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32 章

作品:《囚麟 [GB]

    二十日后。


    慕容汐的送亲仪仗,以日行五十里之速,于预定之期抵达洛阳。


    符瑶命众人在洛阳城郊外扎营收整,自己携部下入城与当地官员一番往来寒暄。她以“陛下素不喜奢靡之风,恐劳民伤财”、“仪仗队伍连日奔波,已是疲惫不堪”为由,婉拒了府伊欲大设宴席的邀请。待她领着郑澜自洛阳府衙出来时,天色已近黄昏。


    “殿下,趁着夜禁前,我们去南市逛逛,看看还有什么尚未收摊的摊贩罢?”郑澜的马尾随着她轻快的步子一甩一甩,显得颇为兴奋。


    “我猜此刻你的行囊里,定揣着一本《洛阳游记》罢?”符瑶摆了摆手,“去吧,入夜前务必回来。”


    凤翎卫乃大魏精锐铁骑,南梁若允其踏入国境,反倒可疑。因此,凤翎卫只会护送依仗至颖川,而后便返回长安。


    洛阳,便是这一路上,所能停驻的最后一座繁华大城。若是遵从本心,符瑶也想与郑澜同去,只是……


    她伸手按了按怀中那枚能调动洛阳周边镇戍府兵的虎符,本能地打量起周遭地形。


    洛阳府衙建于城之西北角,地势颇高。此城本身四面环山,北有黄河天险,外有八道关隘,居天下之中,四通八达。从前慕容景便曾与符瑶论及,是否应当定都于洛阳。


    只是此地若论守备之能,到底不如四塞关中来得稳妥。他们皆以为,此处当为太平盛世之都,如今海内未定,则非良选。


    阿兄竟将能调动周边折冲府兵马的虎符交予我,莫非……她心中已隐有猜测,决定即刻返回驿站梳理一番,以作印证。


    另一边,郑澜前脚刚至南市,正预备依着手中的游记,品尝一番美食,却也遇上了不妙之事。


    她方才看中一家卖餢飳的摊贩,前脚刚踏出一步,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令她头皮发麻的呼唤:


    “澜姐姐?”


    唤她之人不是旁人,正是那应随使臣一同返回南梁的陆桓。大约是此人容貌太过俊朗,只需在街边稍作停留,便引得行人驻足,是以格外显眼。


    见她回头,陆桓的呼吸一窒,“当真是你!”


    郑澜暗叹一声,无奈转身,一把抓住陆桓的手臂,低声急道:“先换个地方说话!”


    日薄西山,远在洛阳西边的长安城,亦是如此。


    慕容景携皇后与一众嫔妃臣子,领三千羽林军及千牛卫随行,抵达渭水之北的九宗山帝陵,祭拜高祖慕容盛。


    他刚至行宫的书房预备处置些公务,门外忽然响起叩门之声,一道温婉的女声唤道:“陛下。”


    “进来罢。”慕容景听出来者是贺兰静文,便也未摆帝王的架子,自顾自地将外袍解下,随意丢在了书案之上。


    贺兰静文入内,见他这般随意,柳眉微蹙。她将手中的茶具轻置于桌案上,而后拾起慕容景的外袍,为他叠好。


    “一会儿内侍便要拿去浣洗的,”他忽然行至贺兰静文身后,伸手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搁在她的肩窝处,温声道:


    “怎么这会儿,想起要来寻我了,静文?”


    若说近来有何事令慕容景心中郁结,贺兰静文主动疏远于他,确是算得上一件。


    “……陛下挂念妾身,是妾身的福分,只是……”


    贺兰静文眼帘低垂,睫羽如蝶翅般轻颤。她的目光悄然上移,瞥了一眼慕容景,见他眼中似并无怒意,这才下定决心,轻咬下唇,道:“妾有一事相禀!”


    “何事?”


    慕容景话音未落,只见贺兰静文突然屈膝,俯身跪倒在地,语气之中,带上了三分悲切,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妾身恳请陛下,速返长安!


    “我父贺兰茂,已联合宇文氏、尉迟氏、斛律氏等多部族意欲谋反,欲扶齐王慕容朗为帝!”


