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溟醉莲的表态，凡朝就放心了。


    她手底的牌又多了一张，虽然溟醉莲表明西冥不会帮忙，但只要她不插手，驰援曦舞，就足够了。


    出了莲心宫，凡朝和启烛碰头，向他问道：“一切顺利吗？”


    启烛刚从启山出来，一路钻到西冥，身上还带着新鲜的泥土气息：“都妥当了。”


    凡朝点点头，磋磨好几日，明日就是年关了。


    她记着撑花的交代，一定一定，务必在年前赶回去和她们一起过年。


    凡朝乘着启烛，二人乔装一番，找了个集市，准备采备点年货带回去。


    集市里来来往往都是人，年节气氛高涨，好像连空气都活跃了些。


    走在人群中，凡朝没被这种气氛感染，反而有些感伤。


    夏夏还在监狱里。


    虽然心中无比急切，但她不能轻举妄动。


    如果没做好万全准备，冒然闯过去救人，被一网打尽了，才是对大家不负责。


    她的手心突然一阵刺痛，举起来一看，不知何时，她的掌心一直紧紧握着，被指甲顶住的地方掐出了四道渗血的红痕，可见用力之深。


    凡朝愣愣地看着自己掌心，不知道为什么会自己把自己掐成这样。


    突然，她的双手被一双微凉的大手握住。


    凡朝抬起眼，瞧见了启烛眼中的担心。


    启烛伸舌头，细长舌尖上的蛇涎能够快速止痛愈合，很快，那点红痕就消下去了。


    他看着凡朝的眼睛，握着她的手没放下去，反而举在了唇边，轻轻亲了亲。


    凡朝一愣，手下意识一缩。


    启烛握着她的手很强硬，没让她缩回去，而是道：“好了，亲亲你安慰一下，别难过了。”


    “不是你的错，不要自责。你身边这些人，每个人的选择都由她自己承担，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


    他的话，让凡朝一愣。


    她表情愕然，像是突然发觉了自己的脆弱，于是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启烛的眼睛，又笑了起来：“好啦，还要你哄，我没问题的。”


    “真的吗？”


    启烛面色冷淡，看着没什么表情，但声音却非常温柔。


    “真的啊，倒是你，这一路都在打哈欠，怎么，那么困啊。”


    “额……”


    启烛被她的问话噎住。


    突然，凡朝想到什么好玩的事情，兴致勃勃地盯着他道：“你是不是想冬眠了？才那么困的？”


    启烛：“……”


    就在这时，从旁边地摊里钻出来一个蓬头垢面，一脸褶子的老头，横冲直撞地冲了过来，一头撞在了凡朝的腿上。


    凡朝没注意，被他撞得一个趔趄，刚往旁边倒，就被启烛眼疾手快扶在了臂弯里。


    还没等人反应过来，老头一把躺在地上，指着凡朝破口大骂：“臭丫头，走路不长眼啊！把老朽我绊倒了，我不管！你得赔！快赔我十两银子！还要带我看大夫！”


    凡朝人都愣了，和启烛对视一眼，知道这是遇见难缠的地痞无赖了。


    老头见周围人逐渐围了过来，继续抱着凡朝的腿撒泼：“大家可都看好了，老朽我好好走着路，突然就被这丫头给绊倒了！她肯定是故意的，就是看老朽我不顺眼！”


    “快赔钱！快！赔！钱！”


    以二人如今的身份，被围住显然不是好事。


    虽然凡人谷地处偏僻，几乎要出了四域的地界，往无人区域靠近了，但还是小心为上。


    凡朝倒不至于怕他一个区区凡人，只是不想跟他牵扯，更不可能窝囊地真给钱了事，只是不愿与他纠缠，就当被恶心一口算了。


    她挽住启烛的胳膊，捏捏人胳膊肘的肉，示意赶紧走。


    启烛会意，刚想转身，那老头一个滑步，一下铲在了他们脚边，手一伸，本想指着启烛，抬头瞧见他鬼见愁的脸，吓得紧急转向，复又转向凡朝，指着她大骂：“好啊！你们想跑！没门！狗娘养的小畜生还想赖账，有没有王法了？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们就这样欺负我？一点也不尊老，无德无纪，想害死我啊你！快拿钱来！”


