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洗冤

作品:《吃瓜破案,我成侯爷心头患

    郡守府中,张密在小妾屋里神清气爽地睡了一宿,被婢女侍奉着,换上一身做工考究的便服,颇为满意地对着镜子自我欣赏一番。


    “本官果真是风采不减当年啊。”


    他嘿嘿笑道,下巴上堆叠的肉跟着抖了抖。心情甚好地推开屋门,结果还没走出去半米远,便见郡丞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连气都还没喘匀,边嚷嚷着,边扯着他的袖子往外走。


    “大人,坏事了!那吕云山的老婆竟当街拖棺告状,直接告到了侯爷面前!现在一大帮子人正往衙门口来呢,眼瞅着就要到了,您可赶紧跟我去升堂,免得这乌纱帽不保啊!”


    “什么?!”张密猛地倒吸一口凉气,原本夹在□□里,几乎看不到的眼睛瞬间瞪得老大,“那女人是疯了吗,什么人都敢招惹?!不对啊,她不是该在孔无忌那厮手里么,怎么还能如此胡来!”


    “这……”郡丞有些一言难尽地开口,“听孔无忌的手下说,人当场就被那位阿愿姑娘赎走了,说是要给侯爷……找点乐子。”


    张密闻言,捂着喘不上气的胸口,差点两眼一黑栽倒在地上。


    “一派胡言!孤儿寡母的,侯爷撞了邪才能看得上她们!”


    “但那手下确实言之凿凿……”


    “这样。”张密实在跑不动了,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摆摆手停下脚步,“先不慌,此事必有蹊跷。今天早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给我半点不差地复述一遍,再做定夺。”


    郡丞拗不过他,况且拽着这么一座人形肉山跑了许久,也着实累得够呛。


    他缓了缓神,从陈氏米行被砸开始说起,一直到温祈在谢迎的默许下,接下窈娘的血状。


    “米行?这倒是巧。”


    张密拧着眉头,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过了半晌,突然恍然大悟地用力一拍巴掌。


    “竟是如此,竟是如此!”他哈哈一笑,陡然间变得放松下来,“先差人去请孔无忌。本官去换官服,若是侯爷他们到了,你且招呼着,切记,一应事宜皆按阿愿姑娘的吩咐来。”


    郡丞迟疑地站在原地,盯着他离开的庞大背影,几度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一咬牙一跺脚,硬着头皮往衙门口跑去,迎接那一众浩浩荡荡的人群。


    他动作已经算迅速,只是仍旧晚了一步。还没来得及跑到门口,便已听到外面震天响的登闻鼓声。音浪一叠压着一叠,带着独特的肃穆与沉闷,在耳边久久回响。


    谢迎踏着鼓声入内,目不斜视地从郡丞身边路过,径自走进公堂,在侧边挑了张椅子坐下,神情倦倦地抬手,招呼小厮上茶。


    摆明是要做个甩手掌柜,并不打算干涉案情。


    倒是温祈笑吟吟地走到郡丞前面,见礼道:“不知大人该如何称呼?”


    郡丞没想到还真被张密给说中了,短暂地怔愣后,连忙躬身拜道:“颍川郡郡丞孙良,见过阿愿姑娘。吕氏告冤一事,郡守大人已系数知晓,正在调度人手,去漕帮带孔无忌,稍后便到。”


    “无碍,案情复杂,不急于这一时。不过我既奉命查案,也不好叫侯爷多等。”温祈倒也没去坐主审位,施施然往谢迎身侧一站,“孙大人,先升堂吧。”


    堂审流程一切从简,直接切入正题。


    窈娘直挺挺地跪在堂下,身边便是吕大志的棺材。尸体的腐臭味从棺盖缝隙中逸散出来,让在场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侯爷在上,民妇要状告漕帮忠义堂主孔无忌,目无法度,残虐至极,先是以弑父罪名构陷我夫,后又痛下杀手,更割头抛尸!”


    她将吕大志死后的事情尽数说明,字字泣血:“此事证据确凿,还望替民妇讨个公道!”


    “可若是如你所言,吕大志之死涉及保辜期,已有仵作查过死因,并非因伤而亡。可吕云山却依旧找漕帮追讨那五十两烧埋银,确有为财弑父之嫌。”


    “不能光听你一面之词。既然吕大志尸身也在这里,孙大人,还要劳烦您请来那日验尸的仵作,再验一次。”


    “哈哈,这倒是巧!阿愿姑娘竟与下官想到一块儿去了!”


    恰在这时,张密大步流星地走入公堂,先是朝谢迎和温祈恭敬一拜,随即坐上主审位,骤然板起脸来,猛地一拍惊堂木,厉声道:“来人!带刘仵作!”


    刘仵作年纪看起来倒是不大,约摸三十出头,脸色蜡黄,耷拉着一双三角眼,给人一种病恹恹的感觉。他似乎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满脸迷茫地被押上来,在目光触及窈娘和棺材的瞬间,脸色微微一变。


    “大人,可是那吕家的案子?”他不认得谢迎的身份,以为又是漕帮的人,有些抱怨地对张密说道,“这尸体我已原原本本地验过了,漕帮与吕家人皆有见证,断然不是被殴打至死。脖颈处又有淤伤和抓痕,尸体亦呈挣扎状,摆明就是被活活掐死的。不是小人吹嘘,我做仵作这行少说也十年有余,这点眼力还是有的!”