    她说出这段已在脑中徘徊了数月之久的话语时,只觉心头一空,仿佛悬了许久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


    一面是生父,一面是夫君,谋逆大事,无论她倒向哪边,于另一边而言,皆是万劫不复的死境。


    她知晓自己纠结数月,今日方才将父亲告发,已是将慕容景置于了极为凶险的境地……贺兰静文闭上双眼,准备承受慕容景的雷霆之怒。他便是打她、骂她,甚至是当场将她赐死,亦在情理之中……


    只是,她等了数息,慕容景却迟迟没有动静。她忍不住睁开双眼,却发现,他的脸上,竟挂着笑意。


    “哈哈哈——”慕容景凝视着她,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陛……陛下?!”


    “静文,你最终,还是选择了朕这一边啊!”


    慕容景将她自地上拉起,拥入怀中,轻抚着她的如云长发,在她耳畔沉声道:


    “你父谋逆一事,朕早已知晓,皇后不必焦急。”


    接着他语气骤寒:“恐怕此时,我那位大哥,已将长安城尽数掌控了吧。”


    “什……”


    贺兰静文浑身僵硬,她的思绪早已飘远,开始思量慕容景究竟是从何时起,便已知晓了此事,“可,可是……”


    可是慕容景此番前来皇陵拜祭,身边仅带了三千羽林军。倘若慕容朗当真已控制了长安城其余的禁军,他又当如何反击?


    她见慕容景端起茶杯,从容地轻啜了一口,方才道:


    “莫急,朕还有位能干的妹妹,会及时回来的。


    “毕竟这长安城里,还有她不得不救的人。”


    相隔九百里之遥的洛阳城中,符瑶几乎是一抵达驿站,便收到了长安方面固定联络中断的消息。


    她捏了捏眉心,心道果然不祥的预感终究还是应验了。这也算是另一重意义上的“一夜之间,长安被围”么?事到临头,她心中反倒没有多少震惊了。


    无需多言,阿兄定对此事早有预料。符瑶将虎符取出,此枚虎符,加之诏书,可于短时日内调动周边十个折冲府的兵卒,总数约莫一万余人。再就地征募数千辎重兵,合上她麾下的三千凤翎卫……


    若是仅为对付长安城内哗变的部分禁军,绰绰有余。然而,若要于短时日内强攻关中,再行围城,这两万兵马,却又太少了些。


    阿兄当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符瑶正欲去寻郑澜,命凤翎卫诸将即刻整装回京,再亲自走一趟洛阳官府,以堪合虎符、下达征令之时,郑澜恰好回来了。


    她将方才买来的餢飳塞入符瑶手中,神情有些慌张:“不好了!南梁谢氏,正在襄阳与彭城两处囤积兵马,恐是有意侵扰边境……嗯?殿下,您的眼神怎的如此古怪?”


    符瑶心生狐疑:“你这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我自有我的门路。”郑澜心想,总不能告知符瑶,是方才自陆桓口中无意套出的吧。


    好在符瑶素来信她,懒得细究:“眼下,尚有一桩更糟的事情,你今夜怕是睡不成了。”


    “更糟的……?”郑澜面露疑惑。待听到符瑶言说长安突然失联,一时间竟是愣住了:


    “呃……什么?”


    “简而言之,我大哥……齐王慕容朗,已与徒河各部密谋篡位。眼下长安城内禁军与皇城,多半已被其控制。但是……”


    符瑶叹了口气,又道:“但是,陛下对此,心中有数。他在拓跋弘率军离京之后,又借送亲之事将我调离,便是故意示之以弱,好将那些心怀不轨之徒尽数引出,以便一举扫清。”


    其本质,仍是徒河各部旧贵,不满慕容景推行改制,损害本族之利,故而集结起来,欲推举一个更听话的皇帝上位。而本就是先帝嫡长子的慕容朗,自然成了最佳人选。


    且有一点可以确定,先前符瑶几乎断定拓跋弘亦有反心一事,应是他们故意放出,用以混淆视听之计。


    至于拓跋弘本人究竟作何想法,是当真不知,还是故作不知,她倾向于后者。


    “这也太过凶险了!”郑澜道。


    “阿兄本就是这般性情。”


    许多人皆以为慕容景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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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稳持重,行事可靠,其实唯有亲近之人才知晓,他骨子里赌性极强,这确实是他会做出来的事。


    “我这便去通报全营,准备连夜返程!”郑澜刚一抬步,却又忽地想起什么,回头问道:“那,和亲……”


    他们这般大动干戈地征集兵马返回长安,南梁使臣又非瞎子,这慕容汐和亲一事,还要继续么?


