呢?!”


    “在、在整理了……”青雀手忙脚乱去捡牌,结果袖子里哗啦啦掉出七八张。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景元适时地咳嗽一声:“符卿,年轻人有点爱好也是好事……”


    “将军!”符玄怒极反笑,“您要是再纵容她,下次星槎撞上建木的推算失误就由您亲自负责!”


    景元立刻闭嘴,冲我使了个“快溜”的眼神。


    离开太卜司时,青雀垂头丧气地跟在符玄身后,手里还死死攥着最后一张牌。


    经过我身边时,她偷偷冲我比了个口型:


    “下次一起打!”


    我轻笑,铜蛇杖尖点了点地面,算作同意。


    离开太卜司时,符玄的目光如影随形。


    她的视线几乎要钉在我背上,灼热、警惕,却又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探究。


    我脚步未停,杖尖点地的声音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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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眼睛都快粘我身上了。”我头也不回地说道,“还以为挺隐蔽么。”


    景元走在我身侧:“符卿向来如此,对未知的事物总是格外关注。”


    “未知?”我冷笑,“她不是号称‘洞观天机’么,怎么,看不透我?”


    “正因为看不透,才更在意。”


    我侧目看他:“所以,你们刚才说什么了?”


    景元脚步未停,语气轻松:“没什么,只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我眯起眼,“罗浮的将军休沐日跑到太卜司‘例行公事’?”


    他轻笑,指尖随意拨弄了一下腰间的玉牌:“好吧,其实是关于最近的星象。”


    “星象?”


    “嗯”他侧过脸,眼睛在阴影下显得格外深邃,“符玄发现,罗浮的命轨最近出现了异常的波动。”


    “哦?”我挑眉,“与我有关?”


    “她不确定”景元耸肩,“所以问我,你这次出现会引起什么变数。”


    我停下脚步


    “变数?”我低笑,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变数就在那里,不是我,它也会动。”


    景元静静看着我,没有接话。


    “罗浮的命轨从来就不是一条笔直的线。”


    我抬手指向窗外,远处建木的枝干在云雾中若隐若现,“建木会生长,星槎会偏离航道,就连符玄的卜算也会有误差,这些变数,难道都是我引起的?”


    景元的目光顺着我的手指望向建木,沉默片刻,才缓缓开口:“但你的存在,会让变数更加不可控。”


    “不可控?”我嗤笑,“你们居然只是怕无法掌控?”


    符玄的担忧并非毫无道理。


    作为太卜司的掌舵者,她的职责就是确保罗浮的命轨平稳运行,任何可能扰乱秩序的存在都会引起她的警觉。


    而我,铜蛇杖的持有者,多重命途的践行者,胸口嵌着星核的异类,显然属于“高危变数”的范畴。


    “她怕我毁了罗浮?”我冷声问。


    景元摇头:“不,她怕的是未知。”


    “未知?”


    “就像你刚才说的,变数本就存在。”他看向我,眼睛里映出我的身影,“但你的出现,让这些变数有了‘脸’。”


    我沉默片刻,突然笑了。


    “有趣。”我抬手,指尖凝聚一缕暗金能量,繁育的纹路在皮肤下闪烁,“那她有没有算到,我接下来要去哪里?”


    景元挑眉:“黑塔空间站?”


    “然后呢?”


    “匹诺康尼。”


    “再然后?”


    他顿了顿:“……回来?”


    我收起能量,转身继续向前走:“谁知道呢,也许这就是变数。”


    走到神策府门口时,景元突然开口:“铜蛇杖。”


    我侧目:“嗯?”


    “无论你去哪里……”他顿了顿,唇角微扬,“记得把青雀的牌还回去。”


    我嗤笑,从袖中摸出那张天牌九索,指尖一弹,暗金能量裹着牌飞向太卜司的方向。


    “告诉符玄”我头也不回地挥手,“下次盯人,别那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