    “掐死?”温祈挑眉,幽幽反问道,“不见得吧?”


    “这尸体,我恰巧也看过,倒是有些不同的见解。脖颈处虽有伤,却多是抓挠所致,并不致命,死者的指甲缝里也能找到皮肉碎屑,当是他自己所为。”


    “至于死时身体佝偻抽搐,蜷缩所弓形……诸位想必听说过牵机之毒。”她顿了顿,审视着刘仵作骤然绷紧的阴郁表情,继续道,“我在吕家寻得一张药方,按照吕氏的证词,是吕大志因请不起郎中,自己开的土方子。里面有一味药,正是马钱子。”


    话音落下,顿时激起一片哗然。


    “这吕大志好大的胆子!不通医理,竟敢用马钱子此等剧毒之物入药!”


    “可若是如此,岂不是意味着,他是被自己给毒死的?荒唐,太过荒唐!”


    “那……那吕云山弑父的罪名,不就当真是漕帮构陷?”围观人群中有人弱弱开口道,“他是被冤死的呀。”


    此言一出,满堂沉寂。


    刘仵作若有所感地看向张密,浑身不自觉一抖,冷汗瞬间就淌了下来。


    “大……大人……”他战战兢兢地想要为自己辩驳两句。


    张密却连个眼神都欠奉,自顾自地起身走到堂下,躬身向谢迎请示:“侯爷,既然吕大志死因已明了,是否即刻传唤孔无忌?”


    开口的依旧是温祈:“劳烦张大人,传。”


    不过有些出人意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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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漕帮来的不止有孔无忌。


    在他身侧,还站着两个身形容貌极为相仿的年轻男人。其中一人气质更为儒雅,穿着一席白衫,看着倒像个文弱的读书人。另一人则穿着一套利落的褐色短打,左边眉尾处有一道浅色刀疤,让他更显出几分戾气。


    目光掠过公堂上的众人,白衫男子上前半步,勾手起了个江湖礼:“草民林寻文,携舍弟林慈,拜见侯爷,郡守大人。”


    他便是林寻文?


    漕帮帮头?


    温祈余光瞥见谢迎兴致盎然的表情,识趣地按捺住好奇,没有擅自插话。


    果不其然,紧接着便听到谢迎语气惫懒地开口道:“林帮头,久仰。”


    “侯爷亦是爽快人,我便不多说废话。吕家之事,我已知晓,未曾想竟因盗粮之事,生出这许多事端。无忌乃是我结拜兄弟,行事是鲁莽了些,一时不查,污了那吕云山的名声,我漕帮定会给吕家个说法。”


    “但一码归一码,吕氏状告无忌杀人,却是没有半点道理的。当时赌坊不仅有我漕帮手下,更有众多赌客,众目睽睽,皆可作证,这吕云山乃是自己撞柱身亡。无忌虽辱其尸体,却也是出于误会,这才按帮规行事。”


    “你胡说!”窈娘听得两眼赤红一片,扬声打断他的辩白,“若非漕帮胁迫,我夫君又岂会签下那典妻卖女的身契?!他本为讨个公道,怎可能突然自尽!”


    “问我?”孔无忌满不在乎地挠了挠后颈的刺青,讥嘲地笑起来,“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不想活了?”


    “反正你爱信不信,我孔无忌就把话放在这里!我砍他脑袋的时候,他已经断气了,你个贱蹄子,别想把人命官司扯到我身上!”


    “我便把他尸首丢在这儿,你要是有本事,便让他活过来亲自指认呐?”


    孔无忌语气张狂无度,向门口的方向扬手一招,便有两个漕帮的手下,将吕云山已经微微腐烂的尸体抬至公堂上,刻意放在吕大志的棺材旁边。


    脑袋被用黑线缝在脖子的断口上,针脚粗劣,反倒显得更为诡异可怖。


    一时间,人群里齐齐响起倒吸凉气的声音。


    窈娘愣怔半晌,无比悲恸地扑在吕云山的尸首上,哭到失声。


    孔无忌如此行径,让温祈怒火直冒,下意识地皱紧眉头,差点没忍住当场爆粗。


    淦!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人渣!


    就在她震怒之际,谢迎平静如常的声音适时响起:“林帮头所言有理有据,但本侯向来一碗水端平,从不偏帮偏信。吕云山究竟死因为何,一时间也无法分辨。阿愿,你可有办法替本侯分忧?”


    霎那间,几乎所有的视线都聚集在温祈身上。


    尤其是孔无忌,似乎还记挂着那五两黄金的仇,抹了把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丝毫没掩饰目光中的挑衅。


    温祈不闪不避地与他对视着,沉默半晌,笃信地扬起嘴角:“承蒙侯爷信任,我确有一法。”


    她欣赏着孔无忌骤然阴冷下去的表情,笑容变得越发肆意,一字一句地说道:“便如孔堂主所言。”


    “让尸体说话。”