    “嫁,还是不嫁?”


    符瑶的目光,却越过了郑澜,望向了门口。


    郑澜扭头望去,惊讶地发现,门边露出了一片衣角。


    衣角微动,那偷听之人露出了身形,乃是一位身着华服、眼周尚有些许红肿的少女——正是慕容汐。


    “阿姐方才所言……可是真的?”


    慕容汐声音颤抖地发问。她行至符瑶身前,那双湿润的眼眸,已不似先前那般空洞无神,“大哥他,当真……”


    “手足相残,于帝王之家,算不得什么奇事。”符瑶拉过慕容汐的手腕,声音却温柔了许多,仍是问了同样的话:“嫁,还是不嫁?”


    “……阿姐觉得呢?”


    “柔然正侵扰我北境,而南方,若如郑澜所言,南梁主战一派,已于边境屯兵。倘若处置不当,为其所趁,则陛下危矣,国危矣。”


    “所以……”慕容汐怔怔地看着二人相叠的手背,“所以我应当随王侍郎去建康,以防京中内乱为南梁所趁,使其与柔然南北夹击,令我大魏腹背受敌?”


    符瑶心中暗叹,慕容汐其实是个聪慧的姑娘,只是常年被拘于深闺,未曾有机会历练成长罢了。“是。不过此事,陛下早有远谋,远未危急到,必须将你也置于棋盘之上的地步。”


    慕容景当初应允王驰嫁妹,或许本就是他设局的一环。否则,他如此轻易便答应将亲妹远嫁,倒显得太过好说话了些。


    “……”


    慕容汐沉默了片刻,低着头,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阿姐,我心中,尚有一惑……”


    “正巧,我亦有一事,需向你确认。”符瑶见一旁的郑澜尚未离去,便催促她道:“还杵着做什么?今夜便拔营回援,愈快愈好!”


    郑澜领命离去后,屋内便只余下姐妹二人。


    慕容汐听着符瑶的话,泪流满面,俯身跪坐在地,两人相拥良久。


    长安城内。


    昭华长公主府。


    李怀麟见府内众人皆是神色慌张,行色匆匆,心下一凛,拦住一位路过的婢女问道:“姑娘,外面发生了何事?”


    “不清楚!”婢女答道,“街上来了许多兵士,将府门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府。所以徐嬷嬷命大家清点府中物资,尽数搬往后院库房。”说完,她便匆匆离去了。


    “莫非……”


    李怀麟握住腰间的玉佩,反复摩挲。结合这些时日里听到的零碎消息,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


    此刻府内人心惶惶,想来监视他的那几名凤翎卫已不在附近,他定了定神,跟着那名侍女离去的方向快步而行。


    他一路行至公主府门前,远远地,便瞧见徐兰正在与府外的军士对话。


    自只言片语之中,他听见徐兰在质问对方怎敢要围困公主府。但那领头的队正态度却极为恶劣,只喝令徐兰莫要多问,随即便扭头走了。


    李怀麟走上前去,问道:“徐嬷嬷,发生何事了?”


    “怎是你……”


    徐兰看见他出现,着实吃了一惊。还不等她回答,府门之外,却忽然有人在禁军的包围之中,又喊又叫起来:


    裴进竟被挟持于禁军之中,正大声叫嚷道:“我乃昭华长公主驸马!我要入府!尔等受何人指使,竟敢拦本驸马回府!?”


    因他这一番叫嚷,先前离去的那名队正也去而复返,数道目光齐齐盯向了府门之内。


    “徐嬷嬷,”李怀麟躲到徐兰身后,借她的身子与门墙遮挡住自己的身形,悄声说道:


    “裴公子或许知晓些什么,不如让他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