    周围围了一圈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活也不干了，菜也不买了，都围着看热闹，顺便指指点点。


    “瞧瞧！瞧瞧！那老头都多大年纪了，真不像话！”


    “可不是吗！好可怜啊，还有没有王法了？这天下怎么了？”


    “现在的年轻人都这样了吗？以后我老了不会也被这样欺负吧？！”


    “看那俩人穿得人模狗样的，没想到那么坏心眼儿！”


    凡朝二人听力极好，自然将周围人的闲言碎语听了个十成十。


    老头骂得太脏，凡朝抬袖掩面，遮挡他喷过来的口水。


    她抬了下脚，感受到一阵撕扯，低头看去，自己裤脚被老头严严实实拽在怀里，生怕她跑了似的，势要讹到钱，否则不罢休。


    凡朝轻“啧”一声，感到一阵厌烦。


    这种地痞流氓似的人物，真拿他没办法，跟他较劲他不配，又不能拿对待敌人的架势打一架，要不真把他打散架了，就真说不清了。


    就跟苍蝇似的，没法较真，纯恶心人。


    她不欲纠缠什么，快速走人才是正道，当下脚上使力，腿一撇，裤脚应声而裂，失了束缚，就想走人。


    她张开一臂，就要拨开人群，却见旁边人纹丝不动，好像定在了原地。


    凡朝一愣，抬头看去，只见启烛那张魅惑的脸越发邪性，嘴角一勾，原本冷淡的脸突然笑了起来。


    他手臂使力，将凡朝又拉了回来，把她翻了个身，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然后用手臂箍住她的上半身，将下巴搁在了她脑袋上：“看好了——”


    启烛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还没等凡朝反应过来，突然，地上撒泼打滚的老头猛地顿住，好像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捏住了他的脖子，然后猛地一扬，老头整个人突然向后飞去！


    老头直接撞在了窃窃私语的人身上，瞬间歪倒一大片。


    地上的人歪七扭八地爬了起来了一边爬一边用手捂住鼻子，疯狂扇风：“太臭了！呕——这老头好臭！”


    “好疼啊！怎么了这是，这老头怎么突然飞过来了？”


    “我靠，敢撞老子，想死啊！”


    众人啧啧称奇间，启烛突然回头，指向刚才指责凡朝最大声的那个人：“你踢这老头干嘛？”


    话音刚落，所有人都随着他的指尖望了过去。


    被指的人没反应过来，就听启烛继续道：“原来是你栽张陷害，这下被我瞧见了，看你怎么抵赖！”


    众人没搞清楚状况间，那男人总算反应过来，赶紧辩驳：“你胡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踢他了？”


    他连忙摆手，就要退出人群，突然，他的脚好像被一股气托了起来，本来往后退的步子一下往前冲去，正正好好踩中了老头的脸。


    老头眼睛鼻子嘴都严严实实被那人踩中，在他脚底下疯狂挣扎，呜呜叫着咒骂。


    那人想抬脚，脚却好像不是自己的，反而更使力了，直接把老头踩得陷进了土里，慢慢没力气挣扎了。


    方才还对着凡朝大加指责的众人，亲眼瞧见这一幕，慢慢聚拢到男人身边，把刚才用在凡朝的劲头用在他身上，唾沫星子都要把他淹没了。


    启烛维持着箍住凡朝的姿势，带着她慢慢退了出去，一直等要消失不见时，那人群中护住头脸的男人突然扭头，与启烛对上了视线。


    这一瞧，仿佛见了鬼，人群之外的启烛哪里像个人？面色冷白，一双狭长的眼往上勾着，仿佛要把人的魂魄勾出来。斜斜的眉毛却压得很低，硬生生将眼睛的魅惑压成了阴森感，一张冷淡的瞳孔静静瞧着他，突然扬起唇，恶劣地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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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


    接下来，男人的双手也不听使唤起来，突然抡圆了胳膊，给在场众人一人扇了一个巴掌。


    这下彻底惹怒了人群，群情激奋起来，一场混战拉开序幕。


    ————


    采备好年货，还没入谷，刚下山坡，远远瞧见谷口三人巴巴地等着。


    瞧见她的身影，撑花奋力挥动手臂，大声喊道：“——主——人！你——回——来——啦！！”


    夏经抱着胳膊，和妄河一边一个靠在谷口的石狮子上，张嘴就不是好屁：“小丫头喊那么大声，又不是听不到，小心把追兵给喊来。”


    撑花立刻回头，撇嘴瞪眼跟他掐道：“要你管！我看你就是嫉妒我和主人关系好，哼！”


    “嗐哟我——”他回回张口刺挠撑花，都能被她气得半死。


    妄河及时拉住夏经的胳膊，笑着道：“嘴皮子大气量小，明知道她不让着你，还要跟她斗。”


    他冲着夏经说话，撑花反而不乐意了：“我凭什么让着他，明明是他天天找事，多大年纪了，还跟个小孩似的。”


    “——你！”夏经正要化身战斗状态，突然一人将一提包裹扔了过来，直接砸在了他的脸上。


    夏经被打断施法，包裹滑落在怀里，他低头一看，是一大包各种馅料的青团。


    凡朝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过来，对着夏经道：“怎么了又掐架，你俩待一块就不能安静一点。”


    撑花撇了撇嘴，见撑腰的回来了，吐舌头对着夏经“略”了一声，就跑过去接住凡朝手里的东西。


    妄河也去接过启烛手里的货物，不禁感慨道：“买那么多啊？”


    夏经颠了颠手里的青团，心里涌上一股暖意，别扭道：“就是，你咋买那么多。”


    凡朝笑呵呵道：“你不是喜欢吃吗，过年了，让你一口气吃个够。”


    凡人谷一贯纪律严苛，等级分明。除夕当日，谷修们也松懈下来，白袍子染上红灯笼的光色，紧绷的脸上也有了笑意。


    正午时分，白清弥三催四请，非要凡朝出息家宴，凡朝推不掉，和启烛他们一起走进了谷里的宴会厅。


    凡朝自从和白清弥搭上伙后，还没有在谷内其他地方转悠过。


    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在需要时出现在议事厅，其余时刻并不与谷中人见面。


    走进宴会厅，才发现当初凡人洞古怪的用餐传统保留了下来，一群白袍子的人分男女围站在石桌上，带着古怪的巾帽，见凡朝领着众人进来，齐齐开口喊道：“——参见神尊！”


    声音威震天穹，吓了他们一伙人一大跳，凡朝拍了拍胸口，摆手道：“行了，用不着那么大阵仗。”


    笑面狐狸白清弥踱步过来，伸开手臂，往里一撇，恭敬地让道：“神尊大人，您主位坐。”


    凡朝没跟他客气，带着自己一伙人往主桌走。


    白清弥和手下对视一眼，领着自己这边六个人，往主桌走去，打算陪客。


    等他走进，才发现凡朝的确坐了主位，没跟他客气，可她下首却坐了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


    白清弥一早摸清了凡朝身边的人物关系，知道那丫头是她的婢女，名叫撑花。


    白清弥压下不快，眼见凡朝身边的其他三人顺着凡朝依次往下落座，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了更下首的位置坐下。


    明明心里不痛快，他面上仍旧笑着，仿佛非常殷切，朝凡朝恭敬道：“大人，现在上菜？”


    凡朝端着茶杯的手一顿，点了点头，表示可以。


    白清弥拍了拍手，从厅外鱼贯而入许多弟子，捧着菜肴上菜。


    一桌热腾腾的菜肴摆好，白清弥立刻领着众修士，站起来，端着酒杯，整齐划一地朝凡朝的方向看过来。


    白清弥给自己满上整整一杯酒，朝凡朝道：“神尊大人，小人代表全凡人谷修士，敬您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